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之熵 - 21 - 201Q ㊁ ⊹⊹

范姜時學向前挪動身體，跪著靠近傅楚萍，坐在身邊一同仰望不存在的月亮。

「萍記不記得〈Book 3〉的劇情？青豆跟天吾在同一個公園看月亮，可是他們每一次都錯過彼此，我看到那裡的時候真的會被急死。」

傅楚萍展露今晚第一抹笑顏。

「好像是耶，超好笑的。學剛才拉我爬上溜滑梯，還以為要帶我爬那條高架道路。」

「我真的很想這麼做，但是我沒辦法『帶』妳逃出 1Q84 年，因為我也困在這裡。我們要一起爬高架道路，才能回到現實世界。」

「就像天吾牽著青豆，回到 1984 年？」

「嗯，但是我們不是古代人，我們要回到 2019 年。」

范姜時學牽起傅楚萍的手。

傅楚萍伸出另一隻手，搭上范姜時學的手背。

「學，聽你這樣說，我覺得好開心。但我不是青豆，我是滿口謊言的壞女人。」

「沒關係，我也不是天吾。對了，我爸沒有亂敲住戶的門，催繳什麼有線電視費，天吾的爸爸好可怕。」

「什麼啦？超好笑的。」

「對啊，我們根本在搞笑。這幾個月到底在幹嘛？為什麼忽略了彼此。」

范姜時學面向傅楚萍，雙手捧著她的肩膀，彷彿捧著一輩子的承諾。

「萍的煩惱也好，小百合的事情也罷，不管這個世界多麼混亂，我們一起面對吧？我想陪妳爬上高架道路。我需要在有妳們的未來繼續活著，我的青春才有意義。」

傅楚萍無法立即回應，甚至不敢正眼看人。

沈默幾許，傅楚萍開口說道：「我記得《1Q84》的劇情，青豆跟天吾不是在公園裡做愛。」

為什麼突然講這個？范姜時學的訝異完全寫在臉上。

傅楚萍伸手撫摸范姜時學的臉頰，緩緩靠近身體。

「學不是天吾，我也不是青豆。」

「但我們都喜歡彼此。對不起，我直到最近才發現。」

「沒關係，學剛剛已經帶我爬上這座溜滑梯，我們在公園就重逢了，我們好幸運呢。」

霎時之間，炙熱的吻侵襲寒冷而真摯的唇。

兩性異形有如磁極相吸，伴隨濕潤的體感，以及溫熱的吐息。

傅楚萍像是一張多情的棉被，包覆范姜時學每一寸肌膚，使得那標誌性的體味過於濃烈。范姜時學其實很喜歡、也懷念這股濃烈，未查深陷其中。

爾後，范姜時學暫停親吻，轉而成為一名拆禮物的孩子，急忙解開傅楚萍的夾克銅釦，將自己完全塞入未曾體會的柔軟。他頓時驚覺，年幼時見過的平坦胸膛並非摯愛，雖然難忘舊事，卻同時喜歡現在的傅楚萍。

