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女之路I - 鮮血冠冕 - 序章 (2025-2-23)更新

將天真與無知如種子揮灑，

滿懷期待它能種出什麼果實的女孩啊，

正一點一滴回收那妄想的報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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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豐收吶吶吶吶吶吶！」

　　女孩將雙手圈在臉龐大喊，讓聲音傳到遠方，期待一同歡樂的人群都能聽見。

　　說是女孩也不相稱她的年齡，那是正值脫離稚嫩氣息、青春晦澀的花朵將要綻放之齡。

　　金色及臀的柔髮隨太陽閃耀，全身散發麥子香氣。

　　一對沙狼獸耳顫動幾下，用那對暗金色的眸子凝視豐收大地。

　　女孩以黃金麥子型狀的別針，固定吊頸式純白衣裳，把她玲瓏有緻的身材突顯出來。她跳上運裝小麥的車輪廂，一口氣爬到小麥推疊成小山的頂端。

　　「啊啊啊，危險啊……」

　　「這成何體統？」

　　「讓她去吧。」

　　「這孩子一年比一年還野！」

　　抱怨和擔心聲浪此起彼落，就算傳進女孩耳中，也當作沒聽見；她的心情如跳躍麻雀一樣，對眼前豐收光景相當滿意。

　　每季作物的收穫時節必舉辦慶典，進行儀式表達對神的感謝之外，最重要的是告示天下我國豐衣食足，所有子民不要害怕飢餓、不要害怕自己的孩子被「狩獵」。

　　凡萊妮希雅公主，已經為這個國家與人民服務好幾個季節，也只有這些時節能在外頭奔放。因為隨年齡增長，被留在城堡中的時間就越多。

　　「今年也能大吃特吃！」

　　豐收歡慶的異種們高聲附和公主，大家都喜歡公主的率直個性。

　　收獲比往年豐盛，全城將連夜歡慶，廣邀請其它國家賓客，也是公主的工作項目之一，像是獅心皇帝國、娜迦白蛇宮、溫蒂妮公國、卡利山德王室等眾多大國……

　　「我在此宣佈──」凡萊妮希雅再次圈起臉龐，大聲宣告，「小麥的祭典將會如期進行！」

　　所有「異種」為這場豐收與即將進行的祭典高聲歡呼鼓掌，連平常會顧及形象的從臣與貴族們也忍不住在現場暢飲啤酒。

　　原本打算跳下去一同參加的凡萊妮希雅，忽然想到什麼，戰戰兢兢地往後方看。

　　「啊啊，又來了，凡妮珍那副『妳給我乖乖聽話！』的眼光刺的我屁股好痛！」凡萊妮希雅垂下雙肩嘆氣，抱怨不遠處一位緊盯她背影不放的女人。搞得像她只要一亂動就會犯下什麼大錯。

