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娜的靈師生涯 - FLOWER 26、南方家宴

前往南方的路程遙遙，這也是艾琳娜第一次來到南方。一片綿延黃綠、新綠、黃褐、草綠的原野，直直伸到澈藍的天際遠方，無垠無涯，跟北方白雪茫茫的冰冷氣息全然不同，對艾琳娜來說，那是一個溫暖入心的體驗。

他們徒步於原野之上，衣襬依依拂過如星的小花兒，尤其那清澈的河水比琉璃更加晶瑩。

此刻映入眼前的是兩個孩子，像是一對小兄妹，分別有七八歲和五六歲的年紀，他們都有著一雙湛然明亮的大眼睛，而且還穿著一身獵人的輕裝，站在原野的高處望著艾琳娜等人。

小兄妹採了不少野花回來，採得他們的雙手都髒兮兮的，不過在他們臉上一點都沒有不悅，反而綻放燦然的笑容，清亮高喊道：「姐姐──」

蘇菲亞也難得綻放燦爛的笑容，她的笑容無比美麗，讓一旁的阿蒙再次被她所打動。

「姐姐！」小兄妹快速跑了過來，雙雙飛撲進蘇菲亞的懷中，蘇菲亞也緊緊擁抱他們。

「奧爾頓（Alton）、費歐娜（Fiona），這段時間裡有沒有想我呀？」

「嗯！想死妳了姐姐！」奧爾頓將蘇菲亞抱得更緊。

「我也是！」小妹費歐娜對不遠處的宅邸喊道：「媽媽，姐姐回來了！姐姐回來了！」

不久，一個美豔的婦人亟亟迎了出來，一見蘇菲亞，立刻熱情道：「蘇蘇（Su Su）──！」

蘇菲亞驚喜道：「媽媽！」

兩人恍若一日三秋，一上來便是激動的相擁。

「蘇蘇，讓媽媽好好看看妳，」朗伯特夫人雙手捧著蘇菲亞的臉龐，關愛連連起來：「蘇蘇，在萊薩學院那邊冷不冷？吃得好不好？哎唷...瞧瞧人都瘦了一圈...同學們有沒有欺負妳啊？」

蘇菲亞道：「唉唷！媽媽，我啊，一根頭髮都沒少。」

朗伯特夫人和蘇菲亞有幾分相像，都是美豔胚子，只不過蘇菲亞性子孤傲冷峻，而夫人卻是個活潑爛漫的女子。

片刻，朗伯特夫人才意識到其他人的存在，也不尷尬，熱情道：「哎呀！我去叫蘇蘇的爸爸來啊~」

蘇菲亞道：「媽媽，妳好得也稱呼一聲『我先生』或者『朗伯特先生』吧！」

朗伯特夫人搖搖手笑道：「哎呀，他們不都是妳朋友嗎？用不著這麼介意啦。」

不久，朗伯特家族族長拜倫（Byron）‧朗伯特也上前走來熱情歡迎道：「吾等誠摯的歡迎各位駕臨，寒舍裡頭已為汝等接風洗泥，都趕緊進去吧。」

拜倫素來熱情爽朗，又加上是大女兒的同伴，在家宴上就更上心，不只安排南方歌舞，還料理了各色野味，都是朗伯特家今日上趕著捕獵到的獵物。

朗伯特的管家呵呵笑道：「汝等的運氣真好，今日家主大人獵到了一頭大野豬，還有幾隻天鵝，家主高興啊，就把它們燉成美味的料理！」

奧爾頓和費歐娜兩兄妹高興到跳舞，侍者們也一同熱鬧歡慶，簡直像是舉辦一個盛大的慶典一般，讓艾琳娜恍惚覺得，這才是一個家該有的樣子。

侍者殷情地為艾琳娜倒下果汁：「這也是今日現採的葡萄現榨而成的果汁，望諸位喝得盡興啊。」在南方，未免十八歲都是未成年，不得飲酒，艾琳娜他們幾個只能以葡萄汁代酒，這讓艾琳娜感受到南北文化差異。

拜倫仔仔細細盯著眼前的三個少年：

二王子殿下確實人才出眾，品行也比我想像中的還要好，但蘇蘇若真的跟他在一起，只怕牽扯眾多，恐無法安生日子。

那個同學，好像是叫溫特是吧？據說是第四名的優等生，嗯，才貌尚佳，不亞於我當年的風采。

不過...他對布魯曼同學很是上心啊！不行不行，我的蘇蘇要嫁的只能是個忠實不浮華的好男人！

戴眼鏡的少年...阿蒙‧塔雷斯，據說好像是一個村莊裡頭的小姓氏，不過他好像長年是養在學士底下，所以看上去有著如春風一樣的氣質......

