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靜不小,引來關切,「蕭娘子怎麼了?」
蕭清婉回應:「沒事,只是跌了一跤。」她岔開了話題,以防胡亂臆想,「住持沒出過長安城?」不然怎麼不認識山珍海味。
鄯問邊吃著木托上的蒲桃邊說道:「是啊,連玄都觀都很少出呢!」
「可惜了,長安城有很多值得一去的地方。」
鄯問又送一顆蒲桃入口,「蕭娘子說說何處最好?」
「最好的,當然是城門之上,天高雲闊,一望,所有煩惱都沒了。」
鄯問趴在浴桶邊緣,水湮浮暖意,混著藥香,讓她有了睡意,說話慢條斯理:「若能一望泯煩憂還挺好的……」
「除了長安城,天地間還有許多地方值得一遊。」
鄯問說道:「聽聞江南水鄉的風景很美……」
說起江南蕭清婉開心不已,滔滔不絕說著江南風景,鄯問靜靜聽著,玄都觀從來沒有人說過這些,蕭清婉的生活如此愜意,她也想過她的生活,但她知道每個人的命數由天道而定,她只要鄯餘聲安好,別無所求,只要這樣就夠了。
鄯於聲便是她來曲江宴的目的。
不知何時,鄯問沉沉睡去,而蕭清婉仍然講得不亦樂乎,驚覺鄯問不再搭話是一柱香後了,她喚:「鄯住持?」
沒有回應。
她又喊了好幾次,鄯問依舊沉默,睡得很沉,怎麼喚也喚不醒。
蕭清婉擰眉,她頭疼,眼前的情況讓她難下決斷,鄯問說過,自幼體弱多病,傳聞也的確如此。前年,有人說常常在長安城看見神醫孫思邈,他不是在玄都觀就是在趕往玄都觀的路上。
二月的夜晚是冷的,等水涼透,她的身體何以受得?她想抱她出浴桶,但、但、但,身分懸殊是無禮,非禮也勿視。
經一翻苦思,蕭清婉靈機一動,解下頭上的髮帶,纏過眼窩繞了好幾圈,在腦後盤結。
關上窗櫺,她記得房間的佈置,繞過床榻,摸到屏風,再摸到浴桶邊緣,沿著邊緣觸摸,猝不及防碰到一處柔軟,如硝石凝滑,如瓷玉溫潤。
鄯問輕嚀,白頸一軟,倒在了蕭清婉的手上。
僅一聲,一欹憑,挑亂了她的心弦,不自覺嚥咽,咬緊牙根,試圖讓自己平靜如水,默背詩書經典:「永和九年,歲在癸丑,暮春之初,會于會稽山陰之蘭亭,脩褉事也。群賢畢至,少長咸集……」
她一手還腰,一手過腿窩,從水里撈起鄯問,手臂僵直握拳,渾身顫抖,深怕再多碰觸到鄯問一吋。口裡仍不忘背誦臨河序:「夫人之相與,俯仰一世,或取諸懷抱,悟言一室之內,或因寄所託,放浪形骸之外……」香軟在前,連背誦臨河序都覺別有深意。他搖頭,屏除雜念。
蕭清婉將鄯問放到床鋪,以布巾擦乾長髮,而後用被褥一蓋,大氣一喘,終於可以摘掉髮帶。看著床上人兒睡得香甜,氣不打一處來,她忍得汗涔涔,鄯問睡得到好。
不過睡著也好,省得麻煩。
夜入深,三更響。
蕭清婉打開窗櫺,跨出廂房,首先她得甩開在暗中的五人,從她一入廂房就察覺到有人在暗中監視,也不知是誰的勢力,但跟上來的只有兩人,所幸芳林苑亭台樓閣與花石宮樹錯生,諸多隱蔽處可躲藏。
蕭清婉在芳林苑來回打轉,在南側甩開兩人,她趕緊避於假山之後,欸這些人害他做白工了,兜兜轉轉還是繞離了北院。
她脫下一身繁縟采飾以及襦裳,裡頭是一身玄色翻領袍。她從衣襟取出繡帕與瓷瓶,擰開瓷瓶,傾斜,清液沾滿繡帕,往臉上塗抹,再揭開繡帕,一張豐神俊朗的容顏展現,眼下的一簇蘭花沾染月光。
蕭世翼將衣物裹起,埋在土裡,折下樹枝與花葉掩蓋痕跡,而後以黑巾掩住口鼻,憑藉花叢奇石為掩,沿著河畔朝北方石橋潛行,打算以石橋作掩護抵達沙洲。
經過一座座樓閣,眼看要經過鄯問的廂房,陡然開門聲傳入耳裡,他停下腳步,鄯問的房門開了,鄯問走出,她已換上黑色裝束,頭配幞頭,藏起所有白髮,身後跟著三位郎君,幾人交頭接耳,。那幾人與方才尾隨他的人氣息如出一轍,而如今這些人出現在鄯問身旁,氣氛和諧,八九不離十是鄯問的人。
他們背上的兩把傘讓人好奇,但更令人好奇的還是鄯問,帶著見不得光的護衛做甚?半夜出門做甚?他有預感不是好事,誰家好人子時出門穿夜行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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