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為新歷1612年,豐澤之月,三星次的第五日。
每年一度的恩賜慶典來臨在即,赫裏斯王國的都城呈現出一派熱鬧而歡快的節慶景象,街道上到處可見節慶用的花束裝飾,宏偉高大的城門下,往來的各國商旅絡繹不絕,不時可以就能聽到幾句夾雜著他國口音的蹩腳通用語。
雖然並非教義定下與神相關的重要節日,莊嚴的教會廣場不會因為國王的敕令而格外開恩、舉辦高規格的儀式,自然也就吸引不了諸多信教的信徒共同完成禮拜和祈禱。但每一年,王室都極其重視這長達五天的慶典,不僅會設立多位王室儀典官,監督上下,更是從不吝嗇投入給慶典的金錢,極大地豐厚了慶典的底蘊。
這一舉措顯然是成功的,王都民眾們幾乎忘記了這個恩賜慶典其實只有十多年的歷史,完全是把它當成了傳統節日在過。
沈浸於滿是美酒、美食和拋去煩惱的狂歡氛圍下,是不是什麽傳統悠久的節日根本無關緊要。
而如果將視野轉到王國中樞之地,王宮內部最為重視慶典的人自然非現任國王、戴維恩·克諾多斯·迪亞卡倫茲陛下莫屬。
與往年同樣,國王陛下豪橫地撥給宮廷晚宴大量預算:場地選在嶄新修建的精致宮殿,花園是集滿了珍奇草木花朵的獨特園林,就連晚宴大廳的頂燈,都鑲滿碩大寶石的裝點,燭臺上立著深海人魚油脂提煉的蠟燭,點燃後會散發出令人神迷的幽香,每一絲光線都鋪著奢華至極的味道。
不過這一切都與舉辦恩賜慶典的真正緣由、與清楚知曉答案的洛蘭妮雅本人沒有多大關系。
誰能想象得到,這樣一場聲勢浩大的慶典,其實最初只是為了慶祝某個人的生日?
兩日後,也就是豐澤之月、三星次的第七日。慶典與王宮晚宴的舉辦,僅僅只是出於這個簡單到有點荒謬的理由——十五年前的這一天,王國的第一王女洛蘭妮雅殿下誕生了。
這同時也意味著她來到這個世界也快滿十五年了。
洛蘭妮雅停下腳步,回身望向後方。
無需多加辨認,在那片黑夜中顯得格外絢爛奪目的燈火裏,她一眼就看到了自己先前脫身離開的宮殿輪廓。
多虧了晚餐前的那兩大杯冷水,腹痛讓她提前離場的借口沒有被人盤問,順利地偷溜回房,只休整一會兒便就恢復了往常的活力。唯一的遺憾在於,等她折騰完這些瑣事再出門,時候也已經不早了,鐘表的指針已然走完今晚最後的刻度,來到三星次的第六日。
再過一天,就到她的生日了。洛蘭妮雅有些出神地望著遠方那處熱鬧之地。
也不知是從哪一年起,她終於習慣了以這個世界的年月歷法來描述自己的生日日期,不再執拗地使用她強行計算轉化出來的那個地球公歷生日。
豐澤之月,三星次的第七日。
通用語中的「星次」對應「星期」,一星次就代表一星期,但不同於地球一星期內有七天的設定,這個世界的每一星次都代表了十個晝夜的更叠交替。
顯然,這個世界不存在什麽上帝,沒有什麽七日創世的宗教故事,人們未曾聽過那句知名的「神說要有光」,不理解辛勤勞作六天之後要休息一日也是情有可原。至於為什麽這邊的「星期」會有十天,洛蘭妮雅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原因,或許是這邊神話裏的創世神用了十天才捏完整個世界?
而所謂的豐澤之月,這是指由豐收與農耕女神提供庇護與神力的時節,月內共有八星次,這也代表了一個事實:豐澤之月是個足有八十天漫長跨度的大月份。
如果只是這樣倒還好說,洛蘭妮雅覺得自己也還算得過來時間,可這個世界的年月歷法極其奇怪,一天三十二個小時的反直覺常識,每個月都並非固定的天數,就連每年的月份數,也不是完全一致的!
