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黃樗擋在鄯問面前,「你們走!藤黃隊斷後。」他提槍走向士兵,藤黃芩與藤黃落緊跟其後。
「好!」蕭世翼攬住鄯問的腰際,輕功運,一步衝星河,置身夜空,清風掠過耳際,這是鄯問此生離銀月最近的一次。
滿月燦良宵,霜潔似瑾瑤。星珠千萬點,亂落簇銀杓。
「抓穩了。」蕭世翼抓起鄯問的手環過頸項,陡然一墬。
鄯問驚呼,「啊——」墬空感蔘人,背脊發麻,手腳並用纏住蕭世翼。
蕭世翼一手掌住鄯問的嘴,「妳想把官兵喊來?」
鄯問搖頭,搬開他的手,不再一驚一乍。
兩人跨過延康坊東處的客舍,蕭世翼拉著鄯問闖入,直奔掌櫃休憩的廂房,喊醒睡夢中的掌櫃,「陳掌櫃!陳掌櫃!醒醒!」
鄯問詢問,「為何停在這?官兵說不成馬上就追來了。」
蕭世翼回道:「方才驚動了巡街使,定然挨家挨戶搜查,得設法瞞天過海。」
陳掌櫃悠悠轉醒,正想喊人抓賊,見來人是蕭世翼,趕緊奉上諂媚的嘴臉,「蕭郎君甚麼風把您吹來?」
蕭世翼說道:「沒時辰寒暄了,我要一間房,備上五色丹青。」
陳掌櫃磨掌哈腰,「要房可以,價錢先談。」
蕭世翼說道:「一幅墨蘭圖換一宿,且當蕭某沒來過。」
聽他如此說道,掌櫃便知蕭世翼又劃下了一道劣跡。眾所皆知蕭翼只盜書畫,燒殺擄掠無一沾邊,為人算是和善,所以陳掌櫃才敢與蕭世翼打交道,想來這次又是與盜畫拖不了干係,不過……「敢問墨蘭圖出於何人之手?看郎君身無長物,除了一位小娘子。」他被蕭世翼誆過,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爾後每次都得確認。
蕭世翼指著自己,「蕭某。」
陳掌櫃泛起一抹微笑,「郎君確定一人一宿換一張墨蘭?」又指著鄯問說道:「呦!這不是玄都觀鄯住持嗎?」
蕭世翼咬牙,明知陳掌櫃趁火打劫,卻還是鬆口,「兩幅。」
陳掌櫃大喜,「小的帶您去偏房。」他隨手點了一盞油燈,領著兩人走上二樓,給予右側不起眼的偏房,裡頭擺設簡——右側有一木桌,上頭已備上了文房四寶,左側則是床鋪。
陳掌櫃闔門告退,蕭世翼說道:「妳,去開窗。」
鄯問不明所以的看著蕭世翼調墨,官兵都快追來了,她慌張地說道:「你還有閒情逸致作畫?」
蕭世翼說道:「我自有辦法。」他努嘴,「開窗啊!」
鄯問半信半疑,但眼下僅能造著蕭世翼的話打開他身後的窗櫺。
月光入屋,透照瑩瑩纖塵,一洩遺霜鋪蓋郎君的背影,前有銅鏡,郎君執筆畫顏,月光熹微,鄯問看不清銅鏡上的容顏,所以當蕭世翼轉身之時,鄯問不可置信,連退三步,驚呼:「你是誰?」她知道是蕭世翼,還是忍不住讚嘆,此人面黃如臘,幾處雞皮發皺,一道刀疤縱貫左眼,哪還是年少郎君?但蕭世翼生得本就俊逸,扮作老相也掩不住俊美無儔。
蕭世翼說道:「換妳了。」他右持蘭竹筆,左持若干小碟子逼近鄯問,她步步後退,抵上窗櫺,跌坐窗邊,在月華的滋潤之下,長髮沾染銀漢的點點星光,深夜裡自顧生輝,幽靜如畫。
蕭世翼不忍打擾這份寧靜,但是他必須擔保兩人的安危,將畫碟置於窗溝,借月輝畫顏。
一瞬地冰涼顫慄,鄯問禁不住叫了一聲:「啊!」不安的伸出小手攥著蕭翼的袖緣。
「安分點。」蕭翼認真的在鄯問臉上勾勒出一條條細紋,或濃或淡,渲染一張遲暮秋容,而鄯問就這麼看著他認真的神情,郎君眉眼深邃,彷彿看穿她的三魂七魄,揪起心弦百般撩撥,看得她不自適,雙頰泛起紅潮,所幸閉起雙眼,眼不見為淨。
少頃,蕭世翼停筆,拿出喬裝前所用地髮簪,更靠近一分,雙手各橫過鄯問耳側,盤弄秀髮。
兩人所靠如此相近,鄯問不敢動,那一寸彷彿有一丈之遙,周圍全是醉人的蘭香,她不禁存疑,香味是否經過了火培?否則她怎麼會如此暈乎,渾身燥熱,緩不過氣?難不成是風寒沒好透?回頭再讓孫醫師瞧瞧。
蕭世翼綰了一個驚鵠髻,別上菡萏簪花,而後審視自己一手打造的扮相,「誰也認不出來鄯住持了。」然後打開衣櫃,拿出兩套衣裳,一人各套一件,又拿出一隻細桿,前方垂綴紅纓,塞入鄯問懷中。
來不及拿銅鏡給鄯問審視,門外傳來陳掌櫃的高喊:「各位官爺有話好說,別硬闖!」
蕭世翼回到書案對面,整理丹青,鋪上一張白宣,「等會你得配合我。」席地而坐,調和墨水。
隨著紊亂地腳步聲以及木門開闔聲越來越近,氛圍凝重。
腳步聲嘎然而止,眼看著要破門而入,蕭世翼喊道:「阿娘,孩兒為您畫張仕女圖。」
鄯問瞠目結舌,阿娘?她芳齡十八,生不出如此歲數的龜兒子!驚訝之餘,還是配合蕭世翼,霎時入戲之快,矯揉造作凹出窈窕身姿,扭著脖頸側頭,長竿隨著看去的方向甩去,「哪來的小狗真可人,給你取名蕭吧!嘿!蕭狗!」手腕晃動長纓,佯裝戲犬。
蕭世翼描摹眼珠子的手一歪,靈動杏眼成了斜眼羅剎,心中腹誹:她絕對在罵他!
於此同時,巡街使闖了進來,鄯問連忙改口,「娘的好大兒,把阿娘畫輕巧些。」她百般弄姿,優雅慢步,抬手攏攏肩上不存在的披肩,低眉探花、斜睨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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