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车易位 - 第九章《规则之下-下》

【本章注意】含系统性人格驯化，及压迫性教育描写。所有训练内容均为虚构反乌托邦设定，反对现实中对人权的任何物化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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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不再只属于沉睡和阴影，也为柯萝增添了新的“课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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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每天在那个矮几旁的静默时光被迫停止，取而代之的是，在宅邸深处一处改装过的地下室——那里曾经是储藏间，现在多了一套桌椅和一面用于播放影像的屏幕。

柯萝迎来了属于她的新“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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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17，坐。”

柯萝遵从指令，动作如同上了发条的人偶。

桌面上摊开的不是属于孔林的那种厚实的精装书籍，而是一本边缘锋利、印刷清晰的簿册。

封面上只有加粗的印刷体：《基础指令识别与报告规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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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开始上课前的寒暄，也没有解释课程的意义。

“老师”按亮投影屏，一张密密麻麻布满符号和简单词语的图表出现，开口的语速极快。

“目标词汇：击、杀、防御、潜入、撤退。”

“复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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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萝的嘴唇动了动，发出精准但毫无温度的音节。

“击。杀。防御。潜入。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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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录在册对应位置。”

“老师”抬了抬下巴，下达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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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萝拿起手边的那支特制的训练用笔，在簿册上指定的方格里，以近乎统一的笔触写下这些字。

动作精准，没有丝毫颤抖，如同在绘制一个作战地图的坐标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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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快速扫了一眼。

“笔画顺序错误。重写‘杀’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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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萝依旧没有任何表情，迅速擦掉重写，直到笔顺分毫不差。

得到一声简短的“下一组”后，她才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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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林并非全然不知。

他“偶然”路过地下室那个通风口改造的细窄观察窗。借着昏暗的灯光，他得以窥见里面发生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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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萝面前的那个人，正指着投影仪上的一行字。

“巡逻路线：A3-B2。”

“核心信息提取：路线、A3、B2。其他冗余。”

柯萝点头，迅速写下这三个关键词组，滤过了所有修饰性的描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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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到她因为在一个复杂战斗地图上识别“狙击点”的位置慢了半秒，被冰冷的视线钉住。

虽然没有言语责骂，但那无声的压力比鞭子更凌厉，逼迫着柯萝的神经和肌肉更快地做出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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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让孔林心脏绞痛的是，“柯萝”这个他倾注了某种期望和反抗的名字，在那个地下室里，从未被提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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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孔林在书房学习中心城错综复杂的条例和社交禁忌时，眼角的余光总能瞥见窗外训练场上的身影。

“专业导师”对时间的“优化”结果很直接——柯萝白天格斗训练的强度提升了几个等级。

不再仅仅是打熬筋骨和练习招式，更多是针对性的实战模拟和疼痛耐受力训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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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动作越来越快，眼神却越来越空洞。

那曾在握笔时流露的一点点属于“柯萝”的专注或困惑，已被彻底抹去，变成高效而精准的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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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能性价值…

这几个字在孔林脑中翻腾，带着刺骨的寒意。

他看到的不是一个在学习的人，而是一件被疯狂捶打锻造的凶器，正在被抹去最后一点不该有的“瑕疵”和“多余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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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时间流逝，课程表再次被压缩到极限。

孔林的日子愈发的两点一线，每天只能机械地穿梭于书房与卧室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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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某个黄昏，讲师提前结束课程离开，竟意外留给他十五分钟空白。

鬼使神差地，他推开落地窗，踏入别墅外那片精心打理的庭院。

夕阳将碎石染成暖金色，当他无意识地用鞋尖碾过石面时，一颗边缘圆润的石头从中显露出来，滚到他脚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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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林弯腰拾起。

石头体积不大，表面光滑。他摩挲着，感受着那冰凉而坚硬的触感，莫名想起了王叔叔塞给自己的金属名片，一种微小而顽固的载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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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林一怔，一个念头如电流般窜过他的脑海——把字刻在这石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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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几天后。

孔林结束了今天的课程，身心俱疲地推开书房厚重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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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萝正守在门外几步远的阴影里，身姿笔挺。

她也刚结束下午最后一场训练，身上的训练服甚至带着未干的汗气。

此时正准备一如既往地履行她的职责，护送孔林回去，然后再前往地下室进行晚上的“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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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两人即将擦肩而过、在管家的监督视线短暂被前方一个拐角墙壁遮挡的瞬间！

