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戴維娜一把抓住弗羅拉的手腕,動作如閃電般迅捷,讓後者根本來不及做出反應。
她對弗羅拉使用的,只是一種簡單的約束魔法,令對方無法靠著力氣鬆開她的手指。
要破解這種法術,對弗羅拉來說絕對易如反掌,不過她的用意並非要維持它的效力,純粹只是要爭取一點點時間。
戴維娜連忙閉上眼睛,集中全部精神,讓意識化為一縷輕煙,穿透厚實的岩壁,延伸到外面蓊鬱的林木間,默默對那股生機盎然的自然能量發出急切的懇求。
所幸的是,弗羅拉現時身處在洞穴的範圍內,她的魔力無法對外面的自然環境造成干擾或破壞,讓戴維娜的意識能夠順利融入到那股豐沛的能量中。
大自然的回應相當迅速,好似母親敞開雙臂一樣,接納她的需求,慷慨地賜予她所需的能量。
一縷縷翠綠色的光芒衝破重重阻隔,宛如流動的液體般從外面滲透進來,沿著凹凸不平的石壁蜿蜒而下。
當它們接觸到地面後,便急速地朝著弗羅拉的方向蔓延而去,如同活生生的藤蔓,順著她的腳踝一路往上攀爬,層層交錯地束縛著她的身體。
「這⋯⋯這怎麼可能?妳置身在這裡怎麼能夠⋯⋯」
弗羅拉見狀,臉色變得僵硬,原本的傲慢與自信剎那間被驚愕取代。她沒有設想過,戴維娜竟然能夠在室內召集自然萬物的力量,更沒想到年紀輕輕的她,可以精準地指揮那股並不屬於她的能量。
綠色的線狀光芒越纏越緊,每一圈都粗壯而堅韌,幾乎讓弗羅拉動彈不得。
「妳以為靠自然的能量,就能夠徹底限制我的行動嗎?結界石的力量充滿著不馴的野性,它是不會甘心受到束縛的!」面對如此的羞辱,弗羅拉顯得憤怒不已,咬牙切齒的聲音裡釋放出狂暴的殺意。
隨著眼中的戾氣越發濃厚,魔力在她的體內洶湧地激盪起來。只見她的皮膚底下開始浮現出蛛網般交織的黑色紋路,從手臂蜿蜒至頸項,每一寸被侵占的肌膚都飄散出不祥的黑霧,明顯正醞釀著某種摧毀性的爆發力。
然而,戴維娜對她的威脅不為所動,依然閉著眼睛,清空所有思緒,讓自己變成一片輕盈的羽毛,沉澱到心靈的深處。她利用堅定的意念,嘗試喚醒那股溫暖而純淨的光芒,請求它再次顯現,與她共同完成接收黑暗能量的任務。
她沒有要求消滅或淨化黑暗的存在,只是追求實現和諧的平衡,正如人類擁有喜怒哀樂的情緒,關鍵不在於消除某種情感,而是懂得怎樣調節和控制它們。
她甘願成為承載這股黑暗的容器,沒有半分抗拒或厭惡,只有平和與接納。
戴維娜的念頭是那麼純粹而乾淨,就像晶瑩的水滴墜入平靜的湖面,在她的靈魂深處激盪起層層漣漪。
很快,她便感覺到體內的某處宛如太陽綻放一樣開始溫暖起來。那股暖意並沒有停留,而是逐漸擴散,沿著血管流向她的手臂,最終滑入掌心,以不可抗拒的氣勢滲進弗羅拉的皮膚,與對方體內的黑暗能量展開正面的碰撞。
弗羅拉感到猝不及防,短促地驚呼了一聲。來到這一刻,她終於明白戴維娜的真實意圖,於是拚命地扭動身體,試圖掙脫那隻散發著橘光的手,可惜自然的枷鎖牢不可破,她的掙扎只是徒勞無功。
「妳是瘋了嗎?它永遠都不可能認定妳是它的主人,這股力量終究會⋯⋯啊——」
她的聲音被強烈的衝擊感猛然截斷,五官緊緊皺成一團,全身的肌膚宛似被烈焰燃燒一般,令她感到疼痛難耐,身體無法抑制地顫抖起來。
而這股痛楚,並非由她獨自承受。
當溫潤的橘光企圖在她的體內展開推進時,那股純然的邪惡壓根無處可逃,只能被迫抽離她的體內,如同奔騰的浪潮沿著戴維娜的手臂席捲而上。
隨著更多濃稠的黑暗湧入體內,戴維娜的肌膚開始浮現出密密麻麻的黑色線條,順著她的脖頸一路延伸至臉龐,形成一組組像荊棘般交錯的紋路。
陰冷的惡意透過每一道線條傳遞而來,清楚地表達出那股邪惡的能量絕對不甘屈服於她。
戴維娜幾乎能聽到結界石的意識在她的耳邊咆哮,以狂暴的野性與毀滅的本能在她的體內瘋狂肆虐,野蠻地撕裂著她的血肉,甚至企圖要碾碎她的意志。
痛楚深入骨髓,猶如千萬根鋒利的針同時刺入神經,使她渾身劇烈地顫抖,呼吸變得急促艱難,面容因極度痛苦而扭曲變形,雙腿快要無法支撐身體的重量。