她早些年試圖搞清楚其中的規律,既是為了解這個世界的常識,也打算和地球公歷的時間做個比較,可逐漸的,她越算越迷惑,終於還是放棄了,懶得再用這等無聊的算術問題打發時間。
反正……洛蘭妮雅心知自己根本沒有別的什麽事情可做,每年固定大張旗鼓操辦的生日就像一聲聲鐘聲信號,告訴她,這具身軀的年歲又長了一輪。當同等規模的奢侈生日過得多了,她從不適應到變得麻木,愈發不樂意把時間浪費在不知所謂的事上。
更何況她也明白,自己雖然是名義上的王室貴族,吃穿用度都是極好的規格,實際卻並未得到自身地位應有的待遇,這些所謂為她舉辦的宴會也不需要她去成為焦點人物,就算像現在這樣提前離開,也無傷大雅。
追究其原因,洛蘭妮雅給不出明確的答案,只能猜個大概。
她曾經猜測自己有可能是國王的私生女……當然,這個不太合理的解釋很快就被她自己否決了,因為幾乎每年的生日晚宴上,她父王都會興致勃勃、近似炫耀般地讓赴宴的人們來描述近幾日王城的熱鬧場面。
據說民眾們每日贊美國王,贊美第一王女、也就是她,還會向王室派去街上巡遊的花車送去祝福與祈願。
這般待遇可不像是私生女能享受得到的。
於是洛蘭妮雅思來想去,最大的可能,或許就是出於某種未知的理由,她這個第一王女不能公開露面的同時,卻又需要在民眾間保持高調聲名。
不然這沒辦法解釋她為什麽幾乎就沒見過除了父親以外的其他親人,偶爾被推入不得不出面的大場合,遇到別的王室成員,也會被國王在旁灌輸理念,反復強調「他們身上沒有流著王族的血」,叫她不許和這些「低賤的外人」私下見面,也不可以相互交談。
她過了近十五年的幽閉生活,人身自由被嚴格管束於為數不多的幾個地方,來來回回就是她自己的寢宮、國王的寢宮和議事廳,再有就只剩王宮的中央花園等寥寥幾處。
可比禁足更無法理喻的是,國王嚴令禁止她接觸任何知識、學問,甚至是日常常識,就好像把自己的女兒當成一團不該產生自我意識的肉塊,只需要做到張嘴攝入食物和排泄,然後長大,就已經完成了她全部的使命。
萬幸,這樣的狀況在三年前得到了改變。
三年前……
也不知洛蘭妮雅想到了什麽,她臉上的表情顯而易見地輕快起來,雙眼彎成一對高興的弧度。
打量了一眼天上的月輪後,她低下頭,借著明亮的月光在腰間皮包裏翻找起東西來。
平心而論,這位尊貴的王女殿下,如今的打扮可以說是有點不倫不類。
或許是在出門前洗過澡的緣故,她換下了參加宴會的禮服,身上只著一條質地輕柔又格外單薄的睡裙,腳踩著帶平緩坡跟的便鞋。同時,這樣一身睡前裝扮的外側,卻箍了一條腰帶,腰帶下方用結實的金屬鏈條和皮革護具連接著數個手掌大小的皮質腰包,樣式簡單輕便,邊緣有些磨損痕跡,尺碼也略微偏大,看上去像是男性使用之物。
總而言之,這條腰帶和腰包如果是掛在一名底層的戶外勞作者身上,就毫無問題,但如今它來到嬌貴的王女殿下穿著的睡裙外邊,那便顯得要多突兀就有多突兀了。
洛蘭妮雅本人卻不在意這些。她很快從左手邊的腰包中摸出一顆有著圓潤外殼的鏤空圓球,握在手中,隨後繼續腳步向前,走上石階的同時,低聲誦念了數個發音繁復的短音節。
隨著她右手手勢的變化,一團發出白光的光球出現在半空中,然後緩緩飄入那個被取出的鏤空圓球。而圓球在吸收了這枚白色光球後,發出柔和的光芒漂浮起來,穩穩保持著高於地面一米多的距離,跟隨她的腳步一同前進。
看到周圍驟然變得明亮,洛蘭妮雅高興地揚了揚嘴角,覺得打從學會第一個魔法開始,自己的未來就好像現在面前的這條道路,變得一片光明。
盡管她用的只是一個名為「光亮術」的小把戲,歸屬於最最簡單的零級戲法行列,洛蘭妮雅還是由衷認為能用出它是件很厲害的事,能使用魔法的自己當然也是個很厲害的人。
