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宝姐姐…好香…是那坛…女儿红吗?”
湘云那带着醉意和馋涎的嘟囔,在死寂的厢房里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她抱着空花篮,竟真的朝着门口妙玉的方向,不管不顾地又迈了一步!血月猩红的光芒泼洒在她懵懂的小脸上,带着一种荒诞的、令人心悸的纯粹。
“云丫头!”宝钗惊骇欲绝,伸手疾抓,指尖只堪堪拂过湘云飘起的衣角!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
“嗡!”
那股源自湘云神魂深处、被妙玉月华清辉“酒香”引动的混沌波动,如同无形的涟漪,终于触及了妙玉周身那层被血煞死死压制的月华!
妙玉清冷的娇躯猛地剧震!
那双如同凝着万载寒冰的眸子深处,那点被意外点亮的细微银芒,骤然如同投入冰湖的石子,激荡开一圈无声的涟漪!一股难以言喻的、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悸动,如同沉睡亿万年的火山核心被猛地撬动了一下!这悸动并非力量,而是一种…被强行遗忘的、属于“真我”的微弱呼唤!
几乎同时!遥远太虚幻境深处,那本悬浮的《天命书》扉页上,混沌粉蝶所化的粉晕“水渍”,仿佛受到了这悸动的无形牵引,猛地爆发出比之前强烈数倍的抵抗意志!混沌的“真”意与冰冷的命数法则锁链激烈碰撞,书页震颤,白光狂闪!
这突如其来的剧烈扰动,如同在警幻投射于凡尘的血煞分身神魂上狠狠刺了一刀!
“呃!”庭院中央,血月之下,警幻那布满紫黑裂痕的血煞之躯猛地一晃!操控血煞、撕裂凡尘壁垒带来的巨大负荷,加上《天命书》法则被混沌侵蚀牵制引发的神魂反噬,让她凝聚的滔天杀意和威压瞬间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却真实存在的凝滞!
就是现在!
被血煞威压死死按在地上的王熙凤,眼中最后一丝属于“王熙凤”的理智,在这千钧一发的凝滞瞬间,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疯狂光芒!不是为了女儿!不是为了任何人!而是为了她自己!为了摆脱这噬魂蚀骨、如同跗骨之蛆的血契怨毒!
“啊——!”她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啸,那不是痛苦,而是孤注一掷的决绝!她不再试图扑向警幻,也不再看向黛玉和湘云,沾满泥土和血污的双手,如同濒死野兽的利爪,带着全身最后的气力,狠狠抓向跌落在地、散发着猩红怨光的鎏金账册!目标,正是封皮上那如同活物般蠕动、散发着灼魂高温的“碧瑶”血名!
“孽障!尔敢!”警幻的尖啸带着惊怒交加!血煞威压瞬间回卷,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向王熙凤!
“噗!”
王熙凤的身体如同破麻袋般被砸得倒飞出去,重重撞在残破的墙壁上,口中鲜血狂喷!但她那死死抠向账册的双手,指尖已然触碰到了那滚烫的“碧瑶”二字!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浸入冰水!刺耳的灼烧声伴随着浓烈的焦糊味瞬间弥漫!王熙凤的指尖皮肉在接触到血名的刹那便化为焦炭!剧烈的、直抵灵魂的灼痛让她发出更加凄厉的惨叫!然而,她眼中那疯狂的光芒却更盛!借着被砸飞的冲力,她十指如同铁钩,死死抠住那本账册的边缘,用尽残存的意志和全身的重量,狠狠向两边——撕!
“嘶啦——!”
一声令人牙酸的撕裂声响起!
那本象征着血契、承载着“碧瑶”怨魂的鎏金账册,竟真的被王熙凤这搏命一撕,硬生生从中撕开了一道狰狞的口子!猩红的怨光如同决堤的血河,从裂口处疯狂喷涌而出!封皮上“碧瑶”二字的血名,如同被斩断的毒蛇,剧烈地扭曲、抽搐,发出无声的怨毒尖嚎,红光瞬间黯淡了大半!
