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傍晚的王城商業區,下班後的人潮漸漸湧現,行人匆匆穿越繁華的都市,幾乎沒有人留意在巷口對峙的一個青年和一個長者。
王室首席學者顧問赫拉德,目光銳利得像刀鋒一樣,靜靜地看著面前這個情緒激動的年輕人。
阿爾克斯握著拳,盡量不讓手指顫抖,但胸口那股憤怒的火焰終究難以壓抑,即將爆發……
「赫拉德大人,」他深吸一口氣,努力抑制止不住的顫抖,話語中透出一絲刺骨的寒意:「您或許不知道吧——不如讓我告訴您好了……」
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iGPqv6IpuM
阿爾克斯的語調逐漸低沉,目光炯炯地鎖定赫拉德的雙眼,眼神裡的恨意毫不掩飾,「當年亞歷山大國王派出軍隊,血洗的那個村莊,有個孩子……逃過一劫,活了下來。」
阿爾克斯頓了頓,看見赫拉德皺起眉頭,帶著一絲厭惡的表情,他胸口那股撕心裂肺的痛楚更加難以壓抑,但他的語氣卻意外的平穩。
「那個孩子如今長大成人。他親眼目睹族人被無情屠殺的慘劇,他會記住那些不該發生的血腥過往……而那個孩子,我保證,他一定會討回公道!」
阿爾克斯清楚地察覺到赫拉德的眼中閃過一絲細微的驚訝,但很快地掩過去,恢復了那張雲淡風輕的面具,彷彿剛才的訝異不過是錯覺。
赫拉德不動聲色地挑眉,慢條斯理地說:「年輕人,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不過……」
「如果那個孩子真的長大了,打算要『對抗王室』……」他嘴角微微上揚,語調緩慢而輕柔,卻帶給阿爾克斯一種無形的壓迫感:「這種幼稚的報復心態,對誰都沒有好處。」
赫拉德向前一步,毫不客氣地用食指戳向阿爾克斯的胸膛。「你啊……應該讓他知道,這麼做,只會害了他自己!」
他音量突然提高了幾分,「尤其是,將自己的身分曝露給王室相關的人……你是個聰明人,應該知道這有多危險。」
阿爾克斯的怒火彷彿被浸入冰冷的水中,隨著赫拉德每一句話而逐漸冷卻,但那股憤怒的餘溫依然蠢蠢欲動。
「我不確定你發現了什麼,不過……」赫拉德低聲平穩地說。
赫拉德傾身貼近阿爾克斯耳邊,微瞇起眼,一如既往的關懷語氣,這次卻夾帶著冰冷的威脅:「話說回來,我倒不介意提醒你——有些年輕人身上的秘密,我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赫拉德臉上的表情依舊從容,那抹笑容裡的威脅氣息卻愈來愈濃。「再提醒你一次,別輕易掀起失控的風暴。到時候,不管下場如何……別怪我沒有提醒你。」
阿爾克斯不自覺地退了半步,這是他第一次在赫拉德身上看見如此明顯的敵意。
那個向來深藏不露的長者,彷彿像是某條敏感的神經,被人赤裸裸地扎上了針,赫拉德的眉眼間,掠過一抹罕見的動盪。
「哼……」阿爾克斯心想:「竟然動搖得這麼明顯,這隻老狐狸……看來,我有機會引出更多破綻。但是……」
「他說的那個『年輕人身上的秘密』,指的到底是什麼?不可能只是虛張聲勢。」阿爾克斯不自覺地猶豫了,一絲難以忽略的慌亂湧現,使他差點退縮。
但他很快地振作起來,咬了咬牙,在心裡告訴自己:「不行,不能退。這種時候,絕對不能被壓垮,再怎麼樣,也要先還上一招。」
阿爾克斯闔上雙眼,深吸了一口氣,再睜開時,眼中的怒意和慌亂已經消散,只剩下堅定的決心。
他一字一句慢慢吐出:「有些年長者身上的秘密……恐怕不會比較少。」
阿爾克斯盡力讓自己的語調聽起來不像只是試探,而是某種輕描淡寫的篤定:「比如說……與薩克蘭德帝國之間的另類互動……」
阿爾克斯無法肯定這些話是否足以加深那分動搖,引對方露出更多破綻。
他只知道,不能把底牌一次掀開,必須拋出這種含糊其詞的說法,藉此觀察對方反應。
阿爾克斯對此沒有很大的信心,他很清楚這種老謀深算的傢伙,意志力也許比鋼鐵還更強大。
然而,這句聽似隨意的試探,卻產生了出乎意料的轉折。
赫拉德聽了那句話,全身震了一下,甚至嘴角微微顫動,眼神中閃過一絲慌亂,彷彿剎那間被人揭穿了底牌。
這樣的反應讓阿爾克斯不由得倒吸一口氣,這是他從未見過的赫拉德——那個老狐狸的面具就這樣當場粉碎了。
「你到底想說什麼?」赫拉德的眼神帶著明顯的怒意,語氣銳利地得彷彿能劃破夜空,「如果是你把『人』藏起來了,最好是早點交出來。」
阿爾克斯心頭一震。他感到整個世界彷彿靜止了半秒。
「『人』?他到底在說什麼?」
阿爾克斯只知道,娜塔莉帶回來了文件裡,有赫拉德出賣國家機密和參與軍事行動規劃的證據,但是……「人」指的到底是誰?
