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能偵察I：記憶殘痕 - 12. 錯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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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一早，黑晊世就出了門。

「老黑，你在哪？」

左手腕傳來克里斯的聲音，黑晊世拉開袖口露出一隻黑色手錶。這是罷課司機為他們特製的靈能通訊器，只有同隊的人才能聽見談話內容。

他按下通話鍵低聲回應，目光卻未曾移開目標處：「我在育的住處附近。」

此時，他正坐在一家咖啡廳的窗邊，窗外的馬路對面就是尤爾和約翰租賃的公寓，只要稍一抬眼，便能觀察到對面情況。

克里斯一聽就納悶了，「車鑰匙在我這，你怎麼……修蛋幾勒（等一下）！不會是讓式神載你飛過去吧？被人看到不就上新聞了？」

「我用了隱身術。」黑晊世說得極其平淡，彷彿隱身術就跟喝水一樣輕鬆。

克里斯一聽，差點又要噴出一句粗話。

這傢伙還真是……

隱身術這種高階法術，施展時不僅要全神貫注維持心神合一，還會大量消耗真氣，維持的時間越久，消耗率越高。

老黑竟然為了這件事如此耗費精力，看來小育家裡的那隻鬼靈是真有問題？

「你他媽的也太拚了。」克里斯抹了把臉，「那有什麼發現？不會又是哪個想吞噬他靈力的惡靈吧？」

天生有靈力者，不僅吸引鬼怪親近，也吸引覬覦靈力的邪靈惡妖。葉育從小就不知遇到了多少次，每一次都是險象環生。直到長大了，有自保能力，這類危機才減少了許多。

「……暫時沒有。」黑晊世再次淡聲回道。

自從看了昨天的占卜，他就一直心神不寧。即使卦象並非凶象，卻也代表著變數，加上連貴人都找不到鬼靈之氣的源頭，讓他實在放心不下，就決定再跑這一趟。

然而，克里斯還是抓到了那可疑的短暫沉默，不由摸了摸下巴，發出嫌棄的聲音：「讓拎盃猜猜，你不會學那些狗血偶像劇的男主一樣，站在人家樓下風吹雨打地等人吧？」

黑晊世無語了會，「風吹雨打不是這麼用。」

「啊青菜（隨便）啦！」克里斯完全沒有想改正的意思，「拜託吼！你直接丟個式神進去，再用你那什麼跟式神之間的感應看一圈不就好了？是在那邊當什麼望夫石啦？」

丟……式神……

黑晊世感覺腦門有點疼，就連式神們都忍不住在他腦海裡紛紛吐槽：

「八嘎鴨肉（日文：混蛋）！這個金毛鬼當我們是寶可夢嗎？」

「其實……好像也有點像？」

「閉嘴！你身為式神的尊嚴呢？」

黑晊世深吸口氣，無奈解釋：「我說過了，以育的敏感度，不可能會對式神毫無覺查。既然他已經表明不願與我們相認，那就別去打擾他了。」

「嘖！」克里斯想了想，說：「那我先去跟這邊的分隊打聲招呼，順便抓罷課去晃一晃。這個死阿宅難得出國居然只想窩在飯店，真他媽的浪費機票，還有你家湯圓也該出去透氣了。」

這話才說完，罷課司機的抗議聲就響起了。

「我不要出門，我在研究……」

克里斯立刻打斷，「研究個屁？再囉唆，拎盃就吼哩系（老子就讓你死）！」

聽著兩人的吵架聲，黑晊世不禁失笑地搖了下頭。

自從那場事故後，克里斯就消沉了許多，終日頹廢不振，也不愛說話。直到他們終於有葉育的消息，才勉強振作精神，現在還能跟人拌嘴，也算是有所好轉了吧。

結束通話，他就望見朝思暮想的人正好走進陽台，靠著欄杆眺望遠方。對方穿著白襯衫和休閒褲，一如往日簡單乾淨的穿著風格，給人清新的明亮感。

徐風吹起微長的烏黑髮絲，俊麗漂亮的男孩瞇起一雙碧眼，露出愜意的笑容，似在享受早晨的清新時光。黑晊世遠遠瞧著，想起葉育每次跑上頂樓吹風的可愛笑顏，忍不住跟著揚起嘴角。

