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之熵 - 14 - 狩獵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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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14 - 狩獵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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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死命奔跑，像是被獵人追趕的可憐小白兔，一路逃出三徒高中。橫越斑馬線躲進超商，視線穿透落地玻璃檢視校門處，確定殺氣騰騰的矮小學姊沒追上來便放松戒備。帶飲料去櫃檯結帳，排隊過程取下鴨舌帽，撥整滿頭白髮，悶著有點流汗。

周遭傳來同校女生談話：「欸，是那個學魔術 boy 染白髮的學弟。」、「沒有吧？好像是他先染的。」、「還有那個渣男學長也染白髮。」、「怎麼突然一堆人染白髮？」、「我也在校外看見染白髮的人，好像開始流行白髮了？」他假裝沒聽見，將飲料罐投入回收箱，踏出超商自動門，離開這群過早成為八婆的女學生。

沿騎樓行走，來到紅豆餅餐車附近，平時許多球隊學生來買點心，不過現在剛放學，或許更晚才有人潮。他走向無人等候的餐車，和婆婆點兩份奶油餅。

「改成三份好了。」

「買四送一，剛好一百元。」

「我沒那麼多錢，三份就好。」

天氣冷颼颼，餐車煎台熱氣蒸騰，婆婆以手腕撥除沾黏額角的白髮，裝好三份奶油餅遞給紙袋。他拿取百元鈔，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婆婆似乎在想：不是有一百元？還說沒那麼多錢。

他察覺異狀。

婆婆捧著紙袋的右手掌太大，看似透過手術移植；左手比較符合婆婆的身形比例，卻有幾根手指沒指甲，仔細看，原來是少了一截指頭。

接過紙袋時，他故意觸碰婆婆的手。

兩人同時感應酥麻電流。

他立刻抽身，剛買來的奶油餅沒拿穩，不慎散落地面。

婆婆抓起錐子，繞出餐車，朝他快步走去。

他又開始奔跑，逃往鄰近巷弄。沿途踢倒塑膠籃、陰乾拖把、廢棄腳踏車，弄出許多噪音，沒留神失足跌倒。

婆婆一個箭步飛撲過去，壓在他身上，將錐子刺入他的頸動脈。以自身體重加壓錐子底座，錐尖貫穿他的咽喉。

拔出錐子，鮮血延遲幾秒才如泉湧而出。

為確認他已經死透，婆婆在後背連續戳刺。

「是誰把車輪餅丟在地上！好浪費！」

「婆婆——我們來買紅豆餅了。」

巷弄外傳來年輕女子的叫喚，婆婆毫不在乎，繼續桶刺錐子。

「我還在做紅豆餅，很紅、很紅的紅豆餅，請稍等，馬上就好了。」

白髮學生已然成為屍體。

婆婆丟棄錐子，伸出那條看似男人的手，掐住他的後頸。

他露出衣物的手掌、腳踝與側臉部位，頓時佈滿白色閃電紋路。

他化作一灘透明液體。

遺落地面的學生衣物有幾處隆起，尤其原本的軀幹部位。屍體沒有完全溶解，衣服蓋著一些維持原狀的器官。

婆婆兩隻手浸泡於液體當中，使液體產生細微震動，婆婆的肌膚也顯現白色閃電紋路。

婆婆的針織毛衣逐漸滲出透明液體，腹部凹陷下去，形成一個大窟窿，卻沒有血跡。將地板上的衣服撩起來，從下方拿取色澤慘白的大腸，塞進自己簍空的腹部；又從衣服下方抽出整排肋骨，駑鈍地卡入自己的胸腔。