阿爾克斯思緒飛轉,「不管怎麼說,這個失聯的『人』,絕對是赫拉德最明顯的弱點,一定要抓住這次機會……該死的!快想啊,阿爾克斯!」
阿爾克斯強裝鎮定,冷汗卻已經從額角滑下。
一道突如其來的靈感浮現,阿爾克斯喉嚨滾動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氣,試著平靜地開口:「大人,不管您相不相信,人不在我手上,我也不記得他後來去哪裡了。」
赫拉德的眼神瞬間冷得像冰一樣,直直射向阿爾克斯。看起來完全不相信這個說法。
阿爾克斯嘴角微微上揚,挑釁地笑了笑:「不過,大人,要是您能再友善些……或許,我的記憶會更好一點。」
赫拉德的眼神微微一變,嘴角牽起一抹僵硬的笑意。「哦?那麼我應該怎麼做,才能讓你這位年輕人『想起來』呢?」
他的語調中透著陰寒,「阿爾克斯,有些遊戲可不是年輕人玩得起的——你確定要這樣繼續嗎?」
阿爾克斯完全不受這股壓迫感影響,這樣的反應正好印證了他心裡的假設,也許真的沒錯。他幾乎差點忍不住笑出來,卻還是語氣淡然地說道:「那麼就有勞大人告訴我,您和那個『人』,最後一次見面是在什麼時候,或許我能想出來。」
阿爾克斯臉上雖然帶著笑,目光卻緊盯著赫拉德表情的變化,他知道,只要有一點點細微的跡象,就能證明他的推測。
阿爾克斯瞇起眼睛,不再掩飾嘴角的笑意:「畢竟……直到前幾個禮拜他人都還在薩國,不是嗎?」
這個老狐狸聽了,臉色瞬間陰沉下來,眼神冰冷,全然不打算回答阿爾克斯的問題,短短一句:「我只是年紀大了點,可沒痴呆。」
赫拉德用力地甩了甩手,像是在揮去某種不快的情緒,接著轉身匆匆離開,腳步聲在寂靜的巷道裡顯得格外刺耳。
阿爾克斯獨自站在街邊,看著赫拉德的身影愈來愈遠,不禁嘴角微微揚起,「果然……」
他心中湧現一股暖意,彷彿剛才緊張而危險的對話化為一場勝利的博弈。他忍不住輕笑出聲,這份難以言喻的滿足感,在他心底迴盪不已。
阿爾克斯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紙袋,突然想起了與海斗他們的約定。深吐出一口氣,慢慢從剛才的緊繃變得輕鬆起來,他稍稍加快了腳步,朝薩瑞安的研究室走去,嘴角微微抽動,像是某種還沒吞下去的勝利餘味。
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7AkJRu61Nu
——
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cEAftto4T
隔天早上,在軍方的荒野巡邏隊營地,所有探險行程成員約好在此集合。
阿爾克斯調整著馬背上的行李,拉了拉繩索,確定牢牢地綁得穩固。
一回頭,正好見到昔日的學生向他走來,他輕鬆地打招呼:「早安,明!那些都是你的隊員嗎?沒想到在教室裡偷玩玩具的孩子,現在已經是個出色的小隊長了呢!」
明看了看身後十個隊員,搔了搔頭說:「是啊,希望這次能幫上大家的忙。東部荒野正好是我們的地盤!需要戰鬥的場合就交給我們了。」
「那就太好了……」阿爾克斯下意識地用指尖滑過左手臂上的傷疤,當年在翡影峰山下遭到魔狼群襲擊的記憶清晰地在腦海浮現。
他嚥了口唾沫,慎重地說:「畢竟這次人數不少,多數成員不擅長戰鬥,有你們在,我就安心多了。」
其他人陸續現身,零和悠太並肩走過來,揮了揮手,「明!阿爾克斯老師!」
明看著兩人背上的背包,忍不住笑出來:「零!悠太!明明是一起去探險,怎麼覺得好像以前的修學旅行。」
「對了,結果陽還是決定不來啊?」
