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分戀愛定律 - 燈泡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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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隔壁確實雞飛狗跳的。說不定這樣比較好……畢竟他也只能慢慢讓妳耗著。」

「什麼意思？」她疑惑抬眸。

阿管學長有點為難又心疼地看了看她，猶豫片刻才接著道：

「我看你們一追一跑也蠻久了，但我是挺心疼妳的。其實，硯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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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辰直到硯禹回1606忙了一個段落都還發著怔，不斷回想著阿管學長離開前說的話。

她過度認真地清理完成計算的白板，仔細地把每個角落的白板筆痕跡都擦乾淨。

清完後，她回身凝望那抹回來後就沒休息過的身影。

硯禹今天依舊是平淡無奇的裝束，也許明天、後天、大後天，一直都會是這樣吧！

「學長。」

聽見慕辰喊他，硯禹目光從手中電路板移到她臉上。慕辰自從上禮拜六之後話都很少，也許因為感冒不適，連笑容都很少，所以這幾天他很少派工作給她。

硯禹看不出她口罩下是什麼表情，見她靠近，怕她又突然有什麼出格動作因此退後了一步：「怎麼了？」

「你知道……上禮拜六是什麼日子嗎？」察覺他閃躲，慕辰乖順地靜立原地。

這像她平日愛考的機智問答，硯禹停頓了一下。「不知道。」

「禮拜六……是我喜歡的電影上映的日子，我原本很期待能跟學長一起看的。」

「是嗎？」

「但你錯過了。這麼重要的日子，你沒有出現。」她指控道。

「嗯……」聽出她的埋怨，他以為當天的道歉還不夠她消氣，因此又道了一次歉，「對不起，但是因為有突發事件。妳真的那麼想看……改天再看不行嗎？」

「不行。那麼特別的一天已經過去，再也不會回來了。」

「妳……還在生氣？」

「學長，我問你喔！」她被口罩遮住下半臉，因此那雙總是奕奕發亮的明眸顯得格外不可捉摸：

「當我們約好去看電影，你期待過嗎？期待跟我在一起，跟我一起做些研究以外的事嗎？」

她一如往常的提問，一樣令他完全猜不出邏輯。「我們不是常常在一起嗎？」

她睜圓眼眸，像是無心印證了什麼事實般驚愕。硯禹看不懂，疑惑地望住她。

慕辰怔愣的視線從他臉上移開後，落在桌上通了電發著微光的燈泡。

阿管學長稍早的話猶如平時身上的菸味般輕盈縹緲，她彷彿一直都注意到的，只是選擇不面對。

「硯禹……在等妳放棄。」

「他很確定妳會放棄，所以他說……會等到妳放棄。」

她乾澀眸光轉回他的困惑面容，悠悠道：「好，那我再問一題。我提議要去看電影時，你記不記得我說了什麼理由？」

「論文進度超前值得慶祝。」

「還有嗎？」

他被問倒的困惑神情倒映在她明亮的雙眸中，清晰，卻過於真實。慕辰執著地提示：「我還說了件值得慶祝的事，我分享過的。」

「還有什麼……？」硯禹小心翼翼地回想。他記得那天下午有研習，慕辰提議看電影時靠得好近，因此他思緒有些紊亂。

夜晚窗外經過的風已有入冬的涼，宛若她炙烈的情感徐徐地冷卻下來。

「我明明說過好幾次。你連放著空都能把教授那麼難懂的話倒背如流，卻不記得對我來說很重要的事。」

慕辰句末的語氣明明聽來有笑意，但硯禹卻感覺到了。

她……在傷心，她很傷心。

她難得不火爆的反應很異常，他因此判斷那會是重要的事，但他竟然不記得，所以慕辰很傷心，而他無能為力。

「那……是什麼？慕辰，妳再說一次好嗎？」硯禹輕聲問。

