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在火種落下之前，我在阿藻與幾個女性朋友的陪同下，終於將一批利莫里亞特產的布料染好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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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深海中染布，和陸地上完全不同。因為水流、溫度、植物染料的特性，整個過程極其耗時，所以利莫里亞大部分的衣料仍是素白色，只有少量紫、紅、金色的布，用來作為點綴與裝飾。今天，我們順利染出了珍貴的紫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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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操作不熟練，我不小心將裙角也染上了顏料，連臉頰也沾上了些。衣服還好清理，但臉上的顏色卻難以褪去。她們告訴我，要好幾天才會自然淡化，或者可以用某種植物搗成的泥料敷一晚，隔天就能恢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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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並不在意，索性讓它慢慢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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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片海底之城，我漸漸融入了女工們的日常。今天幫忙染布後，按照習慣，每個人都可按需領取一些染好的布料作為報酬——沒有人計較多寡，只取自己需要的份。這也是我在下定決心成為「利莫里亞人」後的新生活節奏：除了上學，也學著與大家一樣，靠雙手參與生活，而不是單純等待別人為我備齊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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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我岸上的常識偶爾幫倒忙，但大家從不責怪，反而欣慰於我的主動融入。這份包容，讓我在異鄉也感到一絲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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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束工作後，我用今天染好的一些布料，在街上換了些「清潔物品」——即使在海底，打掃依然是必要的。我暗暗下定決心，自己的房間要自己整理。以前總仰賴阿藻與阿螺幫忙，但現在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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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祁煜常常來我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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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讓其他人看見我們生活交織的痕跡，即使在這裡，戀愛是再自然不過的事，彼此喜歡便在一起，沒什麼好遮掩。可我還是有些不好意思——畢竟，海神祭典尚未結束，我仍是以「信徒」的身份被大家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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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煜聽完我的心思後，只是笑了笑，淡然道：「人類在陸上的規矩真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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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望著他，忽然有些感慨地回應：「因為人類比利莫里亞人更需要規矩約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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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在陸地與海底都生活過的人，我這句話，說得格外有感而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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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在回住處的小徑上，心裡一邊思索著：利莫里亞的宗教規定，的確比岸上寬鬆許多。這裡更重視發自內心的純粹信仰，而不是繁複的儀式、咒語，甚至祭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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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這樣一來，在即將到來的海神祭上，我這個「信徒」究竟需要為祁煜做些什麼？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JXlqx2ZX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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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煜曾說，海神書會在時機成熟時，向他顯現其他內容。連身為海神的他，都無法得知祭典全部內容……那麼，這場祭典，到底會是什麼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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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什麼神奇力量也沒有，能幫得了他什麼？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k3eCibnb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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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說，只需要成為他的「精神寄託」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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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胡思亂想著，推開門，就看見祁煜已經坐在屋內等我。他一見到我，立刻站起身來，笑著抱怨道：「好慢啊，我都快等──」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5A00T4o7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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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話語在看到我的臉時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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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的臉，是特意給我的驚喜嗎？」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GwdmejYq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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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指著我臉上沾到顏料的地方，眼中帶著剎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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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無奈地老實交待，染布時不小心弄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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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個解釋，祁煜輕輕一笑，順口罵我：「小呆瓜，腿上的傷疤好不容易才褪去，現在臉上又添了新『裝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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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過幾天就會淡掉了啦。」我嘟囔著，將手裡帶回來的小東西放到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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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煜隨意掃了一眼，看見那塊新染好的紫色布料，微微挑眉，朝我比了比，笑道：「這顏色挺適合妳的。下次，我幫妳設計一件紫色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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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啦，太顯眼了。」我連忙推辭，「我已經夠引人注目了，只想低調過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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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到食物箱邊，取出幾個用海帶包裹著的吃食，遞給他：「勞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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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煜一臉無奈地搖頭，但還是接過，將我的晚餐放在掌心，控制火喉，小心地加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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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會兒，食物便熱氣騰騰，飄出了誘人的香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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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做法，是我在岸上生活時突發奇想帶到這裡來的，類似於蒸煮過，味道格外特別。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ofdRRPJY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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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海底沒有明火，但祁煜的火能正好補上這個空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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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利莫里亞，就妳一個會這樣吃東西。」他邊動作邊笑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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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利莫里亞，也就只有你能用火啊，我當然得好好利用。」我不甘示弱地反駁，隨即把一塊熱好的食物遞到他嘴邊，「來，嚐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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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臉拒絕的表情，堅決不受我的「誘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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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邊吃著熱熱的晚餐，祁煜則在他的行囊裡翻找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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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陣子，他每次來，都會帶一些生活用品過來，漸漸地，這裡也多了許多屬於他的痕跡。這也是為什麼我堅持自己打掃、準備生活物資，不能再讓阿藻與阿螺幫忙，我實在不好意思讓人看見這麼明顯的「兩人生活」的跡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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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煜終於找出他要給我看的東西，一個藍色的大海螺。拿在手上頗沉，我疑惑地問他：「是裝飾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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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了笑，語帶調侃：「就喜歡妳這種沒見過世面的樣子。」