孔林的左手仿佛无意识地插入了裤子口袋——同时，他的脚步几不可察地慢了半拍，使得两人身影在视觉死角重合了极其短暂的一瞬。

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白色石头，顺着口袋内侧滑落到地面。落点极其精准，无声无息地滚到了柯萝微微抬起的右脚鞋尖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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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回头，径直向前走去。

柯萝的脚步也出现了同样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迟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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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此时正好在前方拐角处略作停顿，似乎在调整呼吸。

柯萝在停顿消失前的最后一秒，脚尖以一个极其自然、如同甩掉鞋上灰尘的动作，一勾一压。

那块白色的小石头，在管家转回头来的同时，已经被她迅疾无比地踩入了鞋底与地面之间，藏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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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恢复常态。寂静的走廊里只有规律的脚步声在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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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孔林的心脏在胸口狂跳不止，耳边仿佛能听见那咚咚咚的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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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场豪赌。

他不知道石头有没有被发现，不确定在那不到三秒的时间里，柯萝能不能理解他无声传递的意图，以及她会如何处置它。

他只能赌一切如他所愿，赌柯萝能会意到他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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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孔林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房内明明寂静无比，但他感觉自己能幻听到那个地下室里传来的、硬笔刮擦簿册的单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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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某个远离宅邸核心区域的、几乎被遗忘的狭窄储物间角落——这大概是唯一没有监控探头覆盖的死角，柯萝坐在那。

她利用短暂的巡逻间隙来到这里，没有灯光，只有一小片清冷的月光从一个高处的排气扇叶片缝隙中漏下来，吝啬地照亮一小块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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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萝的指尖探入训练服内侧的口袋里，摸到那颗圆润硬物。

她认出这是庭院碎石区特有的白石英——几天前巡逻时，曾见少爷弯腰拾起过。

借着那点微光，她看到了鹅卵石光滑表面上，用她这几天被强迫学写的特制硬笔油墨，清晰地刻着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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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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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个字，不属于目标词汇，更不属于核心信息提取指令。它们突兀地出现在光滑的鹅卵石上，带着一种…让柯萝心脏某个角落骤然缩紧的陌生感。

它们像一道裂缝，让埃尔德的工具化系统暂时出现了一瞬间的宕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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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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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17的系统知识库里没有这个词条。

它不是武器名称，也不是指令要求的关键词。

它属于什么？冗余信息？无价值的垃圾？

教官警告过，无价值就是有害的干扰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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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萝的指尖无意识地反复摩挲着那两个字的刻痕。

她抬起头，目光穿过排气扇的缝隙，望向窗外。

墨蓝色的夜空无边无际，点缀着几颗她同样叫不出名字、却在某个瞬间似乎照亮过她眼角余光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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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遥远，很空，没有任何实质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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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用？

教官会要求立刻销毁，并报告干扰源。

浪费时间的无用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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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鬼使神差地，在销毁命令即将通过大脑下达的前一刻，柯萝的手指沾了一点角落积累的厚厚灰尘，伸向了那片被月光照亮的地面。

她犹豫了一下，生涩地、一点点、一点点，模仿着石头上的刻痕，试图在积灰上复刻出那两个字的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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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

竖，横…不对，教官说笔画要标准化…这里是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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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

一竖下来，点，点…最后这一勾…又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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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动作笨拙得像从未拿过笔的稚童，线条歪歪扭扭，远不如她在簿册上写“击杀”“路线”时那般精准利落。

这种“错误”在系统看来是必须被纠正的缺陷。

可那歪斜的、属于孔林的“天空”二字，却在尘埃上倔强地显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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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映着柯萝琥珀色的瞳孔深处，那一向冰冷澄澈的潭水底部，似乎被这两个笨拙得毫无效率的字，投下了一颗小小的、无法被任何实用逻辑解释的石子，荡起了一圈微不可察、却足以让坚冰碎裂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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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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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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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下一秒，柯萝警惕地、如同销毁所有可能暴露的痕迹般，小心翼翼地抹去了尘埃上的字迹，连同心底那丝陌生的波动，一起掩藏进了更深的角落。

只留下紧握在掌心、那块刻着两个无用字的、小小的鹅卵石。

它在黑暗中，像一个灼热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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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规则之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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