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故事 - 別走錯路了

「別走錯路了」

「別走……錯路了」

（文章下收）

「是這裡吧？地圖寫的。」晨伸手指向那條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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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走錯路了，咖啡廳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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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的腦袋被掐住，轉了90度，身後的人無語的道：「認路那麼差，基因也是蠻難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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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嘴那麼嗆，染色體也是挺稀有的。」晨仰頭瞪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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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笑了笑，無視他的反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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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我才大一，你一個大四準備畢業的好意思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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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已經不是第一次跑錯地方了，認路不好就別總看那破地圖，多問點人。」楊的話慘遭晨無視，只好放棄，跟在他左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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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錯路是兩人，準確來說是晨的基本操作，地理位置能記反，東南西北搞不清，連路名都能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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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幸有楊這個指北針，能告訴他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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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畢業時，晨用紙折了一大束向日葵，在楊訝異的眼神中遞給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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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用紙折啊？好細心。」他拈了一下紙質花瓣，中間卡片寫了幾句祝福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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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啊。我很細心吧？好好謝謝我，賺大錢了記得送我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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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笑笑，擠出一個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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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苦著臉？不是才大一還沒有那麼痛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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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太陽太大了，我曬悶的。」對方給出了個合理的理由，楊便不再糾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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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後，他去了外地檢察署，內部訓練封閉，雖說和晨提過，等他畢業，自己一定會準時出現，而在一場追緝中，楊的手機被甩進了海裡，再也沒有辦法接收到晨的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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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楊當上了檢察官，平日的性子被磨平，忙著處理案子之餘還尋找有關晨的一切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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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他趕去典禮現場，問遍同學家長及學校老師，都不知道晨的下落，最後是宿舍阿姨認真的回想了一番，他才知道晨在他離開後不久就休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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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幾個月，他不停的找，不停的打聽，他走過晨的家，房東說走就沒有了人；他坐進常去的咖啡廳，老闆換了個人，沒有絲毫頭緒；他跑過大街，走過小巷，路過了每一條晨認錯過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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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就像煙霧一樣被風吹散，找他如大海撈針，如水中撈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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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第一次知道什麼是無能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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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子跟進到了後段，楊參加了逮捕。夜色如墨，伸手不見五指，警方悄悄包圍了整座工廠，對講機內各個隊伍分別做好了準備，只要一聲令下，這場時隔三個月的緝毒案將永遠了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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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貨車後的楊悄悄舉起手槍，瞄準了路燈下正在交易的兩名幕後黑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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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沒想過，兩人的重逢是多麼的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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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的瞳孔驟縮，手不自覺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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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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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遠方那個轉過身的熟悉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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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面無表情的接過手提箱，雙方握了手，隨後對面那人頹然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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扣到一半的板機頓了幾秒，走火打了出去，「砰」的聲響驟然傳來，再之後，楊只覺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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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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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好讀，畢業典禮當天我一定來給你撐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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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本事說到做到啊大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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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我有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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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自信能吃嗎？不准給我爽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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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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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嘩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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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被一桶水冷醒的，水珠順著髮絲滴落，他模糊中聽到晨正在罵另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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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病啊？我讓你叫醒他，你倒水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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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的啊？澆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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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你真的沒話說，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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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罩被摘下，楊重見了光明，他清楚的看見晨略微長高的身體，毫無波瀾的臉，以及頸部一道很長的傷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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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見啊，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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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不對。是楊檢察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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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坐在他的對面，翹起腳撐著下巴，饒富興致的盯著楊的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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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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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過得好嗎？

你過得好怎麼可能在這裡？

為什麼要休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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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裡……還有沒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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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太多太多的問題想要得到解答，張了張嘴卻不知道怎麼開始，最後只說了一句：「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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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覺得很意外嗎？覺得很侮辱嗎？一個堂堂檢察官的大學情人是個犯罪分子？」晨自嘲的嗤笑：「楊檢察官，你們失敗了，一場戲而已，犧牲掉幾個人，給世界一個完美的交代，而犧牲名單中，楊檢察官將會被國家永遠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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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站起身，繞到楊的後方，繼續道：「人們或許會為你播報幾天的新聞，你們的檢察署會收穫不少鮮花匾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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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你呢？你要是完好無損的回去了，他們會怎麼看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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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檢察官千辛萬苦回到家鄉，還是你和毒販勾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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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已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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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楊的嗓音沙啞，帶了點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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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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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要這麼做？」他又問了一次，晨還是閉口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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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認識的晨，是一個陽光、開朗，會跑好幾個地方只為只為找到我，會不時吐嘈我的一個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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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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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的那個晨，早就死在了畢業典禮前。」晨緩緩的道：「楊，你喜歡的晨，已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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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呼吸一滯，胸口悶悶的，但現況他只能安靜地望著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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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臉平靜：「我說個故事吧。從前從前，有一個孩子，家境富裕，風氣自由，在一夜之間遭對家公司栽贓破了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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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庭每天都被催債，不得已把孩子賣出去換錢。而那個孩子在新家庭過得不錯，漸漸變得開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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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討債的人在他大一時，殺了除他以外的死全家人，妹妹，父母，外公婆無一幸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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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孩子休了學，單槍匹馬是殺進了集團，用一道疤換了一個勢力，之後展開了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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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你哭什麼？」晨挑起楊的下巴，拇指抹過楊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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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恨自己當時不在場。沒能好好地抱抱你，安慰你，陪伴你度過。」楊一字一句的說：「作為你的男朋友，我失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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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來不及了，不過，也沒關係了。」晨鬆開了繩子，放楊自由。他指了指門口：「故事說完了，看在你難過的份上，送你個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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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接過了熟悉的沉水手機，裡頭訊息幾千則，全是楊過去傳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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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我想你了……我現在很不好，真的很不好……我該怎麼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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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天黑了，我做惡夢了，你能抱抱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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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我……想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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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我迷路了，你能來接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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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這裡好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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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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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淚滴落，模糊了視線，一則則訊息，全是他的掙扎，全是晨對他的依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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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就這樣錯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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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離開後，直走右轉。」閱讀時，晨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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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裡有一台車，鑰匙沒有拔，油箱是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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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只有一條路，直直往前開，別猶豫，別遲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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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把他綁過去吧，你帶他回到他家，之後薪水結給你。」一個男人直接把楊扛走了。他奮力掙扎，沙啞地喊著晨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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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你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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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你回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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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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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沒有回頭，慢慢地往黑暗深處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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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你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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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走……錯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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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來吧……我帶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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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卻敵不過力氣，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晨孤單的背影離自己越來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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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駛離工廠，後座，楊緊握著的手機亮了，上頭寫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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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不了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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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和我，永遠無法站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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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注定相隔，注定在兩條平行的路上相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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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見了，我的指北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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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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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廠失了火，橘紅色的光映在楊的雙眼，他早已被淚水浸透臉頰，不停的想打開車門，不停的敲擊玻璃，但車子行走飛速，他只能在遠方看著，看著那日思夜想的身影，消逝在了那個夜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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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走錯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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