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雙明亮的眼神從黑暗裡睜開,他掙扎的立起上半身,粗糙乾草與手腕、腳腕上鐵具的重量,很容易讓人理解自己的處境,只是監牢外桌子上微微的燭光,還是讓習慣黑暗的瞳孔有點不適應。
「不可思議,受了這麼重的傷,四個時辰就能爬起來,真是怪物。」楊赫的聲音從燭光旁傳過來,他跨坐在板凳上,嗑著瓜子。
「哼,留我一命想幹嘛?要想從我這裡套出什麼話,是不是想太多了。」
楊赫嘆了口氣道:「哀,本來是這樣規劃的,原來想助你護住心脈能多撐點時間,可我內力一送,發現你硬扛三個高手,現在全部人的內力都混在你的經絡裡面鬧得不可開交,我差點退不出來把自己搞成重傷,你能不能撐過今天,我看都有點困難,而有能力救你的,這方圓幾十里內大概都已經被你打傷了,所以問話什麼的還真的是想太多,不信你自己調息一下看看。」
兩人陷入沉默,但很快劇烈的咳嗽與喘息聲,打破了寧靜,楊赫默默從袖口拿出絲巾,在牢房前蹲下來,穿過欄杆間隙伸手遞了過去。
「拿著吧,吐出來舒服點,都說將死之人、其言也善,我有幾個問題倒是真想問問你,你先聽聽,不想回答也就算了。」
「咳咳...咳...咳....呼....你...說吧,我...咳...聽聽...」也許是楊赫遞過絲巾的善意,也許是真察覺到自己時日無多,他語氣緩和不少。
「你是如何確定慧空大師三人,會比馬老英雄先離開小莊?如果收到信號後全部人一起出發,你要如何下手?」
「噗嗤....咳咳...呼...哈哈哈,你是不是瘋了,到...現在...還在問這個...」
「我實在不太服氣,思來想去,本來的計畫天衣無縫,出了差錯就只在這小小的時間差,你是如此縝密之人,總不可能是靠運氣,我就是想知道自己哪裡漏掉了。」
「咳...呼呼...哈哈,好吧,很簡單,那些人嘴上說得好聽,哪個不是怕死怕得要命,根本沒人想第一時間衝過去,剩下的就是要給他們藉口,我只要先讓幾個各掌門喜愛的兒子或弟子得點小病,那些蠢人很快就會說服自己只是整隊晚點出發而已。」
「可你如何混進莊內?」
「這更簡單,近百個平常被人伺候慣的大老爺、公子哥擠在小莊裡面,自然還是要帶點僕役,那些僕役被無視慣了,高矮胖瘦沒有人一個說得出來,我只要換件衣服他們就認不出來了,可他們不知自己的吃喝飲食,卻全是被我牢牢掌握在手上。」
楊赫不自覺呼出一口氣,不起眼的僕役、不到半個時辰的時間差,看起來都是皆無傷大雅的小事,最後卻是直接導致全盤皆輸。
「信號呢?如果三家埋伏的人沒有被騙,最後沒發信號?」
「你只要跟幾個小朋友說今天晚上會放煙花,再把幾個煙花塞到他們手上,如果沒放,自然會有人放。」
楊赫聽完,向後直接坐到地上,拄著下巴悶聲不語。
「咳...咳...,你也不用懊惱,你製造我夠多麻煩了,如果不是你這傢伙,我早已經出發去楊州一圈,再回來江寧了,震威鏢局本來是這次計畫裡面最後一家。」
楊赫皺著眉頭,緩緩問道:
「還有其他計畫?你到底為了什麼,需要殺這麼多人?」
這次他沒有答話,手撐在身後仰起頭,欲言又止的想了想,閉著眼輕聲道:「誰又願意弄成這樣,要不是...咳...咳....」,話還沒說完,又向前劇烈的咳嗽起來,全身虛弱的趴在地上。
突然,牢房的門伊呀一聲打開,三個灰袍男子前後魚貫而入,其中二人一前一後肩上扛著大綑的麻布袋,為首的對楊赫報拳道:「楊公子,您吩咐的一切都已經備齊了!隨時可以開始。」
楊赫站起身來回禮,道:「辛苦,弟子楊赫代大廉真人謝過諸位,我待會出去盯場,一個時辰後城外見。」
說完楊赫轉頭打開牢房房門引著三人進來。
「你...他媽....要.......幹什.....麼.....?」在劇烈的疼痛下,他趴在地上用盡力氣虛弱的質問著。
楊赫蹲到他身邊,低聲道:「你身上還有太多疑問,這是我能想到救你的最後辦法了,先睡吧,你最好祈禱下次睜開眼睛的時候,還能看到人間,不然死後等你的一定是地獄。」,楊赫舉起手往他後心輕輕一送,他立時又暈了過去。
楊赫點頭與三人交接後,便走出牢房,此處是江寧衙門的一角,震威鏢局沒有自己的牢房,便向衙門暫借,在危機解除後,比起兇手,眾人更關心三慧空大師等人及自己兄弟的傷勢,鏢局內為救助傷者已一團混亂,不少標師被派出去各派請求支援,兇手這邊就由楊赫負責看守。
楊赫選了個隱蔽的高處,遠遠的觀看著牢房,約莫一刻後,牢房先是開始冒起濃煙,接著熾熱的大火猛然吞噬了整間牢房,衙門裡的人遠遠看像螞蟻般提著水桶拼命奔走起來,幸好火勢不大,那牢房周遭也無易燃之物,約半個時辰就已熄滅。
楊赫確認火滅後,旋即出城騎上馬,沿著大路奔馳一陣後,轉進路旁的小片密林,一輛帶有轎廂的馬車,已安穩的等在路旁,剛剛進入牢房的領首與五、六人等在馬車旁邊,楊赫下馬躬身道:「一切順利,衙門已把火滅了,再次感謝諸位。」
領首的報拳道:「楊公子客氣了,再替我向大廉、持戒真人問好,這月的探報過幾天會送過去。」
楊赫點點頭,打開轎廂門口,跨步而上正欲進去,那領首的卻突然抓住楊赫的手臂,楊赫狐疑的轉過身來問道:「探首大人可還有事交代?」
那領首的使了使眼色,其他人識趣地退開,領首的低聲道:「楊公子,只是提醒您一句,你說與江湖女子同車那是定然沒關係,但與傷重不起的女子同車,實在易生誤會,自己說不清事小,怕汙了人家清白事大,我看還是策馬在旁邊跟著比較好。」
楊赫瞪大雙眼,驚道:「什麼?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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