於是便更加仔細審視阿蒙‧塔雷斯，堇紫色的眼眸裡都寫著「好女婿」、「良婿」這幾個字。

「塔雷斯啊。」拜倫‧朗伯特鄭重開口。

阿蒙剎那抬頭，「嗯？是，朗伯特先生。」

「你今年多大了？」

「目前15歲。」

「擅長什麼靈力？」

「日靈力。」

「嗯...小小年紀就當組長，又帶領整組一路過關斬將，才一學期就已經連續通過兩場測驗，這就說明你是個相當優秀的組長。」

「不敢當...不敢當...」

「平時可有什麼興趣愛好？」

「愛好是閱覽世界各地的各種書籍。」

拜倫心裡默默讚許：真是個樸實上進的好孩子！

「你的父母可安好？」

「父母...」阿蒙有些窘迫：「母親已經回到天神懷抱了，至於父親...我無從得知。」

他說的時候表情相當凝重，沒有平時唯唯諾諾，溫順宜人的模樣。

「這樣啊...」拜倫沉思有頃，「嗯，基本情況已經算是了解了。」

朗伯特夫人好奇道：「親愛的，你在說什麼呢？」

蘇菲亞道：「就是啊爸爸。」

拜倫道：「我們做父母的，總是要為孩子謹慎拿捏一些。」

朗伯特夫人立時欣喜道：「哎唷~親愛的，怪不得你那麼積極~原來是早已有屬意了。」

蘇菲亞心下了然，霍然起身道：「爸爸，你認真的嗎？」

「蘇蘇啊，」拜倫語重心長地說道：「身為獵人，一言既出，就要付出實行到底！」

朗伯特夫人大喜道：「說得太好了！親愛的！」

蘇菲亞窘迫地重新坐下。阿蒙見蘇菲亞已是赧然，於是起身道：「朗伯特先生，多謝您的用心，不過我目下沒有成婚的心思，只想著儘快通過剩下的測驗，早日成為靈師。」

艾琳娜、佐、奧格斯塔紛紛了然拜倫的用意，於是有些驚嘆的望著阿蒙。

「嗯，這樣也好，」拜倫點頭道：「這路途艱辛遙遠，我相信你們一定可以心想事成的。」

湛藍如水的夜空，飄著幾朵靛色夜雲，繁星點點，一片白花花的，倒映在深青藍的河水中，對面河岸長滿了一排棕色、米黃的枯樹跟絨木，逶迤綿長。

艾琳娜望著娉婷佇立在水中央的水鳥，道：「我看朗伯特先生相當屬意阿蒙呢，到現在還拉著他的手不放~」

「唉，妳別說了。」蘇菲亞啐道：「我爸爸近來老是那樣，到處在物色女婿，一見到好的就熱情招呼，之前還把人嚇跑過呢！我都要被他丟盡臉皮了。」

艾琳娜偏過頭，道：「蘇菲亞，妳真的對阿蒙沒有半點想法嗎？」

蘇菲亞道：「能有什麼想法，就，就那樣唄！」

艾琳娜道：「我看阿蒙一直挺在意妳的。」

蘇菲亞別過頭，掛著既心動且傲嬌的說：「是嗎？」

「是啊。」艾琳娜微笑道：「我想朗伯特先生只是希望妳能有個好歸宿，能有個值得依靠的男人護著妳。」她一雙手搭在蘇菲亞的手上，是如此的溫暖。

蘇菲亞道：「妳在潘史塔曼家，也同樣被妳家老爺夫人議婚嗎？」

艾琳娜搖頭。

「這樣啊。」蘇菲亞沉吟有頃，道：「我說艾莉啊，妳...妳有考慮過誰嗎？」

「誰？」

「自然就是奧格斯塔或者佐嘍！」蘇菲亞道：「我看溫特一天到晚纏著妳不放，妳都不知道，那二王子的眼睛都瞪得大大的，我看誰一個不小心，就活活把對方釘死在城牆上了。」

艾琳娜沉吟。「奧格斯塔自小把我視若知己，我也知道我們倆不是普通的朋友，抑或者兄弟，可是，我們的關係也僅是如此，真沒有大家想得那麼複雜。至於佐嘛......」她有點苦笑道：「我自知身分低微，怎麼會被他瞧上眼呢，就算是嫁入王室，也會沒安生的日子。」

