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魁與夜行 - （13）談談

沈燕飛沒有在「要不要說出真名」這件事上糾結太久。

跟目前狀況比起來，並沒有那麼重要。

真正讓她無法安心的，是軍營。

是那些弟兄。

她曾在那裡度過難得平靜的時光，受過幾位長官照顧，也曾與士兵們在冰雪裡一起練過箭、巡過邊、喝過悶酒、扛過傷患。

她早就離開了，從他們的世界徹底消失，但那裡……依然是她願意守護的地方。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mGmMNIdFf

而如今——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1wwuFOib4

對方竟然查到了軍營。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420XTZMAT

一步步往她曾經藏身的過往逼近，彷彿刻意揭她的傷疤。

她甚至不懂，為什麼。

她都已經選擇放棄復仇，不提往事、隱姓埋名，藏進山林，只為過得平靜。

為什麼那人還要一步步，把她逼上絕路？

用灰山寨，用軍營，用她所愛的一切來威脅她——

讓她不是選擇要不要報仇，而是被逼著死去。

這樣……不行。

她不能再逃了。

那天傍晚，陸府。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HOZOJ14NJ

沈燕飛換下一身野外裝備，穿得整齊了些，站在陸澤初書房門前敲門。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SlZB5yyDG

「進來。」

陸澤初正伏案書寫，聞聲抬眸，眼底瞬間漾開笑意：「沈寨主？稀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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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大人，我有一事相求。」她開門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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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尖頓在紙上，陸澤初挑眉：「說吧～真難得，沈寨主終於有需要我幫忙的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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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托腮笑問的模樣，眉眼彎彎的弧度，竟與初娘幾乎一樣。沈燕飛一時晃神，連忙收斂思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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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能幫我查查，沈沖嬴當年與哪個官家或誰，有什麼過節嗎？」她頓了頓，「酬金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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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朋友之間開什麼價？」陸澤初擺手打斷，卻又忽然傾身向前，「不過沈寨主忽然查這些，是想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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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火在他眸中跳動，映出一片探究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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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燕飛垂眸：「我想，那人應是查到我是沈家遺孤，許是怕我復仇才步步緊逼。」她抬起頭，目光澄澈如初雪，「若真查到是誰，我想跟他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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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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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盯著眼前這張寫滿認真的臉，險些以為自己聽錯了。血海深仇，滅門之痛，換作常人早該刀劍相向，而她竟只想「談談」？ 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eoPioVu1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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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語氣沒有仇恨，反而像是在談一場無關緊要的生意。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c5DjZefnd

陸澤初盯著她的眼睛，那雙黑白分明的眼裡沒有仇火，沒有算計，只有一種說不上來的……堅持。

她不是想殺人——她只是想守住什麼。

「……沈寨主，」他努力維持聲音平穩，「你可知當年沈家滿門，連襁褓的嬰孩都未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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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燕飛的指尖顫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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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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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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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知道，才更該弄明白。」她輕聲打斷，「若他怕我復仇，我大可告訴他無此意；若他另有所圖……」手按上短刃，寒光自眼底一閃而逝，「再殺也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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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澤初啞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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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等荒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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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何等……像她會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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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然很想剖開這顆腦袋看看構造。

沈燕飛低下眼，沒說出口的是另一層擔憂——

她不是怕報仇，只是怕牽連。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rrdJxue8A

怕那群仍舊在軍營的弟兄出事，怕灰山寨的弟兄們被株連。她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人，可她現在……有家了，有人要她做主，她不能再退。

對方既然能查到她是「沈家遺孤」誤認她是弟弟沈韋，不僅派人殺她，還步步封鎖、試圖把她推向絕路，難保不會繼續深挖，最終發現她實為女兒身的真相。

她心中悄悄一震。

那個早早死去、連骨灰都無處可尋的弟弟，如今卻成了她遮蔽真身的名字。當年放火的人以為燒死的是沈家長女，卻不知那個被燒死的是弟弟，真正活下來的，是她這個姊姊。

她不願揭穿這一層真相，不只是因為性別。

她不是羞於自己是女子，而是因為——

在這個世道，女子為寨主本就罕見，更何況她還女扮男裝多年。一旦曝光，莫說灰山寨弟兄能否接受，光是朝廷律例就夠她喝一壺。

她抿了抿唇。 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TkoMYc7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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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男人」，確實比較容易讓人依賴，讓人覺得「可以倚靠」。

她從來都不是想要權力的人，但「被需要」這件事，讓她活下來了。

這份被需要的感覺，是她從血泊中爬出來後，唯一抓住的光。 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vOYfp0dZt

她不是想騙人。她只是，不想失去一切。

她連名字都願意捨棄，只為守住這份家園。

——所以她不能讓這個祕密曝光。

至少，不能被那個對她充滿敵意的人，拿來當作摧毀她的武器。

而陸澤初看著她沉靜的側臉，沒有追問。

他不知道她為何不殺仇人，只說「想談談」；也不知道她心底藏著什麼樣的傷與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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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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