「是——」她原本要開口的字句倏然在嘴邊停住。愣了愣，忽然發現從設計展那天——不對，也許早在她告白那天就萌芽，並追著她不放的悵然已將她死死包圍。

朝著他，她一步一步地靠近。就算旁人警告、即使蘇言學姐也警告，她依舊執著地往他靠近。他卻一動不動，在原地溫柔而殘忍地看著她。

不拒絕，不接受，靜靜地看著她。

她就像燈泡一樣，在接近真空的環境裡為他努力亮著，吸不到氧氣，直到燃盡的那刻才會熄滅……而他，打算在原地等待她熄滅。

「你在等我放棄嗎？」歛下總是明亮的眼眸，慕辰輕緩地問：

「不在乎我被搭訕、把我當妹妹、我講過的話不重要，電影錯過了也沒關係……是這樣嗎？是因為你希望我放棄嗎？」

硯禹錯愕地停頓。她此時把他的覺悟以及那些讓她表現異常的事件全部串連成合理的故事——他不敢輕舉妄動。

他不想傷害她。

他該怎麼回答才能防止她傷心？只要騙過她，她就不會傷心嗎？是不是只要說「不是」，一切就會好起來？7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HG16bWKw2

只要他說「不是」……

「煩死了，你他媽的說話啊！」面對他猶豫神色，她傷心後是怒火沖天，連髒話都飆出來。

「……對。」他緩緩低下頭，訥然道出底線。「我……沒辦法回應妳的心情。」

他無法對她說謊。他總感覺即使說謊，對她也不會比較好。

猶如被踩中地雷，她怔住片刻，冷靜地扯了扯唇角，幾分自嘲：「看我在你身旁團團轉，你是不是覺得很開心、很有成就感？」

原來不是不喜歡，是他已經做出了選擇，那一切就都說得通了。

她平淡的輕諷讓他心口隱隱作痛，內疚擰眉，「不是……慕辰，我沒有要耍妳的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

那明媚臉蛋逐漸被感傷侵蝕，脆弱得不堪一擊。她眼眶一熱，難以負荷的情緒重量大顆大顆滾落。「如果一開始就決定好了，你直說啊……幹嘛裝好人、裝溫柔？這樣付出真心的人，不是很可憐嗎……？」

「……」他陷入複雜紛亂的沉默。

「說話！回答我！」她氣得上前捶他，如雨般落下的眼淚與拳頭敲疼他的身與心，他連連退後直到無路可退，想安撫的手被她狠狠拍掉：

「別碰我！既然不打算回應……你就不要對我好！不要讓我像笨蛋一樣又可悲又糊塗！那我怎麼辦，我的心意怎麼辦？你騙子！大渾蛋！」

慕辰雙手揪緊他胸口的衣服微微輕顫，被氾濫的情感噎得語不成句，一朵朵淚花，肆意盛開、生根於他糾結封閉的心口：「我這麼喜歡你，我很喜歡你……我原本可以一直喜歡你的……」

她的呢喃及難以言喻的痛楚滲入他的五臟六腑，沉沉墜落的眼淚滋養了他心底糾纏的藤蔓，攀長著、蔓延著，漸漸讓他吸不到空氣。

「對不起……對不起，慕辰，妳別哭……」他歉疚低語，想不出別的辦法，只好不斷道歉。欲伸手觸碰她輕顫的肩，又臨時在半空打住。

他想讓她一直笑著的，他從沒想過要傷害她。可是，該怎麼做才能讓她停止傷心……？

慕辰緊咬著牙強壓下啜泣，倏然放了手向後退開。冷風從半敞的窗汩汩捲入，空氣裡滿滿的溼氣味道，彷彿與淚水共鳴。

「……好，我懂了。」她沉默了半晌抬起頭，靜靜地凝視他，淡然開口：

「既然你期待我放棄，那我放棄。」

那平靜和緩的語氣像是說起才剛蹦出來的念頭，像決定丟棄一個玩具似地輕盈、平淡，卻是把自己與他之間深深剜出界線，不可回逆。

他忍不住拉住她，有些怔然有些難受：「……慕辰……」

「真好笑，我竟然以為你也有一點想要走向我。既然你沒有，那就不用繼續下去。」慕辰望向一旁的眼裡還閃著淺薄的淚光，猶如不甘與無力的困獸之鬥：

「你以為不選擇就不會有人受傷，可你不知道其實……不選擇也是選擇，不回答也是一種回答。」

掙不開他的抓握，她私心為他挽留的動作稍稍寬慰，卻已無法再向他靠近。

「只要『合理』，我就能繼續賴著你不放。可是，我想要的是就算不合理，你也有向我走來的衝動。如果有人能畫出你的內心世界，我就是你充滿邏輯的世界裡難以分析、歸類，所以放在角落……不小心就會忽視的角色。」

