鄯問咬牙切齒的發出細小的聲音:「火尋尉沒想到是你。」
火尋尉想過無數兩人再次相見的場景,唯獨沒想過會在文成殿。時機不對,即使他有很多的話想與鄯問說,但想起好幾年前,離別前夕鄯問說的話——永不相見,他暗自嘲笑,他們倆到底是誰食言?萬千言語悄無聲息地吞回肚裡,僅吐出一句:「這裡妳不該來,趁沒人快走!」
他放下鄯問,摸索北牆,欲找到牆上的機關,開啟天頂的出口。
鄯問落地後無心搭理火尋尉,前塵舊事她不想提起。她環顧四周,此處不大,可容五十來人,四面各有一門,不知通往何處。暗室中央栓著小郎君,白髮雪膚,雙臂頹垂,鮮紅的雙眼空洞,盯著她不發一語。
驀然!東側的門開啟,走進來一名娘子,鮮紅的襦裙與火尋尉的常服同色。她的到來讓事態陷入死局。
紅衣女子一見鄯問這位不速之客,抽出腰間的長鞭,一鞭子往鄯問身上飛騰。
火尋尉一運輕功,飛身檔在鄯問面前,單手扯過藤鞭,「火尋華,住手!」
「火尋尉你是甚麼意思?」火尋華扯動鞭子,火尋尉不為所動,鮮血從指縫流出。
火尋尉說道:「她只是誤入此地。」
「誤入?呵!是有意為之吧?樓上的機關並非一般人可解。」
火尋尉咬牙,聰穎是種病,而鄯問病入膏肓,他倒希望鄯問愚鈍,如此即使有心也無能為力,就不會陷入如今的窘境。他救她是一定的,但會讓父親對於他的信任毀於旦夕,他費心經營的計畫可能付諸東流。他陷入兩難的境地,明明只差臨門一腳……
「火尋尉你無話可說就放手。」火尋華顯得不耐煩,「不管她知道多少,都不能留活口。」她的話並沒有讓火尋尉說出第二句話,這也是火尋華最討厭火尋尉的地方,寧願避而不談。
「只怕殺我了妳會覺得可惜。」火尋華等不到火尋尉開口,倒是等到鄯問,她不卑不亢從火尋尉身後走出來。
火尋尉頓感不妙,鄯問不會是……但眼下有其他方法嗎?
火尋華說道:「耍嘴皮子誰不會?」
鄯問回道:「我可不是嘴上說說,我貨真價實,奇貨可居。」她揭開幞頭,一襲白髮如瀑,火光映照,桃色薄綃透,一縷縷掛在鄯問纖瘦的身子。
火尋尉一直以來很喜歡鄯問散髮的樣子,一如往常纖塵不染,也越發讓他望而遠之,因為他變了,變得滿身泥濘,兩人早是雲泥之別。
鄯問張開雙手,歪頭問道:「請問我值幾兩?」自曝身分可以避免無所謂的爭吵,也可以留下來,她想留出時辰與小郎君聊聊,一邊等著藤黃樗。
她不知道藤黃樗為何這麼久還不來,僅能推測還有她不知道機關。
火尋華震驚的看著鄯問:「呵!自投羅網?的確,妳有價值。」
火尋尉擰眉,鄯問自曝身分只是權宜之計,還是得想辦法讓她脫身,或者把火尋華支開,創造時機給乘黃衛,他知道鄯問定然不是隻身來紫薇城的。他妥協了,放開藤鞭,轉而握住鄯問的手將她帶到小郎君身側。
火尋尉蹲在鄯問身前,搗股鐵鍊,此景太熟悉了,明明不想想起,初見的回憶卻不聽使喚的湧現——那日她摔了一跤,阿爹買給她的繡鞋髒了,她心疼不已,哇的一聲泣涕淋漓,是火尋尉將她牽起,替她擦拭鞋上的污泥。
但事情怎麼會成這樣呢?當初替她擦鞋的郎君,如今為她銬上腳鐐。世間無常,瞬息萬變,哪有何人和物可以從一而終?四季輪轉,誰也逃不過紅塵洗滌。
鄯問靜靜的看著火尋尉,任由冰冷的鐵銬栓緊腳踝。
火尋尉安頓好鄯問,順手取下小郎君的一縷白髮,這是他今日來此的目的。
火尋華看著溫順的火尋尉心情大好,「走吧!得去向教主報告呢!」
兩人的身影消逝在東門。
鄯問終於尋得與小郎君攀談的時機,她細細端詳眼前的小郎君,看起來不過十來歲,雙眸混濁,暗無生機,這是鄯問最害怕的,若一個人早已放棄生命,那她救他又有何用呢?日後也會如行屍走肉一般,所以要救就得救到底,得拋出一些餌,讓他燃起生的渴望。
鄯問挪動身子,站到小郎君面前蹲著,雙手撐著腮幫子,「小郎君,你覺得活命值多少代價?」
小郎君毫無波瀾的眼神彎起,訕笑,「代價?有取有捨才是代價,而我捨盡了根本,卻沒有得到一絲一毫。說白了只是強取!」
「我說的代價不是你的軀幹。」祆教之所以軟禁白民,只因謠傳上古民族的血可治百病,食肉可心想事成,食心可得長生。鄯問不怪的他先入而主,的確,特意來見他的絕非善類。
小郎君疑惑了,也不明白她的來意,鄯問便接著說:「你願意付出多少逃離這裡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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