“噗!”王熙凤再次喷出一口黑血,身体软软滑落,生死不知。但那本被撕开的账册,却如同失去了核心的邪物,猩红怨光混乱四溢,再也无法凝聚成足以彻底吞噬她的力量!
这一切变故,只在警幻威压凝滞的瞬息之间!
而就在王熙凤搏命撕册、警幻怒而出手的同一刻——
厢房门口,被湘云那丝混沌波动触及月华的妙玉,那清冷如同冰雕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情绪波动!那并非恐惧或愤怒,而是一种…被强行唤醒的、源自“真我”的剧烈挣扎与痛苦!
她眉心处,一点纯粹到极致的月华清辉,如同被压抑亿万年的火山,骤然冲破了她周身黯淡的光晕,猛地爆发出来!
这清辉并不刺目,却带着一种涤荡一切污秽、抚平一切躁动的奇异力量!它瞬间冲淡了周遭粘稠的血煞之气,如同清泉流淌过焦灼的土地!
“呃啊!”警幻的血煞分身被这突如其来的纯净月华正面冲击,如同被滚烫的圣水泼中,周身翻滚的血煞之气发出“滋滋”的消融声,那张布满裂痕的脸上露出痛苦和难以置信的神色!她猛地看向妙玉,血红的瞳孔中充满了被背叛的狂怒:“妙玉!你竟敢…!”
妙玉没有回答。她紧闭着双眼,清丽的脸上满是痛苦之色,身体微微颤抖,仿佛体内正进行着惨烈的战争。那爆发的月华清辉并不稳定,时明时暗,如同风中残烛,却顽强地抵御着警幻的血煞反扑。
就是这月华清辉爆发的瞬间——
被宝钗护在身后的林黛玉,一直垂落的白发猛地无风自动!
那刺目的霜白,并非再次化为锋锐的冰刃,而是如同被那纯净的月华清辉所吸引、所抚慰!丝丝缕缕的白发,如同拥有生命般,自发梢开始,竟悄然染上了一层朦胧的、与妙玉月华同源的清冷光晕!这光晕迅速蔓延,覆盖了她满头霜雪,也悄然渗入她苍白如纸的肌肤!
黛玉紧闭的双眼倏然睁开!
那双枯寂死气的眸子里,再次亮起了那点冰冷的银芒!但这一次,那银芒不再只有决绝的杀意,更融入了一丝…源自月华的清冽与洞察!她看到了!透过妙玉爆发的不稳定月华,她仿佛穿透了无尽时空的阻隔,看到了太虚幻境深处,那被永恒冰封的、属于妙玉的“真我”本体!看到了那点正顽强透出玄冰的、微弱却纯粹的月华!
“咳…”她再次咳出一口血,血沫中的金粉似乎也黯淡了几分,但她的眼神却前所未有的锐利!她猛地抬起沾着金粉血沫的手指,指向庭院中央被月华冲击、血煞翻腾的警幻,声音嘶哑却带着穿透灵魂的力量:
“看!她的破绽…在…月下!”
这指向,并非物理的攻击,而是融合了霜发感知、金粉命劫洞察以及被妙玉月华引动的一丝奇异力量的…指引!
这指引的力量,精准地汇入了妙玉爆发的那片清冷月华之中!
如同给迷航的灯塔注入了最后的燃料!
妙玉剧烈颤抖的身体猛地一僵!她紧闭的双眼豁然睁开!那双清冷的眸子里,此刻竟映照出与黛玉指引完全重合的景象——警幻血煞分身周身翻腾的血煞之气中,一个极其细微、被月华清辉映照得格外清晰的“点”,正在她额角那道被天罚紫雷留下的、闪烁着紫黑色电芒的法则伤痕上,若隐若现!那是她强行撕裂凡尘壁垒、引动血煞本源,与天道法则冲突最剧烈、也最脆弱的节点!
