《入骨相思》BL/古風 - 第九十七章：光明

月光靜靜灑落松竹亭，銀輝籠罩兩人，仿若為他們掩護這段不願聲張的情意。

　　陸青澤的吻，初時輕柔如風拂水面，隨著彼此氣息交纏，情意翻湧，唇齒間逐漸深陷，一如火星落入乾草，難以自持。

　　顧行之感受到身前男人的慾火有被點燃之勢，唇被牢牢含住，似是想將自己再度融入他的骨血中。

　　為免這潮慾失控，顧行之輕咬住陸青澤的上唇，阻止下親吻。這咬並不疼痛，反倒有勾引之感。

　　陸青澤停下動作，低喃。「不想了？」

　　今日一番折騰，顧行之全身酸疼著。「本侯累了，我們回府吧。」

　　熱鬧煙火已散，夜空歸於寧靜，滿天星辰悄然取代了方才喧囂。小亭燭火微明，星光如瀉，亭外聲息漸遠，仿佛整個世間都沉入這片靜謐之中。

　　陸青澤看了一眼夜色，的確時辰已晚，應聲。「時候確實不早了，我們回府。」

　　月色如水，映照在輪車邊影。陸青澤收拾妥當，輕推著顧行之，緩行於石板舖就的小徑。

　　熱鬧雖退，街巷仍溫，百姓言笑聲如遠遠織線，牽動著人心的餘暖。他小心將人安置於車內，無須言語，心意早在這靜夜中無聲傳遞。

　　馬蹄聲在石板路上緩緩回響，街邊偶有談笑聲飄入耳畔，皆是對大辰繁華的讚歎。

　　回到鎮北侯府，夜已深，燈火映在行雲院檐角，搖曳著一室靜好。

　　陸青澤腳步輕快，在院內汲水、生火，為顧行之備妥沐浴之物。

　　顧行之坐入浴桶，溫熱水氣繚繞四周，將他從節日繁忙中緩緩抽離。他瞇眼靠著桶緣，嘴角含笑，那笑容中有安心、有歡喜，也有藏不住的情意綿長。

　　澡巾輕拂過胸前肌理分明、白皙如玉的肌膚，幾處深淺交錯的紅痕在水氣中愈發醒目，惹得陸青澤心頭一陣躁動。

　　他刻意將目光挪開，卻仍能感受到那線條優雅的背脊貼著指尖，仿若有熱流潛伏掌心，悄然蒸騰。一聲幾不可聞的輕嘆自唇間滑出，他垂下眼，彷彿只要閉上眼，就能壓下這份不合時宜的悸動。