沈浸於自信與滿足中的少女就這樣帶著頭頂上方漂浮發光的圓球,快步走完了最後幾節石臺階。
踏出最後一步的剎那,一陣忽起的風迎面而來,將她垂於身後的柔順長發吹拂揚起。
洛蘭妮雅將遮擋視野的幾束亂發別到耳後,平復著有些急喘的呼吸,望向面前這片豁然開朗的景色。
雖然,她習慣稱呼這裏為王宮中央花園,但實際上眼前這座「花園」既不在王宮中央,也算不上是真的花園,畢竟沒有園丁會把花園打理成這副模樣——看不見多少花,雜草橫生的草地只勉強不影響人的來往通行,而再過去些,則是一座約兩個足球場大小的景觀湖,湖岸旁的樹木不多,裸露出土壤顏色的空地倒是不少,稀疏矮小的灌木叢隔開一塊又一塊的「田地」,裏面長著的植物大多帶著點奇形怪狀。
很難說得上整齊,更別提有什麽美感,只有審美異常的人才會把這裏當做花園。
洛蘭妮雅自認為自己的眼光很正常,會這麽稱呼,也無非是因為它原本屬於王宮中央法師塔的周邊地帶,在被首席宮廷法師閣下分配給她使用之前,這片地方也確實是片像模像樣的花園,開著不少頗為漂亮的花。
可開始學習魔法的王女殿下發了話,說要一個練習法術、能夠種植施法媒介素材的專屬場地。之後的事便無需多提,王國上下首屈一指的大魔法師同意了她的要求,就連國王陛下也表示默認,於是那些名貴珍稀的觀賞花草被連夜鏟走,幾名高階的宮廷法師施展改變地形的法術,這才使得昔日的花園變成如今這番模樣。
對洛蘭妮雅來說,花費了她三年時間和精力、一點點打理出來的「素材園」是她唯一可以放松身心的地方,平日更是少有人來打擾,所以只要感到閑著沒事,她都會過來待上些時間,練習練習魔法,順便打理用作媒介素材的植物。
就像現在。
她愉快地哼著無名的曲調,走向種著各種花花草草的素材園地。
考慮到一環法術「植物生長」的作用範圍,這裏每片單獨隔開的田地都是提前計算好了面積的。於是洛蘭妮雅熟練地從腰包中取出七八份粉末狀的媒介材料,沿著湖畔接連對著作物使用「植物生長」。當她巡視完最後一壟園地,手中隱隱可以聞到酸澀氣味的月光草根莖粉末也正正好好用完。
她剛要轉身,忽然停下腳步,蹲下仔細觀察起了面前這幾株有著蛇信形狀葉瓣的低矮植物。
喜歡在夜晚長出花苞、沐浴月光的平原蛇信蘭反常地收攏了葉片,個個都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樣。
作為一名正宗的新手魔法學徒,類似的事故她已經遇見過好多回了,早已見怪不怪。
她擡起頭,想知道問題到底出在哪裏——頭頂是晴朗的夜空與一輪紫色的圓月,平原蛇信蘭因為吸收了它最討厭的銀白月光才變得沒精打采……好吧,顯然不是這麽回事。
她的嘴角就這樣一點一點地,跟著腦袋一起耷拉了下來。
「所以是我的法術……又出錯了?」
不知道為什麽,她的法術控製力總是時好時壞,一不留神就會像這樣惹出點不大不小的麻煩。像現在這樣,八次施法中就有一次失誤的概率,也差不多是她的穩定發揮。
好在為了應對突發事故,她特地學習了另一個一環法術「修復損傷」,用在普通的植物上,可以解決大多數問題。但要是再發生意外,就只能咨詢場外援助了。
當然,「修復損傷」這個同樣可以用在人或動物身上。按照《低階復原系法術原理解析》這本參考書的說法,它可以幫助被施術者恢復外傷,但具體效果如何,還是個未知數,畢竟她至今還沒碰上過實踐機會。
過著單調乏味生活的王女殿下被一眾仆從侍衛保護得太好,從小到大幾乎連磕碰都沒經歷過,又哪來的機會去試用恢復法術?
