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逆行 - 聯合（二）

大約七、八名第四軍團團員前後領著斜心巷民，前往某方去。民眾人數不少，或許有百人多，全都身穿邋遢，有些甚至赤腳，手上行李也少。

或許是因為巷中漫著一股氣味，軍團成員全披上面巾，遮著嘴鼻。

「快走！」團員粗魯地對斜心巷民叫喊。

「是不是要我推你們才肯動？」

「你不會真的想碰他們吧？哈哈！」

「我寧願斬斷自己雙手，也不要碰他們！」

聖玄遠站在一旁，也能聽到第四軍團的叫喊聲，不禁皺眉。不止他們的舉措和言語，只單看他們的步伐跟站姿，聖玄已認為他們與軍團沾不上邊。

第四軍團是烏合之眾，還恃權欺小，讓聖玄想起在上妍坊見過的第二軍團。

站在隊伍最後方的便是居夫人。她換上方便走動的衣服，衣束比平常穿的樸素得多，仍不掩她的氣質。而在她身邊的有天星、玉合和郁李，以及多位聖玄在閣中曾見過的人。此刻，他們臉上同樣輕皺，但聖玄知道那跟這裏的氣味無關。

他們一眾正前往古都都外西邊的山群去，聖玄一直小心翼翼跟在身後。第四軍團成員根本不在守衛，從來不察看四周環境。或許他們不把護送斜心巷人離都當作一回事，行徑非常粗魯，經常指罵巷中人，嫌他們又髒又臭，對臨雲閣的大家亦很不客氣。要不是天星在，他們的態度恐怕會更加惡劣。

真是一幫小混混！

聖玄不時也看到居夫人面露憂色，她後悔帶閣中人離都嗎？

他們走了大半天，天早已入黑。第四軍團雖點了燈，但燈光微弱，而山路本就崎嶇，加上樹影高深，視野不清晰，不時傳來有人低呼或是摔倒的叫喊。

「大人，先休息吧。」居夫人說。

斜心巷民從來都吃不飽、穿不暖，又怎會有力量趕山路？暮下涼風曳曳，有些人衣著單薄，早已身子瑟瑟。幸好居夫人準備了些衣服分給大家，路才不至於更難行。

一名軍人大聲嘶吼：「休甚麼息！我們可沒有時間！」

較像是領隊的一名團員對那人說：「休一會也不會死，他們死了，你就真的死期到了！幫我去打水回來！」

「我們可是趕時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今晚一定要趕到……」

「閉嘴啦！」

然後，人群中傳來了嬰兒的叫喊聲。

領隊大喊：「再吵，我便殺了他！」

那名母親立刻抱著嬰兒走到一邊，母子倆站在大樹後，都在啜泣。

領隊說：「真是吵死人，只會給本大爺麻煩，想找死嗎？」

「天星！」居夫人低喊，握著天星的粗臂。

天星好不容易才沉著，居夫人低聲跟數位閣中人說：「把包子分出去。」

趁著軍團成員沒有留意，居夫人悄悄把包子傳開去。巷中人見到包子，像是看到珍寶，捨不得吃下的樣子。

忽然，軍團中有人發現了，大喊：「吃甚麼呀吃！你們這群蟲子，也配吃東西？」

軍團成員見到巷中人想拿起包子吃，竟手一揮落，把包子抽開，也掌了那人的臉。團員說：「我們那樣辛苦，才值得吃！」語畢，竟把所有包子從巷民手上搶走。

居夫人真是鎮靜得很，沒有忿恨得沉不住氣，但一直緊握著拳頭。天星則被郁李的手拼死抓著，才不至於暴衝出去。

聖玄一直守在他們身後，山中的樹影極高，把夜空都遮掩，他差點兒便想拿起手機來照明。又為怕惹來注目，只靜待在一方樹下。

涼風吹來，吹來沙沙樹葉聲響。又不知他是不是過於警覺，總覺得林中有東西在觀察大家。山中住了小動物，自然不是怪事，又或許因為他在山中的經驗都不算很愉快，所以更是小心，甚至是疑神疑鬼。

第四軍團不再吵鬧，漸漸安靜下來，似乎也因為趕路而累了，加上山中涼風輕吹，竟陷入睡眠。

居夫人一眾則是清醒。忽然，他們極為安靜地站起來。巷中人也小心察看第四軍團，動作緩慢地從地上爬起。

他們……在逃走！

郁李走近沉睡著的軍團領隊，取了燈後，朝著聖玄一邊走過來。聖玄小心走到樹幹後，沒有被發現。

然後，像是奇蹟般，人數接近一百的巷中人有條不紊地跟著郁李，朝著回頭路走。即使他們逃走時，腳步擦得沙地響，第四軍團卻是睡死似的，沒有醒來。

郁李高舉燈，領著一眾走過暗黑山路。大家或許知道正在逃亡，也不停下來歇，緊緊跟著似乎很懂山路的郁李。聖玄亦一直尾隨，覺得摸黑走路真不容易，心想斜心巷民的求生能力其實並不低。天星則走在隊伍最後方，不斷低頭以大腳左右擦地。

雖然聖玄不像若鸝那麼會找路，也明白天星在做甚麼，他正擦走大家的行跡。要是一個人獨自在山中走，在樹葉滿佈的沙石路上步行，未必會留下清晰足跡，但要是一大群人在同一時間急走同一條路，行跡便會明顯，很容易被追蹤。

