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後過了兩個月，哈德蒙在老管家的鍛鍊下，終於瘦到能把家傳寶劍繫上腰，不會一直被劍柄打到肚子。5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AWjObGzeJ
在擔任副官的德雷克和一幫熱情女神教貴族的幫助下，也終於能在新招募的部下面前慷慨陳言、激勵士氣，不會光板著臉當雕像。
其中「功勞」最大的就屬德雷克。頭腦清楚、態度謙和有禮。有張標準東方人的圓臉，淺褐色的捲髮和溫和有神的眼睛，看起來親切友善。哈德蒙起初以為是禮物，過了兩天才發現真相。
德雷克骨子裡完全是個狡詐的好辯之徒，哈德蒙說一個字他可以回三句，而且絲毫不給他偷懶的機會。
從站姿、表情、服裝這些基本要求，到講話速度、語氣、開口的時機，只要稍微不符合這位副官對所謂「騎士團團長」應有的形象，德雷克就會停下動作，緩緩看向他，然後微笑。
「大人，我知道您很辛苦，但——」
到後來甚至德雷克只是轉身拿個文件，哈德蒙都會反射性地繃緊神經、挺直背脊。而且他似乎樂在其中。哈德蒙越緊張，德雷克越得寸進尺，時不時就拉個披風、撥撥頭髮，或突然咳嗽假裝暗示有人正看著他們。
一點都不把哈德蒙放在眼裡。
他終於忍不住抗議，嘻皮笑臉的騎士聽完哈德蒙關於「長官的威信」等振振有詞的論述後，放下撿了三次的墨水瓶塞，收起笑容。
「請您記得，您要代替的人是誰。」
哈德蒙語塞，目光飄向無名指上的白色印戒。他的手指太胖了，勞倫大人能戴在食指上的印戒，他經過這段時間的操勞和鍛鍊才勉強能戴上。
騎士團的徽記就算以現代來說也算複雜。5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rs8S7dG0U
最上方是代表王室血脈的銀色冠冕，中央是阿伊瑟斯大公的巨樹盾，盾牌上方是面向左側的騎士頭盔，兩側延伸出波浪狀的城牆。盾牌兩側各有一柄劍與槍，最下方是寫著禱詞的鑲金邊緞帶。
「願榮光照耀」。
細小的古埃德語禱詞，在幾乎比哈德蒙拇指還窄的圓盤上依然清晰可見，足見工匠的技術有多精湛。
「騎士團從創立之初，就以守護人類、剿滅魔獸為宗旨。您個人的『興趣』在反對者眼中是絕佳的箭靶。您藏得還不錯，我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5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i3N26lIpY
德雷克壓低聲音。哈德蒙尷尬地瞥向他塞在書櫃角落的小玻璃瓶。5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gnQDeUjLV
「加上您這副身材，您需要表現得比莫頓大人更出色可靠，才能讓大家信服！」
就算嚴肅的訓話還是要塞一句嘲諷。哈德蒙很想怒吼「你要求太高了」，然後衝出市議會二樓、緊鄰議事廳的團長辦公室。但他知道德雷克說的是再真誠不過的事實，他要麼屈服，要麼找到方法、讓對方屈服。
親愛的、詭計多端的大人們既然能算計他，就表示哈德蒙一定在某方面能夠勝任團長職務。不論勞倫大人離去時的眼神有多邪惡，至少握住他手掌時的力道非常篤定。
那雙佈滿疤痕的手不知承載了多少歲月的重擔，如果不是在之前的戰鬥中受了傷，責任心重的勞倫大人絕對不會想從前線退下。
老長官相信著他，相信他這個中年肥胖、癡迷於魔獸的前部下。
「我不可能成為勞倫．莫頓。」他深呼吸，抬頭直視德雷克。「你知我知，議員、領主、大公，還有從二十三年前就將性命奉獻給騎士團的人們，都知道我哈德蒙．格里克，不可能成為下一個勞倫．莫頓。」
「很高興您有自知之明。您若要辭去副團長之位，我很樂意代為通知。」圓臉騎士挑釁地挑起眉毛，砂子般的雀斑讓他看起來更討人厭。「不過個人建議您親自走過去，爬上大公府邸起碼能讓您再瘦個一圈吧？」
他很沒禮貌地揮手在身前比劃著。