　　站在那遠處，披著紅色大衣的女性雙手交盤，手指頭焦躁地點啊點，眼睛一刻也不會眨。

　　在離開城堡之前，這位血親以一種「別想到處亂跑」的責備眼神告戒過公主：「妳別想到處亂跑。」

　　連說出來的話都跟表情一樣，只能無奈地佩服她。

　　凡萊妮希雅也想和「人類」交談、喝啤酒、吃麥餅配牛奶。但從小就被告戒身份的問題，禁止和人類交談。

　　「喂──」凡萊妮希雅小聲呼喚了一群生物的注意。

　　牠們體型嬌小，毛絨絨、身體細長柔韌，黑眼珠溜溜打轉，胖嘟嘟的身體因跑來而搖搖晃晃。因為長時間打滾在田裡，髒兮兮的皮毛乍現，六隻生物坐在輪子周圍。

　　「咕咕利們，幫我看盯著我屁股的凡妮珍在想什麼！」凡萊妮希雅暗指後方，牠們開始探頭探腦。

　　在牠們坐回原位後，開始報告牠們自己所觀察的心得，咕吱地叫著：

　　「不爽妳的屁股？」

　　「嫉妒妳的屁股？」

　　「想咬咬看？」

　　「……興奮？」

　　「貧瘠。」

　　「想捏一把？」

　　「喂，明明有能力『體察心思』的你們，是怎麼看的？我不是說真的屁股啦！」

　　「是玩笑啊？」

　　「真愛使喚人。」

　　「被耍了？」

　　「哪年代的笑話？」

　　「……德性。」

　　「被害妄想？」

　　「我烤了你們哦！」凡萊妮希雅抓著其中一隻咕咕利的腮幫子，只有軟絨絨、暖呼呼的觸感。

　　「請再給一次機會。」

　　「請奴隸我吧。」

　　「……請用力」

　　「我錯了。」

　　「請享用。」

　　「鹽刑烤打？」

　　凡萊妮希雅頭痛地以手掐住太陽穴，想著這些曾被喻為「河溪上的獵手」的生物怎麼會變成這種德性？

　　牠們再次探頭出去，很快地又坐回原位。

　　「別和人類交談。」

　　「注意妳的身份。」

　　「把屁股繃緊一點。」

　　「這是為妳好。」

　　「希望妳能明白。」

　　「身為公主的職責……」

　　「……」凡萊妮希雅頭上的獸耳動了一下，一頭霧水反問，「公主的職責？」她左思右想了一下，摸不著頭緒。

　　「什麼意思啊？」

　　接著牠們面面相覷，然後再次探頭出去，觀察了凡妮珍的內心。

　　有人說牠們觀察內心的能力，單純是來自氣息上的感受，雖然經常會與原本的意思扭曲，但換個方向角度去想則十分貼切。

　　「任性。」

　　「野丫頭。」

　　「大眼睛。」

　　「小屁孩。」

　　「長不齊的毛。」

　　「請快長大。」

　　「回去看我叫廚師長油炸你們！」

　　就在公主和咕咕利們打發時間時，不知不覺已經過很長一段時間了。

　　接下來是進貢神的重要儀式。

　　在這片遼闊、金黃的田地，神給予重要食物，這些豐收被喻為神的血肉和眼淚。所以必須奉獻回饋，獻上讚美和關愛感謝神靈、獻上貞節的祈神舞蹈。

　　然而，在重要儀式將要進行時，遙遠平原上卻傳來野獸的呼吼。

　　所有異種和人類漸漸停下愉快和期盼的氣氛，看向聲音的來源。

　　這項儀式不該被打擾，但那道呼吼聲是公主非常熟悉的聲音。

　　粗野的吼叫聲線銳利宏亮，如金屬打磨嘎嘎作響。

　　「他」騎乘一匹巨大凶狼到來，巨大的陰影降落，帶著不祥徵兆。

　　種族黑轟蜴。

　　鱗片漆黑，滿是肌肉和白色刺青的蜥蝪人。因為種族的關係，胸骨和肋骨如裝甲般朝外刺穿而出。

　　他跳下巨狼，對凡妮珍私語。

　　不一會兒，凡妮珍以執政者的身分下令停止一切活動，所有與政令相關的人群被她召集速回王城。

　　黑轟蜴來到凡萊妮希雅公主面前。

　　他展現忠誠單膝下跪，輕型腰甲發出金屬聲響。

　　那身白色刺青，讓黑轟蜴起來像斑紋野獸。顱部的傘狀骨頭讓他外觀看起來像長角的龍族後裔。

　　即便單膝下跪，巨大的體型與站在小麥上的公主平高。

　　「格蘭？」凡萊妮希雅對護衛騎士的行為感到疑惑。

　　重大事件的稟報，應安靜地向一旁圍觀的從臣及凡妮珍述說。但此刻名為格蘭的護衛騎士，仍對著她恭敬低頭。

　　原本是輕鬆愉悅的氣氛，不知為何就連太陽都顯得冰冷，不安的情緒開始蠢動。

　　凡萊妮希雅開始聽見凡妮珍在遠處發怒，尖聲嘶吼，下達不可怠慢與猶疑的命令。