“破!”
妙玉口中,第一次发出了带着金石之音的清叱!不再是空灵的仙音,而是蕴含着被唤醒的“真我”意志!
她周身那原本明灭不定、苦苦支撑的月华清辉,在黛玉指引和自身意志的催动下,瞬间凝练!化作一道仅有小指粗细、却纯粹到近乎虚无的月白色光束!这光束无视了空间距离,带着洞穿虚妄、净化本源的力量,如同最精准的冰锥,狠狠刺向警幻额角那道紫黑色的法则伤痕!
“不——!”警幻发出惊骇欲绝、充满毁灭意味的尖啸!她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周身血煞疯狂凝聚,试图阻挡!
然而,太迟了!
那凝练到极致的月华光束,仿佛天生克制这污秽血煞,如同热刀切牛油,瞬间洞穿了仓促凝聚的血煞屏障!
“噗嗤!”
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冰针刺入朽木的声音响起。
那道月华光束,精准无比地刺入了警幻额角那道紫黑色的法则伤痕之中!
“呃啊啊啊——!!!”
警幻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响彻夜空!如同亿万厉鬼同时哀嚎!她整个血煞之躯剧烈地扭曲、膨胀!那道紫黑色的法则伤痕如同被注入了滚烫的岩浆,猛地爆发出刺目欲盲的紫黑色雷光!粘稠如血浆的煞气疯狂地从伤痕处喷涌而出,如同被戳破的脓包!她的身体在血月下剧烈地闪烁、明灭,仿佛随时要崩溃解体!
“天道…反噬…!”警幻的声音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怨毒,如同砂纸摩擦着骨头,“你们…都该死!”
她再也无法维持这具血煞分身,身影猛地化作一道凄厉的血色流光,带着喷涌的煞气和紫黑雷光,狼狈无比地倒卷回庭院中央那道翻腾着血煞的空间裂缝之中!裂缝在她身影没入的瞬间剧烈扭曲、收缩,发出令人牙酸的挤压声,最终轰然闭合!
那轮悬于夜空的巨大妖异血月,在警幻逃离的瞬间,如同失去了支撑,猛地向内坍缩,爆发出最后一道刺目的猩红光芒后,彻底消散!沉沉的夜幕重新笼罩下来,只有几颗黯淡的星子无力地闪烁着。
笼罩青尘别院的恐怖血煞威压,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
厢房内,死里逃生般的寂静。烛火依旧摇曳,映照着满地狼藉和一张张惊魂未定的脸。
妙玉在发出那致命一击后,周身月华清辉瞬间熄灭,如同燃尽了最后一丝灯油。她脸色苍白如纸,身体晃了晃,软软地向后倒去,被眼疾手快的宝钗飞身扶住。
宝钗扶着虚脱的妙玉,目光复杂地看向角落。黛玉在发出那声指引后,仿佛耗尽了所有心力,再次伏倒在琴上,白发垂落,气息微弱,但眉宇间那缠绕的死气,似乎被月华涤荡过,淡薄了那么一丝。她看着黛玉白发上尚未完全褪去的朦胧月辉,心头翻涌着惊涛骇浪。霜发引月…金粉窥隙…这林妹妹…
而始作俑者史湘云,抱着她的空花篮,茫然地眨巴着眼睛,看着突然消失的血月和警幻,又看看倒下的妙玉和虚弱的黛玉,小鼻子用力嗅了嗅空气中残留的、混合着血腥、焦糊、怨毒和一丝清冷月华的气息,不满地嘟囔了一句:
“酒呢…说好的…女儿红呢…骗子…” 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皮沉重地耷拉下来,靠着门框,竟又迷迷糊糊地滑坐下去,抱着花篮,头一点一点,眼看又要睡去。仿佛刚才那场险些毁灭一切的恐怖危机,只是她醉梦中的一场喧闹。
太虚幻境,警幻仙宫。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整座伤痕累累的仙宫剧烈震荡!支撑穹顶的数根蟠龙玉柱终于不堪重负,轰然断裂、倒塌!玉石崩裂,烟尘弥漫!