蘇菲亞似乎明白艾琳娜的心靠向誰，只是艾琳娜現階段還弄不明白自己的心意。

「那可說不準，」蘇菲亞悠悠道：「伊利亞王國也不是沒出過平民王后或者王妃，以妳跟二王子的交情，只要妳樂意，或許就能成真......」

「蘇菲亞！」艾琳娜趕緊叫她噤聲：「這種話不能隨便亂說！」

「我又沒亂說，」蘇菲亞道：「妳都不知道那些女學員們怎麼嘴碎的，都說妳水性楊花，同時勾搭上兩個英俊非凡的少年，還纏綿不淺，哼，這些個蠢婦，腦子裡天到晚都是情情愛愛，我都懷疑她們來到萊薩學院到底是為了當上靈師，還是來求偶的啊？」

艾琳娜倏然被她的直率噗哧一笑。

「欸，我說的一點也不差吧？」蘇菲亞悠悠一笑道：「尤其那卡瑞莎，我看她啊，就是自己得不到二王子的心，所以才會那麼瘋狂的。」

是啊，或許真的是那樣沒錯。艾琳娜黯然心想。

「一提到她，我也是一滿缸子的不解。」蘇菲亞不解道：「明明妳家老爺那麼斯文有禮，可卡瑞莎怎麼那麼無恥下流呢？」

艾琳娜凝笑不語。

「還是說，就算是同一對父母，生下來的孩子性格也跟父母截然不同？」

「這...」艾琳娜沉吟半晌，道：「或許真的是卡瑞莎特立獨行吧？」

「看潘史塔曼家那樣，讓我覺得還是不要結婚生子好了...」

艾琳娜笑容晏晏道：「或許不婚不生幸福一生呢？」

「天哪，妳這番話亙古未有啊！」蘇菲亞欽佩不已地說。

艾琳娜抬頭望著天際升起的清泠月華。「是啊，畢竟幸福有很多種選擇，也不是只有婚姻才能達到美滿的結果。」

蘇菲亞道：「妳有時候說話也蠻容易讓人深省呢。」

艾琳娜淡然道：「經歷不同，所體悟的自然也不同了。」

蘇菲亞和艾琳娜相處至今，其實一直對艾琳娜沒有太多的了解，但她也不希望強迫她對自己訴說心事，便直直望著她道：「艾莉，如果妳心裡有事不要藏著掖著，要直接說出來，千萬不要憋著一身病才好啊。」

艾琳娜亦直直望著她，有頃把自己被奴隸集團逮住的歷經全盤告訴她，好像有如一道忽然吹起的寒風，讓蘇菲亞驟然渾身冰冷：「沒想到...沒想到妳居然有這麼一段過去，那妳...妳居然還忍得下她一點氣？！」

艾琳娜浩然嘆道：「生活總是得繼續過，人也得經常見，總不能因為她而讓自己活得痛苦，是不是？」

蘇菲亞依然覺得難以置信：「那妳打算忍一輩子嗎？妳不復仇嗎？妳不怨恨她嗎？她可是徹底傷透妳啊！」

蘇菲亞愈是氣憤，艾琳娜卻反倒格外淡薄：「這樣的日子不會太久了。」

蘇菲亞詫異道：「什麼？」

艾琳娜晏晏道：「現在要做的，便是只要把蚯蚓放上岸，等著卡瑞莎自己跳上來吃就是了。」

蘇菲亞依然不敢置信，良久道：「妳，妳居然還能在這種時候沉得住氣，疏不知妳早恨透了她。那，那她知道嗎？」

艾琳娜道：「卡瑞莎就算全權知曉，也是心虛，不敢在我面前做妖的。」

蘇菲亞依然覺得有一股冰氣滲入她的全身，讓她全身駭然。「我突然有股不好的想法...」

艾琳娜道：「什麼想法？」

蘇菲亞驚駭地看著她：「妳說，在卡洛琳區的時候，對妳施展緋紅十萬錯的並不是葛勞，而是她......」

恍惚間，艾琳娜不自覺露出一張窒息瀕死般的浮屍面孔，好像整個身子都浸泡在屍海之中，還有好幾具屍體森森漂過。

蘇菲亞先前曾悄悄聽簡妮說艾琳娜有時候也會露出這種隨時讓人灰飛煙滅的恐怖表情，但她當時並未多做留意，然而此時親眼目睹，卻是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撲上去緊緊抱住艾琳娜！

艾琳娜登時變回原來平素從容沉靜的神情，「蘇菲亞？」

但聽蘇菲亞低低地道：「妳放心，我絕對不會把這件事說出去的，絕對不會，我向天神發誓。」

艾琳娜怔然片刻後，道：「天神的誓言向來最不能信哦。」

蘇菲亞猛然抬頭：「妳是不相信我嗎！」

艾琳娜「噗哧」嫣然一笑，「不是，我是因為相信妳，所以妳並不需要向天神發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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