「我——」

「我沒力氣了……學長，這真的比我想得困難多了。你知不知道，人與人的感情就像在容器裡流動的水，如果沒有增加，就只會不斷減少。我的容器好像快乾涸了……再繼續這麼用力地喜歡你，我會死的。」

她提到的「死」讓他心底深處的恐懼席捲而來，那股窒息、洶湧的驚恐頃刻間混亂肆虐，迫使硯禹愣愣地鬆了手。

「你始終怕的都是身體機能停止，但我怕的是只有身體能正常運作。」慕辰把手抽離退後著，眼底是哀戚笑意：

「死亡，不是只有一種形式。」

心中的某處猶如被重擊，令他胸口滯悶疼痛，彷彿氧氣被完全抽盡。

她離開時非常安靜，跟她首次來到1606時大相逕庭。

硯禹看著她消失的那扇門，不斷蔓延的空蕩隨著她離開而擴及整個空間。

認識她以來，她時常無奈與生氣。他還見過她大笑及哭泣的模樣，慕辰是個表情與聲音都充滿生命力的人，和他不同，她像是個吸收世界色彩並如實釋放的情緒反應器。

而……喜歡他的這些日子裡她什麼也沒吸收到，所以她最後能給他的，也只有平淡與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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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後，慕辰連澡都不想洗，躺上床就斷電了。

回程遇到偶陣雨，頭髮衣服還濕漉，她也沒先備好退燒藥，凌晨三點左右打著冷顫醒來。頭痛欲裂，明明冒著汗，全身卻冷得要命。

頭有點暈，她大概在發燒吧？真是衰斃了，都是笨蛋學長害的。

她勉強起床洗了澡，吃點餅乾後吃藥，一回頭又瞥見垃圾桶滿了。

慕辰慢吞吞地把垃圾打包，輕悄下樓，把垃圾拿去一樓的集中回收處。正要離開時，瞥見紙類回收箱裡靜靜躺著一幅畫。

那幅畫是她親手繪製，她還記得七夕的那天很衰，得知前任有新歡就算了，還喝醉吐在學長門口。她當時不知道住戶是他，就手繪這張圖放入他信箱裡送他。

他要扔掉了？

慕辰苦笑一聲，算了。都送人了，這圖學長無論是要燒掉、丟掉，還是拿去擦屁股，都不是她能干涉的。

凌晨時分的學生公寓一片死寂，只有停車場與附近超商邊草叢不知名的唧唧蟲鳴。她不知道自己盯著那張畫看了多久。她告白時曾意氣風發地宣告她會乖乖放棄。但放棄，原來是件這麼難的事啊……

明明都無所謂了。

她蹲在垃圾箱旁，將臉埋入雙臂，壓抑著劇烈疼痛般輕顫啜泣。

「學長……」

心口的疼痛……會不會也是感冒害的呢？她應該已經疼到沒感覺了才對。她終究是太看得起自己也過度樂觀，以為她的情感能讓學長走出陰影。

意圖改變他，是她做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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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辰離開工程學院不久後，硯禹就因為難以專心而回家。

他不知道慕辰會去哪，但她決絕的神情讓他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打給她？去按門鈴？但找到她，又該說什麼才不會再傷她？

直到深夜想起自己沒吃飯，走下樓，目光無意間落在回收箱裡那張被撕成好幾片的圖畫——

那幅畫……夜空有煙火，地上有楓葉，背景是在他的房間門口。

他曾在1606看過這幅色彩鮮明的畫，慕辰說是要給七夕那天幫忙她的人，但他從未收到過。

紙片此時淒涼地散落在回收箱附近，有幾張幾乎要被風颳離回收處。

她為他畫的畫，為什麼被丟棄，又為什麼被撕毀……

硯禹小心地拾起一張張碎片，蹙緊眉宇，像擁抱般，一片片輕輕地收在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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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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ʕ •ᴥ•ʔ：慕辰是個自尊心很強的角色，為了喜歡他而不惜改變自己的形狀，卻發現一切都沒有意義。(以下開放排隊領刀子跟我一起刀學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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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泡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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