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刚刚知道我的几个兄弟全都被排进远征队的时候,我根本不觉得这是个事儿。我到30岁的时候才知道我有这么多个兄弟,而那个时候我母亲已经将近120岁,距上一次我俩见面已经隔了约十年。她告诉我(她的脸甚至比我还年轻,真是让人心情复杂),这些有些是我父亲那一边的,有些是她的,而有些是试管实验做出来的,一共是十二个。我听了之后很震惊,但仍然和他们见了面。
我母亲定了她的故乡作为我们家族的大型集会点。她出生在北大西洋的一个岛上,那地方虽然在靠进北极圈(说不定已经在里面了,我没查)的地方,但气候因为洋流的缘故,很温和。更让人印象深刻的是那地方的色调简直白得不可思议。我的意思是,当一个常年生活在北纬三十度左右的我站在屋前的草坪上时,那简直就像一副壮丽的油画上的一个油画笔印子,让人恨不得抠掉它。这个小小插曲跟这次会面的整体气氛很搭,实际上,我虽然用了心去观察他们每个人的脸,但除了一对试管做出来的双胞胎以外什么也没记住。而明显他们对我也很失望。
原因很简单:我不仅长相有点不尽人意,还很固执地没有做重塑手术,以至于谁都不相信他们会是和我是同父同母。我们在母亲的胁迫下纷纷交出了自己的食品胶囊,乖乖坐到桌前试着挥刀舞叉——说实话位置有点小了,周围坐着一票长得比我年轻的人更是让我不太舒服。我于是埋头吃饭,结果没吃几口我就开始怀念我的食品胶囊——这味道唤醒了记忆中我对母亲深深的恐惧,我一直以为我早就忘了跟她生活的那段日子了。
我承认我当时的恐惧之色可能有点太明显了,不然这没法解释坐在我旁边的那位过来搭话的那个动作。
“你是不是不太喜欢吃她做的菜?”他小声对我说,相当小心翼翼,这动作让我知道了他是我母亲的儿子。“我可以帮你吃。”然后我观察了他一阵,发现他有我父亲的眼睛,换句话说,那是我的眼睛。作为一个基因重组的悲剧,这可能是我全身上下最令人满意的地方。
“不用了。”我对他露出了一个绝对不是故意所为的僵硬微笑。“我不想让她伤心。”而且这个举动不合适,可以说是很奇怪。如果他不是想整我,那么就说明他脑子有问题。我简直绝望了,这个好心人明显是我同父同母的兄弟(不知道是兄是弟,反正看上去比我年轻),这说明我们家的基因结合的结果不是长相丑陋就是大脑抽搐,两者必有其一。
我原本以为他会点到即止。“我以为”,也就是说事实完全相反。他抓住我的手腕,开始用一种稍微有些,可怜的语气请求道。“让我帮帮你吧,相信我。”你可以看见一个约莫三十岁的青年露出了狰狞的表情。
这小子绝对在整我,我确信了这一点。我心里在翻白眼,然后听到他补了一句,“哥哥。”
我觉得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现在还有人用这个词这一点让我感到....难以置信。虽然我承认我母亲是个很惊世骇俗的人所以她会教出这样的孩子也没什么奇怪的。但就这件事的结果来说,我崩溃地把盘子递了过去,然后走了出去。
我当时貌似太不冷静了,其实如果他叫我“哥哥”的话,那说明他比我小。他看起来年纪并不大,如果这是他的真实年龄,那倒不一定是有意整我。不管怎样,直到这次家庭集会结束,我都没有再见到过他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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