不管怎麽說,這次「修復損傷」的施法總算是成功完成收尾,沒有再出什麽額外的岔子。平原蛇信蘭不再垂頭喪氣,迎著淺紫色的月光綻放出了數個小巧可愛的花苞。
觀察完田地中的素材植物們,洛蘭妮雅又補了一次光亮術的施法,好讓身側那枚有些黯淡下去的光球再度亮堂起來,這才調頭往景觀湖的方向走去。
剛走出兩步,她註意到了水面的異狀。
本該光滑如鏡的湖面上,竟然浮著一團看不清輪廓的黑影!
她一時間被嚇了一跳,腦袋有些懵,但大概是過慣了安穩平和的無聊日子,驚嚇很快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如潮水般湧來的新奇與興奮。
是有什麽東西掉進湖裏了?是單純的物件,還是動植物,又或者說是個人?
她抿了抿嘴唇,眼睛直直盯著那團未知的漂浮物,心頭盤算起來:這裏離中央法師塔很近,雖然作為王宮守護法陣的重要樞紐之一,自己沒什麽機會踏足見識過法師塔內部的模樣,但也許那裏就和她前世看過的小說裏描寫的一樣,法師塔內設立了各種神神秘秘的魔法實驗室、煉金房間之類的地方,說不定就跑出來了什麽實驗體……
想到這裏,洛蘭妮雅緊張了一瞬,但轉眼便想起首席閣下向她提及過王宮守護大魔法陣的原理和作用,具備王室血脈的人置身其中便是絕對的安全,任何惡意的詛咒、對王族發起的攻擊,又或者是想要擄掠走王族的行為,都會被法陣的力量阻隔,同時也會有警報發出。
目前看來,毫無異常就是最大的正常了吧。
這麽一想,洛蘭妮雅的膽子更大了幾分,幹脆走近過去細細觀察起湖中的不明物體來。
那團黑影浮在水面上一動不動,從岸邊這個位置看去,她也分辨不出那到底是活物還是死物,只大概能感覺出是一團有毛的大型物體。
難不成是只毛絨玩偶?等身大的那種?異世界也會有這麽少女心的玩具嗎?洛蘭妮雅滿頭霧水,無論如何也想不通怎麽會有人往她時常要來的湖裏扔這種東西。
算了,不想了,把它撈上來總可以了吧!再次看了看那團毫無反應的漂浮物,她瞬間做好決定,綁起長發,又蹬掉了腳上的鞋,開始從裝著施法材料的腰包裏找出要用的粉末。
既然打算下水,那麽她的首選就該是……嗯,沒錯,就該是一環法術「凈水防護」。
這個偏元素效果的防護類法術雖然只會在施法對象身外形成一層薄薄的水膜,正常情況下使用,大約算是防護類法術裏最弱的選擇之一,頂多拿來抵擋沖擊力較弱的流矢,或者是用於在火元素活躍的特殊區域保持恒定體溫,例如火山等地。
但到了水裏,這層水膜作為防護法術的強度才終於體現,既堅韌又耐用,阻隔水流的同時還能輔助施術者維持水下呼吸。
正是因為看中這一點,洛蘭妮雅剛學會這個法術的時候很是沈迷了一段時間,經常借助它的效果潛進湖中玩水下探險,事畢,回到岸上也能一身幹爽,不帶半點水珠和狼狽。
她熟稔地完成施法,興致勃勃地鉆進了湖水裏。
沒一會工夫,周身被防護法術光亮環繞包裹的人影已經遊到了湖中漂浮物所在的方位。
洛蘭妮雅伸出捏有第二份施法材料的手,對著水裏那團黑影也使用了一道「凈水防護」的咒語。這樣一來,她可以借力將對方拖拽上岸,節省體力,二來也是出於安全角度考慮,即便那團東西真的具有一定危險性,兩層防護法術也好叫她放心,起到點安慰劑的作用。
經過一番努力,「不明物體」終於來到岸上,露出了它的真面目。
在柔和白光的照明下,洛蘭妮雅詫異地打量著湖畔草地上的陌生毛團——濕漉漉的黯淡毛發,長而尖的耳朵,毛茸茸的臉部和身軀四肢,健壯的腳爪以及沾了水後瘦得有些滑稽的尾巴……
並非什麽預想中的大型毛絨玩偶,它分明就是一只真正的毛絨絨……一只比她還要高出不少的長毛狗狗!
