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娜的靈師生涯 - WHISTLE 26、雪花輕輕落在額頭上

天色森冷，後院闃黑的樹梢上結著些許冰晶，在清冷的陽光照射下，甚是迷人。

艾琳娜道：「快要開學了，我想先去鐵匠爺爺家磨斧頭。」

佐道：「之前沒怎麼聽妳提過他。」

艾琳娜道：「因為他的脾氣有些古怪，而且他似乎對王族的成員很反感。」

佐了然道：「這樣啊。」

其實艾琳娜也不是很了解沙治，只知道他曾在王廷裡服役，而且他是為了隱瞞自己的靈師身份而悄然來到北方。知道他是靈師的，周圍的人當中只有艾琳娜知道。

為了不想讓沙治受打擾，還是決定不把沙治的事告知佐，而萬幸，佐也不是個愛刨根問底的人。

「艾莉！」亞柔正好穿好毛皮披風，穿過沉沉積雪而來。「等等！我剛好也要出門一趟。」

艾琳娜道：「妳也要出門？」

亞柔卻微微一赧，道：「嗯，我是去一趟鞋匠的店。」

「妳有什麼鞋子要修理嗎......」爾後，艾琳娜馬上了然。「噢！我曉得了！妳確實有雙鞋得修理了。」

亞柔赧然低頭。「嗯。」

佐卻有點覺得不公平。「為什麼其他人的感情事妳一眼就猜出來，而妳自己的卻怎麼樣都沒有察覺。」

艾琳娜道：「又沒有人跟我表白，我怎麼會知道。」

亞柔笑道：「艾莉，有時候感情事不一定只能用說的呀！」

艾琳娜搔搔頭道：「可是，我不是天神，不對我說明白，我怎麼會知道呢？」

亞柔朝佐有點無奈的一笑，佐先是凝眉不展，爾後嘆息：「我明白了。」

艾琳娜不明白地看著他。「？」

一路上，艾琳娜道：「是什麼時候的事？」

亞柔提著一小袋精美的手工烤餅乾，臉色浮現一抹彤雲。「幾個月有了。」她道：「當時因為風雪太大，又趕著嚴冬之前跟著其他侍者一起備齊冬糧，結果我們被困在雪地裡動彈不得，萬幸，在茫茫雪地中遇到了他......」

艾琳娜道：「你說的是鞋匠的兒子嗎？」

亞柔點點頭，道：「他把我們帶到他們家的倉庫裡，多虧了他們家，我們才能平安地度過那場大雪。」

艾琳娜悠悠地道：「之後，妳的春天就來了。」

亞柔已是赧然的笑著。

很快地，他們來到了那家鞋匠店。

亞柔用著有些輕柔如雨的聲音喚道：「你好，請問有人在嗎？」

很快，裡頭迎來了一個青年。「來了！」

亞柔心儀的對象很高大，成熟穩重的面孔上沾著一點幼氣。

亞柔把自己做的餅乾遞給他。「這個給你...」

青年的眼色已經露出喜悅：「這真的是做給我的嗎？」

亞柔更是赧紅了臉，點頭應聲：「嗯！」

青年的眼睛卻很快投向了佐。「這位該不會就是...」

艾琳娜介紹道：「他是吾國的二王子。」

青年連忙行禮道：「初次見面，吾國敬愛的王子殿下！」

佐道：「你好。」

艾琳娜挽起佐的手，笑咪咪地道：「那我們就先行一步啦~」

佐頓時覺得心裡的小天使不停地竄飛出來，隔著衣袖的接觸更讓他心跳加快。

而亞柔很早就把佐的表情看在眼裡，便噗哧笑了出來。

與亞柔分別了沒多久，艾琳娜把手放開，佐的眼神有立刻的失落，不過很快陡然正色。

「走吧！我們先去鐵匠爺爺家！」

穿過大街，很快來到一座半山腰，依舊是艾琳娜熟悉的地方，石頭矮牆的縫隙綻放著幾朵繽紛的小圓菊，冷風呼嘯而颳，是冷冽而刺骨的寒，也是刻在骨頭裡的凍。

佐輕聲道：「這裡還真是清寂平靜的地方。」

艾琳娜道：「你和葛羅利在這裡等我一下。」

她輕快跑上山腰，來到沙治的小屋，敲門而入，裡頭熟悉的鐵銹味撲鼻而來。

「沙治爺爺！我回來看您了！」

「從幾天前就已經聽說妳來了，」裡頭一陣「噠」「噠」「噠」「噠」馬上傳來，「妳還帶了一個了不得的貴客。坐吧！」

艾琳娜跟沙治雙雙坐了下來，沙治還幫她準備了一盆橙紅雲莓，艾琳娜喜孜孜地吃著好幾粒。

「爺爺，我跟您說，這個二王子啊，起初的時候我還以為他是哪來的凍屍，因為他整個人冷冰冰的，而且也不曾笑過半句，成日裡抱著厚厚的書不放，您可知道那書啊，厚到簡直可以拿來切乳酪了！可之後呢，我才知道，他原來這麼強，而且他好溫柔，不會隨意開玩笑，也不會嘲笑我舞跳得不好，難怪他是我國值得敬愛的王子啊！」