這時，一把摺疊刀疾速飛來，不偏不倚，刺準婆婆後腦勺與頸椎相連的柔軟部位。

投擲飛刀的人是克洛洛。

「婆婆去廁所啦，她好像拉肚子了，妳們改天再來。」克洛洛對餐車方向喊道。

待在餐車旁的兩名女學生接過意思，彼此聊了幾句。

「蛤——怎麼這樣？我超想吃菜脯餅。」

「沒有菜脯餅喔，小琪喜歡吃的是蘿蔔絲餅。」

「對耶！我每次都搞錯，兩個口味很像嘛。」

「哪有像啦？超好笑的。」

「好吧，沒有就算了，我要趕快去搭公車。掰嘍，克洛洛。」

另一名女生沒有道別。

「掰掰——」克洛洛揮揮手，目送她們遠去。

等女生轉過街角，克洛洛走進巷弄，止步於婆婆趴臥的身後。此處宛如處刑場，牆面沾染溫熱鮮血，擱置地面的錐子與插入婆婆後腦勺的折疊刀明顯是兇器。

克洛洛蹲下來觸摸婆婆的腳踝。

頓時之間，腳踝皮膚顯現白色閃電紋路，擴散至婆婆露出衣服的小腿肚、手臂、手掌與後頸。婆婆也變成一灘透明液體，但有部分器官維持原狀，蓋在遺留的衣服下方。

克洛洛抽走地板上的衣物，看見婆婆剛塞入腹腔的內臟與肋骨，還有一些零碎皮膚組織，以及一整條右手，有如菜市場攤販丟棄的肉塊。

「哇，賺爛了，居然有完整的右手！」

克洛洛解開制服扣子，脫掉襯衫跪在地上，腹部溶出凹洞，裡面能直接看見人體器官，慘白無色的肝臟小腸懸空垂掛。如同婆婆的方式，克洛洛將地板上的器官全部塞進身體。地面有一些透明液體生成細長觸手，往克洛洛的腹部流竄，包裹外露臟器，復原肌肉組織，最終生成皮表，克洛洛的腹部完好如初。

克洛洛起身，向右平舉手臂，溶解自己的右手，黏稠液體如雨水般滴落，再將拾起的整條手臂黏接肩膀位置。

嘗試伸展新肢，上下左右揮舞。剛接上的右手輕盈靈巧，彷彿原本就是克洛洛的器官。

此時，嗅覺感官打亂克洛洛的興致。

有一股濃烈的氣味飄過來，是隔壁班女同學的體味。

「Magic！居然可以把手拆下來又接回去？我連衣服都沒穿，找不出破綻吧！」克洛洛比了個讚，回頭確認女同學的視線，「哎呀，妳很在意這些是不是⋯⋯」

臨近克洛洛周遭，牆面、地板全是血跡，怎麼看都像命案現場。

「這些也是 Magic！總需要一點假血才夠逼真。」

巷口女同學緘默無語。

克洛洛蹲下撿拾折疊刀放入口袋，順便收拾滿地衣物與婆婆帶來的錐子。打了響指，凌空操舞地板上的透明液體，使其萌生觸手，清理周遭牆面與地板噴濺的鮮血。僅耗費幾秒鐘，巷弄恢復原狀，彷彿什麼事也沒發生。

「真糟糕呢，我也不想被妳看見的說。」

克洛洛預留一段時間給巷口女同學回應，卻只等到驚恐的視線。

「但也不能怪我吧？誰叫妳的體味那——麼濃郁，我從很遠就聞得到，剛才以為妳跟小琪已經走遠了。」

克洛洛間接傳達兩個意涵。

其一，傅楚萍體味濃郁，克洛洛一直聞得到，卻無法辨認距離。誤以為巷口沒人，所以放開手腳對婆婆痛下殺手。

其二，克洛洛有靈敏嗅覺，即使傅楚萍拔腿就跑，捨棄一切亡命天涯，終究還是會被克洛洛抓到。

從反應看來，傅楚萍正在思考後者的可能性。

克洛洛穿回襯衫，逐一扣上扣子，舉手投足從容自在。反正已經被人看見，沒必要繼續胡扯，示意傅楚萍自行走入巷弄。

傅楚萍只得悉聽尊命。

有一只提袋遺落巷口，是昨天剛從二手書店買來的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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