洛蘭妮雅至今還沒在王宮裏見過狗,活的死的都沒見過,只覺得它這身型壯得出奇,光是前爪就要比她的大腿還粗上幾圈,若非仗著有法術輔助,憑自己那點力氣,大概還真沒辦法把這大狗從湖裏撈上來。
不過,這些都不是她現在需要關註的重點。
遍布落水狗身軀上遍布著大大小小的猙獰傷口,最深的一道撕裂傷似乎貫穿胸腹,血肉模糊的傷口邊緣隱隱有些發黑。
她呆站了好一會,才想起去旁邊找來一根足夠結實的樹枝,然後隔著遠遠的距離戳了戳地上的狗,沒有得到它的半點反應。
「該不會已經死了吧……」洛蘭妮雅有些退縮了。她本能地反感觸碰到死屍,哪怕對方只是動物。
強忍著抵觸的心理,她仔細觀察這條生死不知的大狗,發現那些傷口應當是因為浸泡在水中有段時間了,翻出的皮肉部分有些泛白,倒不像胸腹那道撕裂傷一樣呈現詭異的紫黑色。
也許,它還活著?但看那道最深的傷口,像是中了毒……
洛蘭妮雅捏緊腰間裝著施法材料的皮包,等到兩道防護法術的效果消失,這才小心翼翼地靠近這只龐然大物,伸手摸向它因蜷縮姿勢而彎曲的脊背。
觸覺從指尖傳入,沒有了法術阻隔,那片因沾水而變得濕冷的毛發令她忍不住身上起了雞皮疙瘩。她努力壓著不適,又撥開毛發探入其中,少許體溫才終於讓她指尖那部分與之相碰的皮膚溫暖了一點。
最後,她探向那只濕漉漉的狗鼻子,終於借著指尖微弱的氣流確認了,它還活著。
「那麽接下來……」
洛蘭妮雅稍作思考,當即轉身摘了幾片平原蛇信蘭的嫩葉,準備拿它作為一環法術「初級凈化」的媒介材料,而先前用於施放「修復損傷」的卡瑞斯紅花蕊還有不少剩余,她便將這些材料先放到一旁,打算等凈化完長毛大狗身上那道泛黑的撕裂傷再進行使用。
在拉開大狗緊緊護住胸腹弱點的四肢時,她聽見它意識不清地從嗓子裏發出威嚇的低吼,但因為虛弱無力,警告性質的吼叫也變成了可憐的嗚嗚聲。
「小可愛,乖一點哦。」知道它還活著,已經沒了害怕情緒的洛蘭妮雅隨口安撫了一句。
她無視它微弱的掙紮抵抗,顧自往傷處撒好施法材料,便就伸出手,開始回憶「初級凈化」的咒文與施法手勢。
說起來這還是她第一次給人施法,哦不對,地上躺的這個也不能算人……總之這是她難得碰上需要用到凈化法術的場合,雖說初級的凈化只能解除一些簡單的毒性和微弱詛咒,但看著這不太正常的恐怖傷口,有總比沒有好吧?
希望這回法術別再出岔子了!
也許是她的祈禱真的起了效果,當「初級凈化」的淡綠色光芒逐漸退去,那道傷口邊緣已不再呈現原本的黑紫色,盡管依舊血肉模糊,看起來觸目驚心。
由於缺少相關經驗,洛蘭妮雅延續前世的邏輯思考了一下,覺得自己應該是時候幫助大狗的傷口愈合了,於是開始反復使用「修復損傷」,也算勉強趕在施法次數耗盡之前,補好了它肚子上的那道豁口。至於其他那些大大小小的傷,她只能選擇將就處置。
至此,這條破破爛爛的大狗就像是一件打好了補丁的舊大衣,雖然依舊骯臟落魄,但至少不會往外掉棉絮了。
問題是接下來要怎麽辦?
洛蘭妮雅有些犯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