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车易位 - 第十一章《棋盘》

【本章注意】含非自愿服药情节，所有医疗行为均基于虚构世界观设定，反对现实中的任何强制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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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中心城被一层厚厚的灰霾笼罩，寒风在玻璃幕墙外呼啸，更衬得房内温暖得让人昏昏欲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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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尔德步伐匆匆，十七岁的孔林习惯性跟在他身后半步，二人一前一后推开门踏入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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疗养院的房间很宽敞，落地窗外是雾蒙蒙的城市天际线。一个的瘦削背影正坐在宽大的沙发里，面朝着巨大的落地窗出神。沙发背对着门口，完全遮挡了坐者的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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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我带孔林来看您了。”

埃尔德的声音温和，听不出丝毫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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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沙发里的老人——卡特尔家族的老族长，埃尔德的父亲，孔林的祖父，似乎被从某种深远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他缓缓地、带着一点迟滞地转过头。比孔林记忆中前几年见面时更显瘦削，但那双略显浑浊的深蓝色眼睛在看见孔林时，脸上的皱纹似乎瞬间舒展开来，迸发出了惊人的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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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林！我的孩子！快过来！”

老族长脸上皱纹堆叠，笑容却异常明亮，他有些急切地向孔林招手，那份发自内心的喜爱几乎要将室内的寒气尽数融化。

完全忽略了旁边的埃尔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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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林心头微暖，快步上前，恭敬而不失亲近地唤道。

“祖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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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靠近沙发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了那个侍立这后方的人影——一个穿着管家制服、身形比记忆中佝偻了许多、白发也稀疏了不少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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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老管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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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难以言喻的惊喜和酸涩瞬间涌上孔林心头。

他还活着！他真的在祖父这里！

那根消失的充电线，那句意味深长的“也”字……

无数疑问和一丝微弱的希望在他脑中炸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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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几乎是本能地，带着惊喜和探寻，目光直直地望向老管家。

然而，老管家垂着眼睑，仿佛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在孔林目光投来的瞬间，他极其轻微、却又无比刻意地侧了侧身，将视线投向墙角的绿植，避开了与孔林四目相对的可能。

那动作快得几乎像是错觉，却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疏离和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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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林脸上的惊喜瞬间凝固，心头刚刚燃起的那点微光，如同被冰水浇透，只剩更深的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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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尔德似乎浑然不觉这短暂的眼神交锋，还有老族长疏离的态度，脸上依旧保持着完美的微笑。

他走到一旁，姿态放松地在另一张稍小的扶手椅上坐下，像个宽容的旁观者。

“您气色还是这么好，真是让人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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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族长的注意力完全在孔林身上，拉着他的手，示意孔林坐在一旁的沙发上。

那浑浊的眼睛仔仔细细地描摹着少年的轮廓，目光里有慈爱，更有一种近乎贪婪的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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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真是越来越像你父亲了。”

他喃喃着，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

“尤其是这双眼睛，这眉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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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林心脏微微一紧，他很少从祖父口中听到关于生父的提及。

埃尔德脸上的微笑纹丝不动，放在扶手上的手指却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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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好孩子，陪爷爷下盘棋！”

老人忽然兴致高昂起来，指向手边矮几上的一张棋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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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林依言摆开棋局。

老族长的棋艺据说曾是传奇，如今虽然思路偶有迟缓，但布局间依旧能窥见昔日的锋芒。孔林小心翼翼地应对着，并不急于求胜，更多是引导着祖父的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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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棋间隙，老人的话匣子也打开了。他抚摸着代表“王”的那枚黑檀木棋子，目光悠远。

“你父亲……小时候棋下得极好。他天生就有这种战略眼光，放在生意场上也是如此。记得他二十四岁那年，刚有继承权的时候，就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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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

埃尔德插话，声音不高，语气温和，却像一块冰投入了温暖的湖面。

“医生说过您不宜过度回忆，情绪激动对心脏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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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妨，无妨！”

老人挥挥手，此刻他的精神似乎正处在一种异常亢奋的状态。埃尔德的提醒反而像一种催化剂，他继续对着孔林讲述，语气带着缅怀和追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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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小的时候就不爱服输，一次输了棋能和我生闷气好几天，缠着我复盘……那股倔强劲儿，跟你现在一模一样。那时我就常想，他要是……没有选择离开中心城....”