傅楚萍自動解開胸罩，讓拆禮物的孩子探入包裝紙，親自體會禮物的絕妙觸感；並將手伸向范姜時學的褲頭，拉掉蝴蝶結，熟練地掏出雄性象徵物。

「萍，我們之後有的是時間，我不會消失。」范姜時學握住傅楚萍的手。

因為愛她，所以范姜時學不願重蹈百里百合的覆徹，不要傅楚萍像是生離死別的戀人。

傅楚萍有點受傷，這好像是第一次被男人拒絕。

「怎麼了？學不喜歡嗎？」

「我喜歡萍，可是我覺得怪怪的。」

「為什麼？難道學還是喜歡小百合那樣的女生嗎？」

「我愛小百合，但已經不是過去那種愛了。」

范姜時學心想：我會被小百合的體態吸引，也是因為國小的萍啊。

「萍，我愛妳，我也喜歡妳，所以讓我珍惜妳好不好？我覺得不能在公園做愛，太委屈妳了。」

學，我也愛你⋯⋯

傅楚萍沒能親口說出。

她用別的方式表現心意。

「好吧，但我想為你做點什麼。」

「現在嗎？」

「嗯，一定要是現在。」

范姜時學想起國小時期，曾在老家附近公園見過傅楚萍年幼的胸膛，肌膚佈滿斑紋狀瘀青。此時此刻，藏在毛衣下方的女人胴體，是否還有那樣不堪的傷痕呢？

「可不可以像國小的時候一樣？」

「國小的時候？是怎麼樣？」

「萍不記得嗎？要怎麼說，就是⋯⋯」

「我記得啦，跟你開玩笑的。露出胸部就可以嗎？」

「嗯，我喜歡妳，請讓我看妳的胸部。」

「好啊，不過天氣有點冷，我想穿外套。」

傅楚萍將手移向腹部，由下而上快速撩起毛衣，范姜時學就能看見月光調和之下的玲瓏曲線，宛如藝術品，范姜時學內心只有震撼。

乳房下緣形成一塊大面積陰影，陰影中沒有斑紋，只有存粹的愛，與令人無法自拔的慾望。

范姜時學不願意玷污彼此的初夜，卻難以克制生物本能。他彎起上身抱住傅楚萍，大口吸吐濃郁體味，將唾液染上堅挺的乳頭。

好似野火燒灼，好似暗潮洶湧。

好似墮入煉獄，好似輪迴轉世。

范姜時學不能離開傅楚萍的胸膛，僅剩不多的理智全部用來握住自己的陰莖，快速抽動。

他想把靈魂獻給傅楚萍。

他腦袋缺氧，意識瀕臨瓦解，卻無法自拔，情願化作一名虔誠信徒，擁抱混亂，頂禮膜拜，俯首稱臣，並且甘之如飴。

傅楚萍發出悅耳的嗓音，給予范姜時學溫柔讚許。雙手撫摸范姜時學的上半身，從頭髮、耳朵、頸後至每一節脊椎骨，再用一雙不可視之手探入胸腔，掐住范姜時學的心臟，迫使血液向下匯集，疊加更多混亂。

她緩緩加壓體重，使得范姜時學仰躺下來，緊接爬向腰際，以那張擅長說謊的口，細心照料鼓脹的性器，不漏掉任何一滴誠實的體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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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宿舍門禁只剩半小時，可是范姜時學不管了，他要拜託艾瑞提供汽車旅館住房，如此一來什麼時候離開都沒差，就能繼續待在溜滑梯上方空間擁抱彼此，珍惜成為情侶後造訪的第一個場所。

「萍，剛剛都是我講我的事情。」

「嗯，剛剛都是聽學講學的事情。」

范姜時學拉近傅楚萍，親吻她的髮旋。

「萍有心事對不對？想要現在聊嗎？」

傅楚萍摟著范姜時學的肩膀，手心稍微用力，或許她還沒準備好。

「沒關係，也可以就這樣躺著。還是我們先起來，去外面攔計程車？可以一邊往旅館移動。」

「不會，我可以說，我也想說。今天來這裡，就是想坦承所有事。」

一夜之間兩人的關係巨變，實屬意料之外。傅楚萍開始緊張，因為這可能不是好的開始。

「我想先道歉⋯⋯」

傅楚萍離開溫暖的懷抱，坐起來繼續說話。

「聽我說完以後，學可能會覺得很後悔，不該跟我這種女人發生關係。」

「我也覺得有可能喔。」范姜時學跟著坐起來，與傅楚萍面面相覷，「我可能會後悔——為什麼直到今天，才終於知道萍真正的煩惱是什麼。」

傅楚萍搖搖頭。緩慢、持續地搖頭。

「好，我要說了。我們剛到公園的時候，學不是問我昨天女生宿舍發生什麼事？」

「嗯，昨天怎麼了？」

「是羽妃，羽妃從宿舍頂樓跳下來，所以樓下有警察。不是想聊我的心情，當然我很難過，心都碎了，但我想表達，是我間接釀成羽妃輕生⋯⋯」

范姜時學頻繁眨眼，應該非常驚訝，可是他緘默無語，全神貫注傾聽下文。

「還有，現在和小百合同居的晨昏學長，其實不是真正的藺晨昏，聽起來很不可思議吧？但是我非常確定。因為兩個月前，我在距離學校不遠的平交道，用一把園藝社偷來的鏟子，親手敲死藺晨昏⋯⋯」

這對情侶不約而同，腦海閃過酥麻的電流，迫使他們掉入虛幻時空。

公園迎向午夜時分，漆黑、寧靜、冰冷而蕭瑟。

時而街燈閃滅，宛如故人深怨，久久陰魂不散。

時而黑影幢幢，夜貓無聲走過，好似心懷不軌。

偷情、器材室、裸照、拔腿狂奔⋯⋯

鏟子、重擊、火車、溶化的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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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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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沒有月光的夜幕之下，情侶倆悄然抬頭，看見無垠的黑暗中閃現兩輪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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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2〉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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