　　感受到澡巾停在一處許久，顧行之感到疑惑，問：「陸青澤，怎了？」

　　陸青澤在心裡罵了自己一聲，後晃了一下頭，應道：「無事，只是在想長寧是否還需再多泡一會，解解乏。」

　　「不了，伺服本侯起身。」

　　「好。」

　　陸青澤一手拿著乾巾帕，將人抱離澡桶，仔細將濕熱身軀擦乾，換上輕透寢衣，在粧台前為顧行之擦拭著還未乾長髮。

　　「陸青澤，本侯有些餓，你去做些夜宵。」顧行之摸上拿著巾帕的手。「本侯自個兒來就行。」

　　「好。」陸青澤應了一聲，將巾帕交給心上人，並在他耳邊低語。「我很快就回。」

　　顧行之略頷首，偏著頭，將青絲垂放，聽著陸青澤腳步漸遠，接緊著是另一人的腳步快速踏入。

　　「主子。」

　　方才在浴中，顧行之就已聽見清脆風鈴聲響著，那是他與清風之間的暗號。

　　「如何？」

　　清風快步來到主子身旁，接過巾帕，接續擦乾，邊說。

　　「是南城總督府走水，死者是高英朗。」

　　顧行之唇角微揚，顯然對此結果早有預料，語中挾著一抹冷嘲。「如此沉不住氣，這麼快就動手了。」

　　「屬下認為，定是幕後之人，查覺得到高英朗不再站在那方，所以才急著動手。」清風推測著，又想到另一個隱憂。

　　「雖屬下以高英朗死因有疑，暫管了總督府，但應維持不了多久。」

　　顧行之明白清風的意思。「無妨。」

　　怎麼說，南城總督府可是南城軍管轄之處，而且死的還是高英朗，以唐太傅的脾性，知道北城軍插手，可不會坐視不理，想必很快就會有動作。

　　如想要找到什麼蛛絲馬跡，就必須搶快。

　　「今日你在那查到了什麼？」

　　清風搖了搖頭，神色略顯挫敗。「尚未查出實質線索。只是在書房一處暗格裡，發現原藏書冊已盡為灰燼，想來是有人急於滅跡。恐怕關鍵的證據……已被一併焚去。」

　　「未必如此。」顧行之輕咬指節，沉吟片刻，才道：「高英朗並非愚者，雖對唐太傅忠心耿耿，然自高劍星死後，兩人之間早已生嫌隙。」

　　他輕蔑輕笑了一聲。「那日唐太傅所演之戲，早令殺機浮現，高英朗亦非不知，應早有身死之覺。」

　　他指腹置於粧台邊上，規律輕敲著。「以他的個性，臨死前定不願唐太傅好過。那份證據，恐早已另藏他處。」

　　聽完自己主子這番話，清風驀然想通，說：「屬下明白了——書房之火，是有人蓄意佈局，欲誤導旁人以為高英朗自毀證據。然，實際那人亦一無所獲。」

　　顧行之同意清風所說。「不錯。軍械案在朝上被揭發，矛頭直指高英朗。隨後他便死於府內，書房暗格現於眾目之下，文冊燒成灰燼，從頭至尾皆似有意為之，引人往畏罪自盡之途推斷。」