　　看著大個子蜥蜴，仍遲遲不說，似乎還在掙扎、理清自己的思緒。

　　跳下小麥之後挨近格蘭，卻看見那低垂的臉龐，充滿猶豫和驚恐。

　　是什麼事情讓自己的護衛騎士如此慌恐不安？

　　凡萊妮希雅伸手觸摸格蘭的臉頰，希望能讓他冷靜下來。鱗片摸起來的觸感粗糙冰冷。

　　當她們眼神對望時，騎士竟流淚了。

　　格蘭顫抖地開口：

　　「王、王者……」

　　王者──統御這塊大陸上的君王。

　　凡萊妮希雅知道他說的是誰，那是因公務外出的父王。

　　「王者……」格蘭靠意志抬起百斤重的下顎面對公主，「殞落……」

　　輕聲低語卻像天降了塊大石擊在公主的腦袋，好像時間停止、好像聽錯了、好像聽不懂──是「不願意懂」。

　　一片死寂，只剩格蘭微顫的埋首哭聲。

　　「你說父王死了？」凡萊妮希雅看向遠處。

　　從臣、貴族與外地使者們，像是被趕走的小鼠紛紛離開田地，坐乘以魔獸拖曳的車廂，現場紛擾不斷。

　　「公主……儀式怎麼辦？」人類農場主臉色鐵青地上前尋問，「難道不進行了嗎？」

　　凡萊妮希雅眼神遊移，欲言又止。

　　如果停止了，國家的信用會跌到哪去？

　　「這……」凡萊妮希雅看了格蘭，又回頭面對農場主。一臉茫然，無法下決定。若選擇不進行，是不是同等於承認格蘭所說的？

　　「我……」

　　天旋地轉，一切都失去溫度，感到暈眩。

　　──小希雅，快點！

　　凡妮珍不耐煩的命令傳來，驚得公主耳朵抖動。

　　乖乖跟了上去，留下恐慌的人類群眾，以及仍舊跪在地上的格蘭騎士。

　　原本太陽將田園照得一片金黃和油亮，現在卻彷彿墜落的黃昏，快速失溫。

　　當格蘭起身，準備追隨公主一同回城時，農場主叫住了他。

　　「格蘭蛇骨大人。」

　　蜥蝪的龐大身體猛地轉來。格蘭有點驚訝，因為人類大多害怕他，他也不喜歡人類，從來不和人類交流。

　　「今後……請您好好照顧她。」人類農場主低頭致意。

　　「……」格蘭巨大的眼瞳溜轉幾圈，他露出嚇人的利齒來表示不悅，「不用你提醒！我當然會！」

　　但農場主卻還是不要命地上前：

　　「我指的不是這個，我明白您一定會照顧她……」

　　「你想說什麼？人類！」格蘭唾液噴得滿地都是。

　　「凡萊妮希雅公主──是王者和『人類』的孩子。」

　　「這全世界都知道！」

　　「王者殞落，那身血液將不受保護……」

　　「唔嘎，你想說什麼？」格蘭的舌頭躁動不安而扭來扭去，伸出巨臂，粗暴地將農場主給高高舉起，「你在暗示我什麼？」

　　「格蘭蛇、骨大人……」農場主難以呼吸，被抓在半空中掙扎搖晃，衣服反而纏緊他的頸子，「王者才剛打造的政治局勢……邁入和平的世界……王者的殞落……」

　　「你想說，與我們為盟之國將會背叛？這種情況不是沒料想過！」

　　格蘭吼完之後轉身，輕鬆跨上巨大凶狼。

　　但農場主仍不死心地提醒。

　　「王者做過所有國家都怨恨的事──王者接受所有『人類』居住在這塊大地上……象徵和平的公主，也極力宣揚與人類和平相處……」農場主跪在地喘，用盡最後力氣呼喊，卻讓格蘭一身健壯的肌肉頻頻顫慄。

　　格蘭想到了。

　　王者為了讓所有憎恨人類的種族和國家無法反駁、並首肯他的決意，於是娶了一位人類女性，並生下那名女嬰──而王者殞落，所有國家的恨意、爭奪權利的野心，率先必將全國最痛恨、最具象徵力的東西給抹殺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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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凡萊妮希雅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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