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夜色被紅藍的燈光所佔據，救護車上沒有一個人在說話。穿著白色制服的救護員默默監察女孩的狀況，永翎坐在一旁默視昏迷的妹妹，本應令人喜悅的兄妹重逢並沒有讓他開心起來，一片空白的腦袋使他想不出半句話。
「你妹只是暫時睡著。」他抬起頭，救護員已經完成簡單的檢查，拿下裝備在車廂側的長凳歇息。
永翎不認為自己的臉上有流露出擔憂的神情，一方面可以說他不領情，他累到沒有舉手回應的動力也是事實。
車體的搖晃情況告訴他，他們正在高速公路上奔馳。永翎第一次見到這款救護員制服，換言之這輛救護車是島上的所有物，目的地也不是任何一家公立或私家醫院，而是白陵高中。
會這樣做都是合理的，這刻再沒有比學校更安全的地方。
救護車直接開進學校。尾門一打開，熟悉的花園就映入眼簾，繁花在濃霧密布的深夜裡自顧自的爭豔奪麗，在黑暗裡帶來一片光明。
永翎卻無心欣賞這一切，尾隨推著妹妹的救護員進入醫院大堂。
很濃烈的消毒水味──如此心道的永翎給突然的光明照的太陽穴發疼，他繼續追上去，可是在走廊前就被那位熟悉的護士攔住。
「醫生要替病人做檢查，你不可以進去。」護士眼神犀利地注視永翎．不像已經當值大半夜。
永翎的手在護士的肩膀上十公分懸著，他想跟進去，但他很清楚不可以違反醫院的規矩。
「永誼醒來請第一時間通知我！」永翎寄託，眉頭因為憂心而皺起，差在沒有電視劇裡禁不住抓住對方的手的橋段。
「好……好……請你先回去休息。」護士露出嫌麻煩的表情，一手一推把永翎掃出門口。
結果還是被趕了出來。防衛隊的各位一早已經回去，永翎除了返回宿舍之外也別無他想。
「何時才到日出？」
他茫然地抬頭，向一片混濁的天空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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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晚，永翎不知道有沒有睡覺，也許中間有合上眼吧？紗簾外的天色變為明亮時，他一直坐在自己的床上。妹妹是救回來了，但有一種難以釐清的感覺，十分的怪異，令他很沉重。
天再亮一點的時候，他換上白陵高中的制服，為要履行與凝欣的約定。
永翎比平時更早出門，學校是白茫茫的仙境，擦肩而過的同學、噪鵑的啼叫……身處和平的校園令他感到很不真實。
到了廣場下的鐘塔，凝欣卻比他更早來到守候。水靈靈的眼睛睜得更大，好像不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他回來了，他遵守約定回來了！
胸口彷彿快要撐開，她的心撲通撲通地跳動，發抖的唇間吐不出一句話。她握緊垂在裙襬的手，同樣是顫抖不已。
她抱緊永翎，那個胸襟令她安心。那個溫度、觸感、洗衣劑的氣味，都是很熟悉的感覺。她閉上眼，沉浸在這股溫暖裡。頭髮給揚起，她知道永翎在撩弄她的頭髮。
「你終於回來了？」凝欣很清楚這個不是哄騙自己的夢境，然而她對目前的狀況出現莫名的不確定。
「我回來了，沒穿沒爛。」永翎扶著凝欣的雙臂，她得抬頭才看得見他。那張臉上寫滿疲累，但確實如他所說，身上連一道傷痕都找不到。
「永翎平安無事……實在太好了……」凝欣瞇起眼，展露最純粹的笑靨。晨光穿過雲霧照著，眼角的淚花如草木的露水晶瑩剔透，在早晨的寶貴時刻閃耀。
他們一同看向校舍，越來越多學生回來。雪白的建築物給打出誇張的影子，西翼大樓的窗戶反射著陽光，徹底洗刷的迎接嶄新的一天。
「一起進去嘍？」永翎牽起凝欣的手。
「嗯！」凝欣回以滿意的笑容。
「哈囉！早安啊翎兄……還有永翎嫂。」在二樓和三樓的梯間，他們碰到巡邏中的相穗。她一如往常和兩人打招呼，對昨晚的行動沒有任何著墨。風紀委員長難道沒有透露半點風聲嗎？不過這對他們來說是好消息。
「幹……幹嘛這樣說我？討……討厭啦……」凝欣對相穗的調侃表達嫌棄。不過有一點讓她困惑，一個學期以來就沒察覺到他們的關係變得這麼熟。
相穗依舊的我行我素，對好友女友的抱怨只是哈哈大笑就揮手遠去。
「那個……你妹妹還安好嗎？」前往教室的走廊上，凝欣問道。
「暫時還沒醒，應該沒有生命危險。」永翎淡然回道。
「這樣就好了……」凝欣垂下表情。這絕對算不上很好的結果，但也絕對不算壞。畢竟那是永翎最重要的家人，凝欣也不願見到不幸的發生。
「我可以探望她嗎？」語氣突然有點強烈，永翎的平淡表情都寫上了幾分疑惑。凝欣都被這樣的自己嚇到，到底自己為何孰意要見永翎的妹妹？她自己也不太清楚。永翎大概覺得提出這種唐突的請求的女友很奇怪吧？
（還是收回那句話吧……）
「嗯。可以呀。我猜她也會很開心的。」凝欣再開口之前，永翎已經答應她。
「啊！那個……今天買便當好嗎？」凝欣想轉換尷尬的話題。
「沒問題。」永翎回答。
上午飛快地過去。他們到學生餐廳買了便當，拿回去教室那兒吃。永翎把凝欣前座的椅子反過來，這樣就可以面對面吃飯了。
羨煞旁人的畫面去到一半遭到打斷……
手腕的震動引起永翎的注意，點開屏幕旁邊的按鈕，投射畫面出現一位年輕女子。這個人凝欣都認得出，她就是醫院裡的那位護士。
『你妹妹已經醒了，請你馬上過來。』她的語氣很嚴肅，永翎不由得擔心是不是哪裡出了問題。
「你去吧。」畫面消失，凝欣柔和地跟永翎說，然而雙眼流淌出十分認真的神情。
「好吧。」永翎扒完幾口飯，就帶著便當盒急步離開教室了。
凝欣心念念地目送男友的背影。她知道永翎是為了心愛的妹妹，她知道這趟的離開不同於昨夜，但想到才回來沒久又要再送走他，心裡還是酸溜溜的。
這頓飯的喜悅，跟便當盒裡開始結著油塊的米飯一樣，變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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