　　驀地，顧行之腦中掠過一道模糊念頭，語氣帶急，問：「今日總督府內，可有誰未曾現身？」

　　此言一出，清風怔了怔。自幼相伴，他太清楚主子問此，必有所思。

　　「屬下......未細查。」

　　顧行之並無責意，只吩咐道：「明日仔細詢問，查查這幾日誰未在府中。尤其那等悄然消失、去而未歸之人——」

　　「那人極可能，便是攜走證據之人。」清風接上語意，心神一凜。

　　顧行之頷首。「不錯。這人至關重要，定是高英朗十分信任之人。」

　　「屬下明白，明日一早便動身探查。」

　　「須是一早。」顧行之目光冷凝。「唐太傅絕不會給我們太多時辰。」

　　「是！」

　　話落，顧行之似忽然憶起什麼，轉口問道：「對了，我三哥還沒回京嗎？這都多少時日？」

　　清風拿起木梳，為主子細細理髮，一邊回道：「應就這一、兩日。三爺暗衛曾傳信，言途中遇上些許意外，方才耽擱。」

　　顧行之聞言，眉頭微皺，急聲問：「他可有受傷？」

　　「三爺沒事，信中未明說。不過主子不用太過擔心，三爺本身武功就高，隨身暗衛更是百裡挑一，一般匪徒傷害不了三爺。」

　　顧行之心知是自個兒多慮，只是眼傷、腿疾未癒，時局風動，難免心生不安。

　　正當顧行之欲再開口，話卻倏地止於唇邊，與清風一同朝門望去。

　　一陣腳步聲自外而至，清風俐落地將木梳輕放粧台，縱身翻窗而去，窗閣在他身影落地時悄然闔上。

　　陸青澤推門而入，手中端著一碗甜湯，香氣隨風飄入。

　　顧行之以粧台為倚，單手支頰，笑意嫣然。「味道好香，煮了些什麼？」

　　「只是一碗甜湯。」見心上人笑靨如花，陸青澤心中也漾著歡悅。「就寢前不能貪多，以免積食。」

　　「如積食，你再陪本侯消食便是。」

　　這話中三分調笑、七分暗意，惹得陸青澤耳根微紅，將湯盞放妥後，俯身擁住顧行之纖腰，低語：「今日不累？還想？」

　　顧行之失笑，抬手輕彈他額間，嬌嗔：「本侯說的是——練站。」

　　「呵......」陸青澤一聲低笑，輕靠於他胸前，語氣柔似夜風。「還以為，是讓小侯爺留戀不捨了呢。」

　　「甜湯在哪？本侯餓了。」顧行之作勢推開他，催促著。

　　陸青澤隨即起身，坐在一旁矮凳，輕吹碗中湯面，將湯匙送至顧行之唇邊。「小心燙。」

　　月已中天，燭影搖曳，兩人間餘溫未散。這中秋之夜，有喜有悲，卻也在這一刻，靜好如詩。

　　月華漸沉，燭火漸熄，夜色如一匹溫柔的錦，緩緩將兩人包裹。

　　陸青澤為顧行之覆上薄衾，見心上人安然入睡，心中更顯甜蜜。

　　房中燭火如豆，映在顧行之睫羽上，如水面微波。陸青澤吹熄屋中那一盞餘光，悄聲躺入心上人身側，擁人如懷。

　　夜越沉，萬籟寂靜，只留窗外風聲輕拂樹梢，似在細語呢喃。

　　深黑之色由東方一抹天光淡開，撥去一夜寧靜。晨鳥啼鳴，打破黎明靜默。

　　清晨，總有種萬事可期的氣息。

　　曦光映在紗簾，朦朧繾綣。帳內一室靜寂，僅餘均勻呼吸聲與淡淡檀香氣息。

　　長睫微顫，顧行之將醒未醒，只覺得眼前那道光，比往常更加刺眼。他緩緩睜開眼簾，入眼是起伏穩定胸膛，雖還帶著薄霧卻已能視物。

　　強壓住心中激動，顧行之慢慢仰抬起目光，見著的是，分別時，最後一夜那張相同睡顏，但與那夜不同，此時的臉龐更加憔悴。

　　微涼指腹沿著熟悉眉眼輕輕描摹。那是他日夜思念、刻入骨髓的模樣，久違得讓人心顫。

　　陸青澤眉頭因觸碰而蹙緊疑惑，眼中帶著惺忪與有著微光的雙眼相視。「長寧，你醒了？」

　　「嗯。」顧行之視線未移，只是如此靜看著。

　　一瞬，陸青澤感受到這眼神與平日不同。以往是失焦、無神，可今日卻熠著光，像是恢復了往日神采。

　　他錯愕趕忙坐起身，見顧行之那對勾人雙眼也隨著自己而動，坐了起來。雀悅忽地升起，激動地抓著他的雙臂，難以置信道。

　　「長寧——，你看得見了？」

　　顧行之輕點首，應著。「雖還有些不清，但已能視物。」他微偏著頭，未束鴉色長髮垂散在旁，莞爾一笑。「陸青澤，好久不見。」

　　他聲音輕柔，像是將那些歲月裡所有想說的話，都化作了這一句問候。

　　瞬間，陸青澤紅了眼眶，想一把將人擁入懷中，又猛然停住這衝動。

　　這段時間的越矩，皆因心上人看不見而大膽為之，可如今，反倒讓陸青澤起了害羞之感。

　　他退下床榻，拉起一旁外袍，邊向外走，叮嚀著。「長寧，你先在榻上等一會，我去請三蘇大夫。」

　　顧行之看著帶著興奮步伐向外奔去的身影，也隨之更笑得更加開心。

　　屋內陳設依舊，卻在此刻重見之下，竟有一種恍若隔世的陌生感，有多久沒有好好看過這塵世。

　　他的目光停留在榻櫃上，有一只被撫摸到發亮，雕刻細膩的人偶。那人偶長相果然與所想相同，如陸青澤相貌有九分神似，尤其是那對眉眼，更是畫龍點晴。

　　顧行之將人偶取來，仔仔細細的輕摸撫著。

　　「本侯終於見到你了。」

　　在這重見光明的清晨，顧行之看見了塵世的模樣，也重新看見，心之所繫的那個人。

　　而這一眼，抵過他漫漫黑夜中無數次的呼喚與等待。

作者說：

世人皆向光而行，唯有曾陷黑暗者，才知光明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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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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