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0OBPYmrA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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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他示意我：「把它湊到耳邊，聽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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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依言而行。從海螺口，傳來了潮汐的聲音，規律而平靜，但……似乎沒什麼特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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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見我一臉迷茫，忍不住好笑，又給了提示：「妳還真是單純。試著想點什麼──比如岸上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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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聽到「岸上」，我腦海裡頓時湧現無數回憶，尤其是關於神殿的瑣事。就在這時，海螺中的聲音忽然變了：我聽到了細碎的人聲，還有那熟悉的神殿鐘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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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驚訝地放下海螺，眼睛睜大：「祁煜，這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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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奇海螺。」他解釋道，「是利莫里亞最厲害的匠師打造的，可以跟你的心靈共鳴，讓妳聽到妳心裡最想聽到的遠處聲音。不過，這需要非常穩定的心念。想聽得更清楚，只能靠妳自己練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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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湊過來，好奇地問：「妳剛才聽到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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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殿的鐘聲。」我低聲說，「以前在岸上，我最期待每天放學的鐘聲了，日復一日，竟然成了我記憶裡最深刻的聲音……之前到岸上時，倒是沒什麼在意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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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忍不住又舉起沉重的海螺，想再聽點什麼，但祁煜按住我的手，阻止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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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今天就到這裡吧。」他微笑著說，「接下來的時間，妳該陪陪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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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放下海螺，想起正事，問他：「今天海神書有對你顯現什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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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搖搖頭，神色有些無奈：「照理來說，找到虔誠的信徒後，海神書應該會顯示海神祭的內容，可到現在還沒有動靜。說到這個，安蒙長老似乎也不是太贊成我們締結契約……真是個老頑固，總覺得人類不可靠，不過他也說了，得好好看住妳，別讓妳逃跑，這點我倒是非常樂意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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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逃到哪裡去啊？」我嘟囔，吃完最後一口食物。雖然關於海神祭的答案仍舊模糊，我們只能一天天被動地等待那神秘的日子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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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蒙長老，大概是全利莫里亞最不熱情地對待我的人了。不過，至少他尊重祁煜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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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煜伸手摸了摸我的頭，溫柔地說：「妳這段日子很努力融入這裡，謝謝妳。妳的努力，我都看在眼裡……未來的小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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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最近開始，不害臊地用這個暱稱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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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臉頰一熱，結結巴巴地說：「以前還以為，海神祭結束後，你會放我回岸上……現在……我們是不是要一生都留在海底了……所以我自然得好好適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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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見我臉紅得可愛，湊近輕輕在我臉頰親了一下，自然地將我抱入懷裡，低聲在我耳畔說：「休息吧。明天，我帶妳去找寶石。不是說，要找個生日禮物送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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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利莫里亞，送寶石作為生日禮物是一個常見的傳統，特別是贈送給年長的長輩，以表達尊敬與祝福。不過，與陸地上不同，這裡的寶石並不是被視為財富象徵，而是有著更務實的用途：寶石可以被鍛造成集光器，在深海昏暗的環境中，彙聚微弱的光線，照亮住處；某些特殊寶石能夠儲存能量，作為海底作業的動力源；還有一些寶石，經過特殊處理後，可以調節水流中的微小磁場，保護持有者免受暗流與迷失的危險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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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送給朋友的父親，他好像已經快一千歲了。」我感嘆著，一邊整理手裡的小包裹，「利莫里亞的壽命真的很驚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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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煜一臉見怪不怪的模樣，隨口回應：「鯨落城裡，千歲以上的人多得很。安蒙長老可是活了快兩萬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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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萬歲？」我睜大眼，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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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他點頭，神色淡然，「但就算活了這麼久，他對海神祭的內容也不比我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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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裡，我腦海裡忽然冒出一個大膽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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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不會是因為海神書一直沒顯示新的內容，安蒙長老才覺得──你選錯人了？」我小心翼翼地推了推他，語氣裡帶著幾分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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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煜手上動作一頓，驚訝地直起身來，瞇起眼睛看著我，表情一本正經得近乎滑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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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在質疑我，身為海神的決定？」他語氣故作嚴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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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來不及辯解，他已經伸手，一把扯住我臉上沾了顏料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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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我抗議，試圖掙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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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懲罰！」他得意地哼了一聲，眼裡帶著惡作劇的笑意，又趁勢咬了咬我的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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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稚的海神！」我氣呼呼地瞪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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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得像個惡劣的小孩，絲毫不顧自己的海神身份。可我心裡卻止不住地柔軟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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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決定反擊，伸手勾了勾他的下巴，半撒嬌半警告地說：「海神大人，我可活不了上千年，你能不能對我溫柔一點，別把我弄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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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煜聞言，無奈地輕笑出聲，眼神裡滿是寵溺與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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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妳，還不夠溫柔嗎？」他低聲回應，語氣帶著一絲故意的取笑，「真是脆弱的物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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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頓了頓，輕輕歎氣，用擔保的口氣說：「知道了，我會注意的。」他微微俯身，額頭輕觸我的，「會好好延長妳的保存期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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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他的指尖溫柔地滑過我的臉頰，彷彿在細細撫平我的不安。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T9hB0Yax5
緊接著，又是一個深情的吻，輕柔地落在我的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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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片的海底生活，我不再需要數著日子，去記著「渡氣」的期限，因為每天，都有他在我身旁，更新我呼吸所需的養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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