下一秒，笑意迅速退去。

約翰走出來，將一件薄外套披在尤爾身上，嘴裡低唸著什麼，眼裡滿是戀人又不聽話亂吹風的無奈。尤爾一臉狡黠地轉過身，抱住約翰似在撒嬌。

兩人不知又說了什麼，約翰低頭吻住尤爾。片刻後，尤爾紅著臉點了點頭，被約翰半抱著回到室內，臉上的笑意是既甜蜜又羞怯。

「……」

黑晊世放開緊握的拳頭，指節已經泛白。他緩緩閉上泛紅的雙眼，喉結上下滾動一下，勉強擠出一抹苦笑。

明明是悉心守護那麼久的人，明明那張被幸福浸潤的臉龐與笑容，都曾是為他綻放的。如今，他卻只能躲在遠處，眼睜睜看著對方與別人越走越遠，自己連說一聲「不」的機會都沒有。

說什麼，只要育過得快樂就好……

他輕哼一聲。

根本是自欺欺人！

端起冷掉的咖啡，一口灌下，過度萃取的苦澀瞬間盈滿整個口腔，從舌尖一路燒到胃裡。他緊抿著唇，望向對面那扇已經拉上窗簾的落地窗，手中的空杯被握得更緊了。

＊

等了將近四個小時，總算等到尤爾和約翰出門，黑晊世這才施法竄上陽台，悄然打開門走進客廳。才剛進入，他就察覺瀰漫屋內的灰影比昨天更濃了，這絕非好兆頭。

即便鬼靈再沒惡意，一旦滯留太久，仍會對屋主造成影響。

他謹慎地環視四周，試圖找出異常之物，可放眼望去，所見的都是極為普通的擺設與日常用品。看來那東西藏得極深，而守在外頭的貴人剛才已經通報，那兩人只是去附近的便利店買東西，很快就會回來，他動作要快。

「乾坤定位，虛空無相，示現真意，急急如律令。」

他指尖朝天一劃，隨著低沉的咒語聲，一道淡綠光芒飛向天花板，瞬間將那片灰影打散大半。然而，黑晊世的眉頭卻緊皺了起來。

靈體沒有現形？

照理說，這等級的現形咒能讓任何陰魂都無所遁形。無論強弱，都該有所反應，以便施法者循跡追蹤。可眼前這毫無動靜的狀況，完全超出了他的預料。

會是與某個靈器相連，導致咒語力量被分散？

抑或，它已與屋宅完全同化，所現即是本相？

他在腦中閃過幾個可能，正要再施法時，所有灰影竟突然消失了。

難道……不是陰魂？

黑晊世眼神一沉，默唸心訣，凝神感知屋內的能量流動。

時間一點點過去，總算捕捉到一絲動靜，他當即秉氣凝息，以靈視循著感應追去，就在臥室裡發現一道散發淡金光芒的形體。

此非凡物！

正當他要再念咒令此物現形時，腦海就響起貴人的呼喚。

「主人，他們要回來了。」

不好！

黑晊世不放心地再看一眼。

那光芒十分純淨漂亮，沒有任何邪惡氣息——這是高深的正道修為者才有的靈光。

雖然無法確定這與灰影有何關聯，但照目前觀察來看，應該不是害人之物。既然如此，倒也不必非追查到底不可。

他耳朵微動，聽見電梯門開的聲響，立刻切斷靈視，快步走向陽台。臨去前，他在虛空中畫下一道符咒，低聲念道：「奉請加護於葉育。」便隱去身形，悄然離開。

與此同時，玄關門打開。

「但我覺得另一部比較……」

尤爾一進門，就感覺一道微風迎面吹來，莫名的暖意隨之流向全身，好似有什麼輕柔的東西包覆住他，不禁一愣。

約翰見他一臉納悶地左右張望，便也跟著環視一圈，「有什麼嗎？」

尤爾不解地打量半天，也沒發現什麼異常，索性聳了聳肩，笑著說：「沒什麼，可能風太大了。」

「風？」約翰看向陽台，詫異道：「什麼時候開的門？」

他走過去，正要將留下一絲縫隙的玻璃門拉上，心中就閃過一個想法。未有任何猶豫，他拉開門走進陽台，俯身看向樓下，竟對上一道目光。

街道對面，一抹黑色身影孤零零地立在人行道上，抬首仰望四樓。

兩人視線相交。

約翰微微瞇了下眼；黑晊世神情冷淡，卻也沒移開視線。

半晌，約翰微微勾了下唇角，眼底的溫度漸漸褪去，化為一種深沉的審視，彷彿一台精密的計算機在無聲運轉著，評估著某種風險。直到身後傳來尤爾的呼喚，他才恢復原有的笑意，朝黑晊世禮貌地點了下頭，轉身回到屋內。