悠太微笑說:「他正在忙著大型演唱會的準備工作,沒辦法來。我們這一票同學,差他一個就全員到齊了,真是可惜……」
零也跟著說:「是啊,聽說他連零食都買好了,吃的東西塞滿了一個大背包呢。」
大夥正聊得熱烈,最後的四個成員同乘一台計程車抵達。
明立刻衝出來拍打同學的肩膀:「欸欸欸,看看!我們的社會精英組來啦!」
「大科學家——慧!還有……」明挺直站好,有模有樣地舉手行了個標準的軍禮。「海斗上尉,長官!聽說您升階啦?」
海斗忍不住笑出來,作勢要踢明一腳:「誰是你長官,別亂喊!」
明身形敏捷地閃過海斗的那一腳,轉頭對著剛下車的另外兩人微微鞠躬——
「維拉公主殿下、瑪莉娜。」
「今天我們準備了帶篷馬車,雖然不是太舒適,但兩位這次終於不用在馬背上折騰勞頓了。」
悠太看著離去的計程車,喃喃道:「這世界明明有車輛,長途旅行卻還是要騎馬……」
他轉向慧:「我說,慧!你們什麼時候才能發明可以長程移動的魔能動力啊?」
「我是魔能科學家,不是魔術師欸!」慧笑了笑,接著滔滔不絕地解釋:「這世界不是使用內燃機,你要知道,去翡影峰的路程一百多公里,來回就是三百公里了。」
「要把那麼大量的魔能塞進那麼小的車輛空間裡,又不讓它爆炸,以當今的魔能儲存裝置來看……」
慧像是打開了話匣子,自顧自的談起長篇大論。悠太不斷點頭,臉上掛著禮貌性的微笑,表情卻愈來愈迷茫。
「好了啦,大學者!」海斗牽著維拉的手走過來,大力捶了一下慧的肩膀,「別為難悠太,他聽得都快昏了。」
海斗轉向維拉說:「維拉,我們去看看馬車!雖然那原本是載貨用的,但我應該能幫妳弄個舒服的坐位。」
維拉溫柔地笑了笑:「嗯,謝謝了,海斗,但真的不用太講究。」
說完,帶著粉紅泡泡的兩人牽著手向馬車走去。
「也不用打這麼用力……」慧揉了揉肩,低聲自語:「唉,有女朋友真好……」
隨後,他偷偷瞥了瑪莉娜一眼,表情黯淡下來,然後再度和其他人聊起來。
看著這對引人注目的情侶,心情複雜的人不止是慧,阿爾克斯手上的動作幾乎完全停下,目光無法克制地追隨海斗和維拉,直到他們進到車篷裡,仍然盯著馬車不動。
「阿爾克斯!發什麼呆?」明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阿爾克斯聽見聲音,才發現自己盯了太久,連忙移開目光,轉向地上的一堆包裹,問道:「明,這些都是要帶去的行李嗎?我幫忙搬吧。」
「哦,是啊,大部份是露營裝備和糧食。」
「那就麻煩老師搬上車吧,嘿嘿,畢竟你看起來比我還壯呢,哈哈……」明瞥了一眼阿爾克斯的體態,笑了笑,又忙著去牽馬匹了。
每天勤於鍛鍊的阿爾克斯,一向自豪於這身肌肉,他嘴角揚起,裝作不在意的模樣,什麼也沒說,但眼底那股自信不自覺流露出來。像是要展現實力似的,他高高疊起四個箱子,一口氣抬起來,不慌不忙地走向馬車車廂。
「砰——」
當阿爾克斯把那疊箱子在車廂內放下時,一抬眼,不願看見的一幕像針一樣直接刺進眼睛。他迅速轉身,假裝什麼都沒看見。
他想忽略那闖進眼裡的那一瞬,畫面卻不斷重播——
馬車的昏暗的車廂裡,最裡面的角落疊了一層層軟墊,維拉和海斗陷在那些墊子裡,兩人靠得很近,他們的姿勢……嗯?是什麼姿勢呢?阿爾克斯已經想不起來了,那畫面在腦中不斷蔓延、扭曲,最後化成一道難以辨識的幻象。
耳邊隱隱約約傳來維拉的柔聲抗議和海斗的輕笑,聲音彷彿從遙遠的地方傳來。
「抱歉……」阿爾克斯丟下一句道歉,急忙回到原本的地方,繼續他的搬運工作。
隨意抬起兩個箱子,要再回頭往車廂移動時,腳步卻如有千斤重,幾乎無法踏步前進。
他在心裡不斷告訴自己:「他們是情侶,那很正常,不是嗎?」