「戴維娜,快點住手!太危險了,妳會害死自己的!」
她的狀態令沉默已久的莫伊拉驚恐不已,血色盡失。她急忙邁開步伐,企圖要阻止這場魔力的吸收,然而一道無形的能量屏障卻阻擋住她的去路,讓她完全無法靠近兩人半步。
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孫女獨自承受那股可怕的力量,心如刀割。
戴維娜對祖母的勸告置若罔聞,儘管痛苦毫不停歇地侵襲著全身,她依然執拗地緊握著弗羅拉的手腕,不肯鬆開半分。她咬緊牙關,以堅韌的意志作為盾牌,勢要將那股黑暗能量納入自己的掌控。
她知道,這是唯一的機會——
取代弗羅拉,將結界石的能量融入她體內,帶領黑暗接受光明的擁抱,達成某種微妙的平衡。這是一場不容失敗的戰鬥,不僅是與弗羅拉的對決,更是與那股黑暗能量的較量。
弗羅拉持續從喉嚨深處發出痛苦的嘶吼,聲音裡摻雜著不甘與絕望。她的臉色逐漸變得蒼白,曾經高傲的眼神此刻完全被恐懼淹沒。
對於力量被強行抽離,她壓根無能為力,屬於戴維娜那股溫暖的能量就像一道無形的漩渦,不斷地吞噬著她體內的黑暗,任憑她如何掙扎都無法阻止。
經過一段漫長的煎熬,戴維娜開始感受到那股躁動的能量漸趨穩定,猶如暴怒的猛獸在她的安撫下終於收斂爪牙。
每當有新一波的黑暗能量湧入,她就會像馴服野馬一樣,用堅韌的意志牽引它流向體內的魔力核心,直至兩股截然不同的能量以平和的方式融為一體。
原本攀附在她皮膚上的黑紋由上而下逐漸消退,重新展現出健康的光澤,使她緊皺的眉頭因痛苦消散,而慢慢舒展開來。
當感受到弗羅拉的能量被徹底抽乾,戴維娜下意識地睜開雙眼,並鬆開她的手腕,任由她往後倒在堅硬的石地上。
此刻的弗羅拉就像一具被掏空的軀殼,失去所有生機與色彩,嘴唇乾裂發紫,雙眼變得黯淡無光。雖然她的身體仍在微微抽搐,彷彿進行著最後的掙扎,但氣息已極其微弱,就連抬起手指的力氣都沒有。
如此虛弱的模樣,與她不久前的囂張跋扈形成諷刺的對比。
「戴維娜!」
注意到戴維娜的雙腿發軟,難以繼續站穩,莫伊拉立刻箭步上前,及時衝到她的身旁,用雙手牢牢地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軀。
戴維娜安心地靠在祖母的身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大量髮絲都被汗水浸濕,黏膩地貼在她的臉頰上,清楚地反映出方才那場力量轉移對她所造成的負荷。
莫伊拉面露心疼地打量著她,緩緩伸出手,輕輕拂開黏在她額前的濕髮,當察覺到她的呼吸漸趨平穩,心情才稍微安定一些,但眼裡的擔憂並沒有減少,「親愛的,妳感覺怎麼樣?」
「本來覺得有點難以承受,但現在已經感覺好多了。」戴維娜的聲音雖然虛弱,卻能清晰地吐出每一個字,證明她確實已無大礙。
「妳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回想起黑魔法企圖要侵蝕她身體的畫面,莫伊拉仍心有餘悸,一時控制不住情緒,改用嚴厲的語氣斥責她,嗓門因氣憤而拔高了幾分,「把她體內的能量全數吸收到妳的體內,妳清楚那是多麼危險的行為嗎?那股純然的黑暗能量是會徹底吞噬妳的靈魂,扭曲妳的本質的!」
「這是唯一的辦法,奶奶。」
戴維娜輕輕地抽開祖母的手,試圖靠自己穩住仍在顫抖的四肢,重新站直身子。
與此同時,她訝異地發現象徵著祭品的標記在手腕內側消失得無影無蹤,變回光滑無瑕的肌膚,彷彿那個褐色圖騰從未存在過一樣。
她猜測這個現象,或許是與結界石的能量融入她體內有關——因為她已成為承載它的容器,無法再被視為祭品的存在,令標記因條件失效而被瓦解。
對於徹底擺脫「祭品」這個枷鎖,她不禁感到如釋重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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