他的话顿住了，目光迷离地望向棋盘，仿佛透过那些棋子看到了遥远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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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在的话……卡特尔绝不会止步于今天……会带着家族走向……”

声音逐渐低沉下去，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遗憾和浓得化不开的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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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林屏住了呼吸。他不知道祖父口中的“他”到底是二十四岁的父亲，还是那个让家族为之惋惜的、本该成为继承人的成熟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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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就在这时，啪嗒一声轻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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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林循声望去。3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uemfLJSx2

埃尔德放在扶手上的那杯热茶，竟不知何时被他捏得倾斜了，茶汤泼洒，深色的水渍迅速在西装布料上蔓延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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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林心脏骤停，连忙移开目光，重新回到面前的棋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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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转瞬即逝，但他还是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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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张英俊的脸上，那经年累月精心构筑的、温和平稳、谦恭有礼的假面，在祖父那毫不设防、甚至带有无意识残忍的偏爱和叹息中，裂开了一道缝隙。

他的嘴角仍然保持着那个得体的微笑，但那双总是带着温和或精明算计的蓝眼睛，此刻翻涌着孔林从未见过的、近乎实质的暴怒和怨毒。

眼神赤裸裸地透露出一种被长久压抑终于破土而出的狰狞恶意，仿佛某种被彻底激怒的毒蛇，在阴影中无声地露出了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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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原本燥热的暖意似乎瞬间被冻结，只剩下彻骨寒意从埃尔德的方位蔓延开来。

那份浓烈的负面情绪过于沉重，几乎压得孔林喘不过气。

老人却依然沉浸在对长子的追忆中，完全没有注意到二儿子的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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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令人窒息的沉默并没有持续太久，但孔林只感觉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病房里只剩下老人断断续续的讲述和暖气单调的送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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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埃尔德动了，他抽出手帕擦拭水渍，丝绸拂过衣料的窸窣声像毒蛇收鳞的警告，开口。

“父亲，您今天话说得有点多，情绪起伏大，对您的身体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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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张脸又恢复了平静，好像刚才那一瞬间的崩裂只是孔林的幻觉。但他眼中残余的冰冷，却像挥之不去的寒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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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转向一旁沉默的老管家，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静。

“把药给老爷服下。”

然后，他瞥了一眼那张承载着老人回忆的棋盘，目光扫过被摩挲得发亮的“国王”棋子，冷冷地补充道。

“棋盘也收起来。”

那声音不高，却带着些许冷酷和……某种孔林尚无法完全理解的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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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族长有些不悦地皱皱眉。

“急什么？我这一局还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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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的健康最重要，父亲。”

埃尔德打断了他，语调轻柔却不容置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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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到老族长身边，俯下身，亲手为自己的父亲掖了掖膝上的毛毯，动作堪称温柔体贴。

只是他靠得极近时，孔林清晰地捕捉到他眼底深处那片尚未完全褪尽的、令人不寒而栗的暴风雪痕迹。3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xGTsglOHd

老族长似乎也终于感受到了某种压力，张了张嘴，最终没再坚持。他的手指恋恋不舍拂过棋盒，又有些意犹未尽地拍了拍孔林的手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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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老管家走上前，动作依旧平稳，但孔林似乎看到他端着水杯和药片的手指关节有些发白。

他小心翼翼地将棋盘连同那精美的棋子收入盒中，仿佛在收起一个巨大的、不合时宜的讽刺。

老族长似乎想再说些什么，但在埃尔德平静无波却暗藏深渊的目光下，最终还是颤巍巍地接过了老管家递过来的药片和水杯，沉默地吞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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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里只剩下暖气轻微的嗡鸣和老族长略显粗重的呼吸。

孔林僵坐在沙发里，目光扫过祖父疲惫的侧脸，扫过埃尔德冰冷完美的侧影，最后落在正默默收拾药盒、依旧避开他视线的老管家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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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感觉有一阵刺骨的寒意从脚底升起，比窗外的冬日更加凛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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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棋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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