沙治心道：這孩子是喜歡上王子了吧！

他輕咳兩聲，道：「關於王子的美名我也聽說過無數遍了，現在讓我來聽聽妳的事吧！」

艾琳娜道：「爺爺，跟你說，我已經通過三次測驗了！再不用太久我就可以拿到靈師資格了！」

沙治莞爾一笑道：「會不會下一次見面，妳已經是靈師了？」

艾琳娜嘿笑道：「那也太早了吧！」

沙治莞爾道：「也是，這種事循序漸進就好。」

艾琳娜又是絮絮叨叨的從朋友講到神廟，再從神廟一路講到索亞的故事跟霍索恩的事。

一提到霍索恩，沙治的眼睛微微一亮。「妳說...妳遇到哈克了？」

艾琳娜道：「嗯。」

沙治道：「妳是怎麼認識他的？」

「就...」艾琳娜猶豫不過半晌，低低地道：「在奴隸集團裡遇到了他...」

沙治更是一怔。「你們又怎會在那種地方？」

艾琳娜一臉平靜的死寂，道：「是卡瑞莎‧潘史塔曼把我賣給奴隸集團。」

忽然好像颳起一道驟冷的寒風，沙治已然睜大了墨色眼珠。「妳說什麼？」

艾琳娜在訴說這段往事的時候，已經沒有那麼的大悲大痛，但還是心如割血。「是卡瑞莎事先買通了奴隸集團，上上下下連成一線，為的就是把我擄走，掩飾成一樁普通的劫匪事件，我在拍賣會場上生不如死，要不是天神有幸，讓我遇到霍索恩，那我的往後餘生就讓卡瑞莎給得逞了，不知道為什麼，她特別憎恨我，所以才設下這麼多的毒計，讓我一蹶不振，讓我再也爬不起來，永遠都要看她陰毒的臉度過，為了讓大家都知道卡瑞莎的狠毒，我屢次逼她，無奈，她不是個省油的靈燈，而潘史塔曼家始終不願處置卡瑞莎，最後，在我數次的刺激下，潘史塔曼總算稍微面對現實，但仍舊沒有對她下重手......」

「原來是這樣......」沙治面目沉重地道：「原本我以為妳和他們家只不過是主僕，卻沒想到她竟然是個惡毒般的存在......」

「這個仇恨...我跟潘史塔曼不共戴天！我情願拿我的半條命去給卡瑞莎下蠱！讓她生不如死！讓她身敗名裂！可是她是貴族！一個可以毫無顧忌廉恥的貴族小姐！為了自己，殺人、陷害、曲解、強暴，什麼事都幹得出來！我一直相信天神是公平的！可是到底！到底我要撐到什麼時候，才能給卡瑞莎自食惡果啊！」

艾琳娜已經跌撲在沙治的懷裡，嗚嗚噴淚。

「會不會在我回到天神懷抱之後，她依然繼續逍遙法外，危害世間......」

沙治心疼的抱緊她。「好孩子，沒事，都過去了......」

艾琳娜也抱緊著他枯瘦的雙臂，這雙手臂雖然單薄，卻都是溫暖跟力量。

半天，沙治沉沉道：「那麼...這麼說來，只要她尚還有臉皮，就可以繼續為所欲為了？」

艾琳娜啜泣點頭。「不過，我們都知道她異常愛慕著佐，所以只要持續刺激她，她就能立馬出洞，做出瘋狂的事情來。」

沙治恨恨地道：「果然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難怪做出這些汙穢不節點的事情！」他兩手按住艾琳娜的雙肩。「所以，妳如今是想著，藉由這種方式，等到她自取滅亡？」