警幻的本体从宝座上猛地站起,又踉跄着跌坐回去!她完美无瑕的容颜此刻扭曲如恶鬼,额角那道真实的法则伤痕,此刻正疯狂地闪烁着紫黑色的电芒,如同一条活过来的毒蛇在啃噬她的神魂!血煞分身被月华洞穿核心、引动天道反噬的剧痛,毫无保留地反馈回本体!
“噗!”她猛地喷出一口闪烁着紫黑色电光、如同粘稠石油般的“血液”!这“血液”溅落在白玉地面上,瞬间将地面腐蚀出滋滋作响的坑洞!
“妙玉…林黛玉…史湘云!”警幻的声音嘶哑破碎,充满了刻骨铭心的怨毒,每一个名字都像是从牙齿缝里碾磨出来,“还有…那该死的混沌污秽!”
她的目光,如同淬了万年寒毒的利箭,狠狠射向大殿角落那本悬浮的《天命书》!
书册依旧散发着幽幽白光,但扉页一角,那点粉晕“水渍”在经历了刚才剧烈的抵抗和引动妙玉分身异变后,非但没有被抹去,反而…似乎更加“鲜活”了一分!它晕染在墨痕边缘,像一颗顽固的种子,又像一个无声的嘲讽!
更让警幻心悸的是,就在她看向书页的瞬间,那点粉晕极其轻微地…跳动了一下!一股微弱却清晰的、带着醉意和满足的意念传递出来——仿佛刚刚饱饮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好酒?
“啊——!”警幻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染血的指尖凝聚起最后的力量,疯狂地抓向那点粉晕!她要将这污秽彻底抹除!
然而,她的力量尚未触及书页——
“嗡!”
《天命书》本身的白光骤然亮起!无数冰冷的命数符文锁链再次浮现,但这一次,它们并非绞向粉晕,而是如同守卫般,带着警告的意味,狠狠挡在了警幻染血的手指之前!
冰冷无情的法则意志,如同洪钟大吕,狠狠撞入警幻暴怒的神魂:
【天命之痕,不容亵渎。异数侵蚀,自有天裁。尔引血煞,乱凡尘,遭反噬,乃咎由自取!再敢妄动书页,引天道震怒,则…形神俱灭!】
“噗!”警幻再次喷出一口紫黑色的“血液”,身体颓然跌回宝座,眼中充满了不甘、怨毒,以及…一丝面对至高法则的无力与恐惧。
她死死盯着那点粉晕,盯着那似乎正在“酣睡”的混沌污秽,又看向仙宫深处、那片被永恒冰封的绝对死寂之地。她能感觉到,那里的封印…松动了!妙玉的“真我”…正在苏醒!
“好…好得很!”警幻染血的嘴角,勾起一个疯狂而怨毒的笑容,声音如同九幽寒风,“想破天命?想醒真我?本座…就给你们一个更大的‘舞台’!让这孽海情天…让这红楼命劫…来得更猛烈些吧!”
她染血的指尖,不再触碰《天命书》,而是颤抖着,凝聚起最后一丝力量,点向虚空。一点混合着血煞、怨毒、以及她自身破碎命格本源的污秽黑光,悄然没入虚空,消失不见。目标…正是那维系着红楼世界核心、却早已被警幻暗中侵蚀渗透的…地脉之灵的方向!
做完这一切,警幻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软在宝座上,只剩下怨毒的喘息,和额角那道不断闪烁着紫黑电芒、昭示着天道反噬的狰狞伤痕。仙宫在血煞余波和法则伤痕的侵蚀下,发出阵阵哀鸣,加速崩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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