「我已經瘦很多了！」5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V2gEqRZMr
連早餐的麥粥都不加蜂蜜了！哈德蒙大受打擊，瞪著德雷克，僵在原地好一會才想出反擊。5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QHRvm6J6n
「我聽瓦格說你每兩天就要去一次伊苟思，吃餐館廚師特製的水果派！就算你的訓練量比我多，這樣下去難保哪天不會超越我！」
而且居然不邀我！哈德蒙把難堪的欲望吞下，怒氣沖沖地站起。卻見德雷克搖了搖頭，面露憐憫。
「那家店已經收了。」5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20CznNZez
德雷克看著啞口無言的哈德蒙輕蔑一笑。5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jkRfcoVWm
「因為女神教徒四處搗亂。從奧維岡．拉奇爾被大公處刑後，情況越演越烈。那幫人整日在街上遊蕩，挨家挨戶要求市民捐獻，看到女神以外的諸神象徵就瘋狂要人改宗。」
「亞歷早就改信水之女神，但餐館裡有不少人是母神教徒。他只能宣佈休業，拿出積蓄送這些人去亞多戈伊。那邊有鐵犁會在，女神教徒不敢那麼囂張。」
「……我知道街上發生什麼事。」哈德蒙吶吶說著，瞥頭看向窗外。
市議會外就是「女神廣場」，這個角度能看到神殿高聳如小山的白色圓頂，與圍繞圓頂的十三座鐘塔。
阿伊瑟斯的覆滅與再生都和水之女神息息相關，在經歷去年底魔族和魔獸幾乎攻入城內的恐慌後，市民對女神越發虔誠可以理解。不過……
「才剛說到呢！」德雷克哼了一聲，完全不打算掩飾他的嫌惡。
一群年齡性別各異的市民正從西南方的伊爾瑟區走入廣場。每個人都拿著一根木杖，唱著讚美詩旁若無人地從大街橫穿而過，馬車與行人紛紛走避。
這個距離哈德蒙看不清楚，但他曾在街上與他們擦肩而過，知道每一根木杖上都掛著繪有白花的木牌或金屬牌。這是極端危險的訊息。雖然誰都不敢明講，但只要熟悉王國宗教史的人都知道這是在暗喻著什麼。
世道險惡，《神殿中立原則》阻撓了正義的宣揚。
該是讓「白華之杖」復活、重振女神威光的時候了！
就好像要呼應這驚悚的猜想，人群猛然提高音量，一邊高聲唱頌一邊舉起木杖猛力敲擊。聽似雜亂的碰撞在此起彼落的「願榮光照耀著你！」中，隱隱形成某種異常和諧的節奏。
哈德蒙看到幾名行人躲在建築的影子裡，表情又驚又怒，但沒有一個人做出行動，靜靜看著詭異的集團走向小山般的神殿。確認他們消失在視線中，才謹慎地回到街上。
德雷克發出嗤笑。
「啊，不過城內治安又不歸騎士團管。我們尊貴的團長大人什麼都不做也情有可原呢！」
身穿著騎士團的深藍色長外衣，女神護符的五瓣百合在胸前閃耀。但德雷克顯然對城內信徒的亂象和新長官的表現一樣不滿。
這位副官什麼都好，就是太口沒遮攔。
哈德蒙抓起桌上的皮紙，在空中晃了晃。
「我有眼睛，也不是笨蛋。」德雷克懷疑地瞇起眼，看起來頗像那隻老狐狸。「依照創立時與領主們的規約，騎士團不可參與人類間的戰爭。所以不是我不想介入，是不能。」
雖然或許有人真的不想。哈德蒙暗暗咂舌，期望不是他猜得那個人。
「你說我比不上勞倫大人我完全可以接受，一點都沒受到打擊！但有些事他做不到，只有我才行！」
「敢問何事？」德雷克故作驚訝地瞪大眼，視線卻沒離開信紙上的署名。
「像個懦夫一樣求援啊！」哈德蒙把信塞進上衣，走向辦公室大門。「葛拉修家的艾瑟琳大人昨晚帶著國王諭令抵達。身為王室的劍，她肯定不想讓國王失望。」
「我要把她和菲斯托伯爵一起拖下水！」5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IAljLDyOc
哈德蒙抬高肥軟的下巴，朝長廊穹頂噴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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