黑晊世緩緩垂下眼眸。

稍早的親密畫面仍歷歷在目，自己卻只能像隻縮頭烏龜，躲在一旁暗自傷痛，就連面對情敵的打探，也只能回以這種薄弱到可笑的反擊，無能得教他忍不住自嘲。

自修行以來，除了葉育下落不明的那段時間外，黑晊世從未體驗過如此強烈的負面情緒。對於那個叫約翰的男人，他心中既是嫉妒又是憤恨。

「主人。」腦海響起一個聲音，「不如讓我勾陣替您殺了那男人，只要一點毒……」

「胡鬧！」黑晊世立即怒斥。

「可是……」

「沒有可是！」他厲聲打斷，「你們誰都不得打擾育的生活。」

式神們頓時鴉雀無聲。

黑晊世嘆了口氣。身為十二式神的主人，他的一切心緒波動都會反應在式神身上。

看來……方才真正失控的人是他自己。

他閉上眼，默唸幾次靜心咒，將心中的躁動撫平。

這時，通訊錶又一次發出輕微震動。

「老黑，你那邊結束了沒？」克里斯的聲音響起，背景還夾雜著罷課司機與湯圓的吵鬧聲，「有任務，要馬上出發。」

黑晊世沉默地往公寓再瞧去一眼，就斂下眼底愁色，按住通訊器，皺眉問：「修補結界裂縫的任務不是還有幾天才開始嗎？怎麼提前了？」

「不是那個，是另一個……啊幹！死阿宅你閉嘴！」

「砰」的一聲，一聲慘叫響起，背景終於安靜了。克里斯舒爽地吁了口氣，才接著說：「是休士頓分隊請我們緊急支援的任務，要去鳳凰城。」

鳳凰城在亞利桑納州，從休士頓開過去，起碼十八個小時。

黑晊世無奈地又看了眼公寓，就朝街角走去，「過來接我吧。」

十分鐘後，黑色休旅車匆匆趕到。

黑晊世坐進副駕駛座，瞧見後座戰況激烈——罷課司機依舊戴著那副貌似誇張大墨鏡的靈腦鏡，正在跟小狐狸湯圓爭奪最後一根炸雞腿，姿態慘不忍睹。他無語搖了下頭，轉頭問：「怎麼突然有案子要支援？」

「聽說是個很長的故事，但拎盃懶得聽。」克里斯叼著菸，俐落地轉動方向盤，在馬路上畫出完美的迴轉圈，往反方向駛去，「總之，他們負責這案子的人出了意外摔斷腿，要在床上躺一陣，其他人又各有案子要忙，只好拜託我們了。」

「不請靈醫？」黑晊世疑惑問道。

按規矩來說，只要靈能偵察員有任何嚴重損傷，都能向上頭申請靈醫治療，以便盡快回到工作崗位。

「那兩個笨蛋是自己吵架，打成一團摔出窗外才受傷的。」克里斯不屑地翻了個白眼，指著前座的抽屜，「他們上司說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決定罰他們自己去慢慢復原。案子不是很複雜，應該很快就能搞定。」

黑晊世打開抽屜，取出資料翻看，一邊問：「育的事你回報了？」

「嗯，董事長說他手邊還有些事在忙，晚點會親自找小育談，如果他真的不想幹了，還得討論後續的解約問題。」克里斯沉著臉「嘖」了一聲，繼續碎碎念著：「要不是有規定，不能在凡人面前提到任何靈能相關的事，拎盃昨天早就不管死囝仔爽不爽，直接攤牌說清楚了。那個約翰也回來得真不是時候……」

做他們這一行的，都簽過靈魂契約，使力量停留在顛峰期，直到期滿，才能退休回歸平凡，或是續約留任。以葉育這樣的特殊情況，也不知上頭會怎麼算違約懲罰。

說到這一點，黑晊世的表情也凝重起來。

雖然董事長對他們每一個下屬都極為照顧，何況育也是因工受傷所致，但最終的裁決也不是董事長一個人能作主，只希望上頭願意從寬處理。

不過，一旦解了約，他和育就真是兩個世界的人了……

思及此，黑晊世不免感到一陣酸苦，只得轉向窗外遮掩神情。

還記得初次相遇時，小葉育才六歲，靈動的碧眼澄澈乾淨，惹人憐愛，圓潤的小臉也總揚著燦爛笑容，邊口齒不清地對著他喊：「執事，執事。」

那可愛的親密呼喚還猶言在耳，如今伊人……卻在水一方。

緊閉的唇角微微勾起，黑晊世帶著滿溢的苦澀，回憶只剩自己記得的過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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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咒語是隨便孤狗找來的，還請認真魔人高抬貴手（囧rz8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YemMTyJn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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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 喵芭渴死姬 / 初版：10.26.2013｜二版：05.07.2017｜三版：06.14.2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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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錯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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