艾琳娜擦了擦眼淚，道：「目下也只能這樣。」

沙治嘆息，輕輕撫摸她的頭，輕聲道：「妳很堅強...妳真的很堅強...艾琳娜。」

艾琳娜又倏然流了眼淚，好像頃刻消融的雪花。

艾琳娜走出了沙治的家，望眼一見佐靜謐的站在闃黑荒蕪的山腰上，任由冷風吹拂著他的黑髮，煞是蒼茫而清寂。

「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

「沒事，」佐道：「正好可以吹吹北方的冷風。」他的身體同時感受到一陣沁冷的寒意。

艾琳娜咯咯地笑道：「那我們趕緊走吧。」

回到大熊鎮上，天空也開始飄起了雪花，在「丹森與奧蕾麗」的麵包店，傳出同樣的爭執。

奧蕾麗罵道：「這都幾年了，老是修不好！」

丹森嘆道：「早跟妳說了多少次了，該換個家了。」

奧蕾麗道：「你這是存心氣死我啊！」

麵包店的常客傑西悠悠笑道：「哎呀！這同樣的問題爭來爭去幾年不膩嗎？」

丹森喝罵道：「虧你還有心情說笑！」

奧蕾麗道：「死老頭，還不把多餘的木板跟釘子找來，我要把它補上去。」

傑西道：「奧蕾麗啊，還是請沙治先生幫忙吧！」

奧蕾麗嘆了一聲，道：「你以為我沒想過呀？他身體不便，怎麼好做這種事情。」

傑西卻猶疑一下，道：「嗯...我倒是覺得這對他來說不是什麼困難的事啊...」

這時，開門的鐘鈴清脆響起。

奧蕾麗馬上應聲：「歡迎光臨！」

艾琳娜招呼道：「各位好啊！」

奧蕾麗一見到艾琳娜，立刻笑了起來：「哎呀！艾莉啊！真是好久不見了。」她給艾琳娜一個熱情的擁抱。

丹森道：「也才一年多沒有見吧！」

奧蕾麗惡狠狠瞪著自己的丈夫幾眼。「真是一點兒好話都不會說！」

而她的目光很快轉移至佐的身上。

「天神啊！竟然是吾國敬愛的王子殿下，真是歡迎之至！」

佐頷首道：「你們好。」

傑西微微詫然道：「吾這是生平第一次見到王子殿下......」他說著，很快脫下八角帽子，向佐行禮。

艾琳娜道：「佐，剛好你在，你能不能幫他們一把？」

佐道：「這是怎麼了？」

艾琳娜道：「奧蕾麗阿姨的店面時不時地就會滲雪。」

佐只望了一眼天花板上的漏洞，了然道：「這樣啊，看來是房屋老舊了，即使再用新的木頭疊加也是雪覆凍瘡。」

丹森道：「那這個問題該怎麼解決呢？」

佐揚起手，結冰的水靈緩緩縈繞在手上。「我在路邊看過有人以冰建屋，我想到了明年夏季之前，這些冰應該不會輕易融化...」

他揚手一揮，冰氣附著在那個漏洞，不過須臾，漏洞被冰塊所凝住了。

丹森道：「原來如此，是以大量的冰擋雪嗎！」

佐道：「不過這也是一時的辦法，當冰塊融化時，老問題一樣重現。」

丹森道：「也就是說，只能等到明年盛夏之時，再把整片屋簷重新修整一番嗎？」

佐道：「似乎只能這樣了。」

奧蕾麗喜道：「天神啊！真是太謝謝您了！您的心就如花朵般善良！」

佐道：「哪裡，舉手之勞而已。」

奧蕾麗已經笑得開花。「今天應該是我這一生當中最美好的一天了！」

傑西悠悠道：「有比妳跟丹森成婚時高興？」

奧蕾麗哼笑道：「那是當然的了！」

丹森一臉嫌棄的噘著臉道：「喔喔喔，是是是~那真是可惜了！」

傑西笑道：「哈哈哈！你怎麼擺出這麼滑稽的表情？」

艾琳娜跟佐在一旁同時哂笑起來。

天空下著一片白雪，萬里茫茫。他們走出了屋子，走在白雪靄靄的街上，人流沒有盛夏祭的時候那麼多了。

艾琳娜抱著許多東西，露著滿載而歸的快樂。「東西買好了。」

佐道：「這裡頭有泰半都是送的吧！」

艾琳娜哈哈笑道：「也可以這麼說啦！」

佐看著她的笑顏，忽然道：「妳捨不得這裡嗎？」

艾琳娜只是寧靜的一笑道：「當然啊，畢竟是我成長的地方。」

佐道：「如果...妳考上了靈師，妳是回到北方吧。」

艾琳娜仰頭望著飄下的細雪，有頃道：「我覺得我還是先四處走走吧！等到走遍了每個地方了我再回到北方當蕨部長的手下之類的。」

佐道：「這主意不錯，畢竟蕨部長挺看好妳的。」

艾琳娜轉眼道：「你呢？」

「我？」佐淡淡一笑道：「自然是回到王廷裡了。」

艾琳娜道：「不一起走嗎？」

佐面露一點喜色，道：「妳想要我跟妳一起嗎？」

艾琳娜憑著本能地回應道：「是啊。」

佐的心神輕輕一盪，好像水面上的紅色晚霞，無聲地向艾琳娜的額頭吻去，就好像冰冷的雪花輕輕落在她的額頭上，然後消融開來，化為溫熱的情感。

艾琳娜驀地腦子一白。「佐？！你這是...你這是...」

他剛剛做了什麼？

佐...佐...他親了我額頭？！

佐已經滿臉侷促緋紅，全無往常冰冷俊逸的模樣。「那個...關於回覆的事不用急，等...等到妳想明白了，再來告訴我妳的答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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