「你怎麼?阿爾克斯?」海斗的聲音突然響起,阿爾克斯心跳漏了一拍。只聽到對方繼續說:「有這麼重嗎?我來幫忙吧。」
海斗接過阿爾克斯手中的箱子,耳尖微紅,聲音微弱:「我們玩過頭了,抱歉,維拉說大家都在忙,叫我別玩了,所以……也讓我幫忙吧。」
阿爾克斯勉強地笑了笑:「玩什麼?摔角嗎?」
海斗沒有回答,只是搬了箱子快速回到車廂。
阿爾克斯怔怔地看著他的背影,心想:「是我想太多了,他們什麼都沒做,海斗不是那種……會公然展現親密的人,這點我明明很清楚。而且就算有……也沒什麼大不了。」
「但是……我到底、到底是怎麼了?他們擁抱、依偎的樣子,不是早就見過很多次了?而且,我哪來的資格吃醋?太可笑了。」
然而,內心依然不斷響起讓人心煩意亂的,零零碎碎的聲音:「如果那是我……」
阿爾克斯用力搖了搖頭,像是想甩開這些荒謬的念頭。隨即,下定決心不要在意這些,專注在當下的行程。
此時的他,還不知道,在這場行程中,最後竟會發生那場錯誤——就算後悔、就算付出性命也無法挽救,那場影響他一生的錯誤。
他們出發之後,他們一路全速趕路,第二天下午已到達翡影峰的山腳下紮營。
一行人在山腳升起了篝火,搭了三個帳篷,準備在此過夜。
阿爾克斯為大家準備晚餐,攪拌著鍋子裡的湯。
「嗯——好香哦!阿爾克斯,沒想到看你外表這個樣子,竟然是我們這群人裡,最懂料理的人。」瑪莉娜湊近,聞著香氣,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欸,瑪莉娜!妳這個愛吃鬼,到底想幹嘛?可別偷吃!」慧一邊拉緊營繩,一邊朝著篝火這裡喊道,臉上帶著一抹調侃的笑。
「誰偷吃了!我、我是來負責食品安全稽查的,看他有沒有亂加奇怪的東西。」瑪莉娜臉頰泛起紅暈,不干示弱地反擊。「誰知道他身上有沒有什麼藥,他可是那個什麼之刃的……」
「啊。」瑪莉娜說到一半忽然意識到失言,捂住自己的嘴,匆匆跑回帳篷旁,拍了一下慧的後腦勺。「都你害的啦!」
「又是我了?」慧看著瑪莉娜躲進帳中整理行李,一臉無奈。
阿爾克斯是反叛軍首領這件事,這群學生裡早就從慧那裡得知,卻沒有人敢說出來,一路上幾乎都假裝沒這件事,用平靜的表面掩蓋令人在意的事實。
瑪莉娜一說出口,整個營地氣氛瞬間凝結,眾人都停下手上的工作,卻僵硬得不敢看阿爾克斯一眼。
只有海斗對這股氣氛感到不愉快,撇了撇嘴,直接走過去,手掌拍在阿爾克斯肩上,語氣淡然:「沒事……我們早就知道了。」
海斗頓了一下,抬眼對中阿爾克斯的目光,嘴唇動了一下似乎還想說些什麼,話語卻卡在喉間。
隨即他低下頭,靠近阿爾克斯的肩膀,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我相信你。」
他沒再看阿爾克斯一眼,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彎腰撿起地上的營釘,繼續幫忙紮營。
阿爾克斯皺著眉,手上繼續攪湯,輕咬下唇,什麼也沒說。
內心卻突兀地想起,自己身上確實有一瓶不該存在的藥。當初為什麼接受了某個奇怪的藥水商人強迫推銷,連他自己也不記得了。
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8iOYJ3anwN
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u6Z2S8b6Q
⟡待續
ns216.73.216.6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