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灑進閨房,沈蕓緩緩睜開眼。
四個月的時光,已讓她習慣了這個與「夢境」截然不同的世界——
父親沈沖嬴在朝中聲望顯赫,府邸日日賓客如雲。她結識了許多世家貴女、皇家郡主,甚至與幾位皇子有過幾面之緣。
這般安穩的日子,才該是現實吧?
可每當夜深人靜,她總會不自覺撫上心口,輕聲呢喃:
「陸澤初……」
那個在夢中讓她魂牽夢縈的名字。
這日午後,她慣例晃到城南酒樓——夢裡「初娘」曾在此當花魁的地方。正望著朱漆欄杆出神時,身後突然傳來一道帶笑的嗓音:
「這不是沈蕓嗎?」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XvxwUG6Dv0
那聲線清朗中帶著幾分慵懶,熟悉得令她渾身一顫。 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G1RWliywqJ
猛地回頭,果然對上一雙含笑的狐狸眼—— 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2Y01AionoH
蘇慶裴。
可眼前的他比夢中年輕許多,二十三歲的侍郎大人尚未蓄鬚,月白襴衫上連一道皺褶都沒有,活脫脫是個翩翩貴公子。
「你好……?」她遲疑地開口,暗自思索該裝作不識。 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HOwKFEZkA
對方卻挑眉笑了:「什麼你好?最近不一起下棋了?」 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zjE3KMw7gJ
什麼!?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YC1jPOHOIA
——她不了解蘇慶裴。
至少在那場夢裡,她從未真正認識過這個人。夢中的自己見了他就罵,動輒揮手趕人,可如今站在眼前的,卻是個會用摺扇輕敲她額頭、笑得眉眼彎彎的年輕侍郎。
沈蕓忽然意識到,來到這個「安穩」的世界後,她反而被束縛得更緊了。
這裡的沈蕓,活得一點也不自由。
世家千金的身份像一道金絲籠,將她層層困住——何時該行禮、對誰該恭敬、連笑時嘴角該揚起幾分都有規矩。
更別提婚事……
陸澤初才十三歲啊。
她望著窗外練槍的少年身影,胸口泛起苦澀。即便等他及冠,商賈之子與將門嫡女的差距,豈是輕易能跨越的?
除非......
「除非他真能當上密探......」她喃喃自語。可眼下堆滿案頭的求親帖,哪裡等得及?
她倒不在乎旁人眼光,可是——
要怎麼讓一個十三歲的少年,喜歡上即將被婚約淹沒的自己?
她不知道的是,當「沈燕飛」的靈魂初次在這具身體甦醒時,那個總在暗處偷看的少年,早已將那抹英姿颯爽的身影烙進心底。 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R3rFNpkOJE
多麼荒唐。
這個看似太平的人間,為何比夢裡的亂世更教人窒息?
沈蕓匆匆與蘇慶裴揮手道別,腳步凌亂得幾乎像是落荒而逃。
不想與這瘋子有更多牽扯。
回到沈府時,正看見沈韋在書房練字。少年執筆的姿勢端正,墨跡在宣紙上暈開成規整的楷書,可眉間的摺痕卻洩露了心事。
「阿姐,你最近好奇怪啊……」沈韋頭也不抬地問道,筆尖在「婚」字上重重一頓。
沈蕓怔了怔,忽然意識到弟弟也正面臨同樣的困境—— 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EdvW8g2NBq
他們都被困在這場婚姻的棋局裡。
「阿韋,」她輕聲問道,「你喜歡哪家的女子?」
沈韋的筆尖懸在半空,墨汁滴落,污了紙上未乾的「嫁」字。
「我也沒……」他苦笑,「阿姐,你說咱們能不能不嫁不娶?」
「不可能。」沈蕓撫過案頭堆積如山的求親帖,金線繡的鴛鴦紋樣刺得指尖發疼,「你是嫡子,我是嫡女,多少人盯著這樁婚事……」
沈韋忽然抬頭:「那為什麼不答應行之哥哥?他待你極好。」
「我不喜歡他啊……」
話音未落,沈韋突然將毛筆重重擱下,墨硯被震得哐當作響。
「唉……很煩吧?」少年把臉埋進掌心,聲音悶悶的,「明明是自己的人生,卻由不得自己作主……」
沈蕓望著弟弟發頂的旋,忽然想起夢境裡——
那個被烈火吞噬的沈韋。
「要不咱們一起在沈家一輩子吧……」
沈韋怔了怔,忽然笑出聲來。反手握住姐姐冰涼的指尖。
沈蕓垂眸不語。她多麼想告訴弟弟,那個「夢」裡有滿門血火,有她跳崖時呼嘯的風,還有一個叫陸澤初的人,曾為她墜入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