看到此幕，聖玄再次佩服臨雲閣，他們果然心思細密。自己也小心走，不讓天星的努力白費。

此時，郁李不再走回頭路，果斷地朝另一條山路行。聖玄想，他們果然不回古都。

不久，郁李帶大家走進一座山洞。

居夫人說：「山洞真的在呢。」

玉合熱切地說：「那幫人真的睡了。」

「對，包子餡料內混有令人沉靜的藥。他們一定不給大家吃東西，還會搶來吃。」居夫人說。

巷中人說：「我們聽了你們的話，已經走得很小心。」

居夫人道：「大家都做得很好，他們看不起我們，自然也沒有想過我們亦有這股力量。」

「我們只是聽你們的話做而已！」

「他們到底要帶我們去哪兒？」

居夫人說：「郁李早早發現，我們並不是朝西行，而是走到北邊去。」

巷中人說：「我們不是去西邊嗎？怎會去了北方？」

「第四軍團連方向都弄錯？」

居夫人說：「要是我們繼續在山中向北行，會到達北帶一列山脈，根本不是前往城鎮。」

「郁李，你今回真的做了件大事！」天星拍一拍郁李瘦削的肩，但後者沒有笑，反而甚是擔憂的說：「京川大人的人不是說過，會送我們到榮城去嗎？那麼，為甚麼我們會走到北邊群山去？」

玉合也一臉憂心，道：「更讓我難以置信的是，為甚麼第四軍團的人亦會如此惡劣？」

又有人說：「不管他們是誰，接下來又怎麼辦？要是躲在這裏，他們早晚會找到我們！」

「我們要出發了？」郁李問居夫人。後者看向一眾，走了整天路，剛剛又急著逃亡，大家早已疲累不堪。她說：「玉合，先把正常的包子分給大家吧。」

玉合二話不說，便與閣中人一起派發食物。

當居夫人聽說斜心巷民要被迫遷，心中已是不安。她思前想後，決定把自己的思慮告訴與她一起離開的閣中人。

後來她知道護送斜心巷民離都、前往古都西邊的竟是第四軍團，心中雖有疑問，但也算是放心。或許，大宮希望幫助斜心巷民重新生活，於是讓他們搬過去吧。

臨雲閣一眾亦是朝西行，既然第四軍團本來便會領斜心巷人往同一方向走，於是她婉拒了京川大人派來的人那番好意。她想，大人不必分別派送兩支小軍隊護送，尤其在國境不和的時候，京川大人自然很忙，人手也是緊絀吧。

又後來，第四軍團派了成員到斜心巷做出發準備。這群護送的團員全是新面孔，舉手投足都不像軍團人，而看到他們對待大家的態度，居夫人心中頓時響起警號。

她要通知第四軍團的知人嗎？但是，又是那個問題了，此時此刻不應麻煩軍團。加上，雖然他們無禮粗魯，但動輒便投訴，似乎太大驚小怪。

失望之中，居夫人心中亦有一絲疑惑。於是，她與玉合一起做了兩款包子。在郁李發現事情不對勁後，便用包子迷暈軍團，再立刻離開。

天星問大家：「大家看看，身邊的人是不是都在？」

巷中人邊吃包子，邊左右看。

忽然，有人說：「哎！早福那姑娘呢？」

「好像真的不在！」

「她不會真把包子吃下吧？」

「不可能啊！大家都知道，包子是陷阱呀！」

玉合有些焦急地說：「早福姑娘也有出發的，我很確定！」

「哎，我也應該數人數！」天星滿面歉意地搔後腦。

「不是你的錯呀！山中剛剛是那麼昏暗。」

「她會不會是中途走失？」

「怎麼可能呢？大家都緊跟著前方的人走啊。」

天星說：「那麼，讓我去找她吧。」

郁李堅定地說：「我也跟你去。」

居夫人對兩人說：「萬事小心！」

天星與郁李警戒地沿著路，找尋不見的女子。

「早福姑娘！」他們低喊。

郁李不敢點燈，而今夜連月也不見，真令人心灰。又不管怎樣察看，亦不見失蹤的少女。

「呀！」

聖玄沒有燈籠，又以免連累他們被發現，所以不敢打開手機照明，一路摸黑找路，結果頭頂不小心撞到突出的粗大樹幹。

天星立刻跑過來：「是誰？」

郁李看出來，意外地低喊：「公子！」

天星已經一副準備要開打的模樣，見到來人是聖玄，立刻頓住動作。

聖玄真的有些不好意思，按著額頭，覺得有些暈眩。

郁李說：「公子，你的額頭流血了！」

「別擔心，我不會有事。」聖玄又壓低聲音問：「你們為甚麼又跑回來？」

「你知道我們在這裏？」天星和郁李一臉驚訝。

「我一直從後跟著你們啊。」聖玄說：「為甚麼你們會跟著那幫人離開古都？第四軍團簡直比小混混更像小混混。」

「我們也沒有見過他們，不過我們不希望在這個時候還要麻煩京川大人派另一支分隊來護送，於是加入了斜心巷，反正大家去的方向都是一樣。」郁李說：「但是，公子你為何不和我們一起走？反而在背後跟著？」

聖玄說：「有人跟我說過些事，我有些在意，所以想悄悄跟著你們。」

郁李臉色一亮，說：「難道是……臣小姐？」

聖玄問他：「她也跟你提過吧？」

郁李急急點頭，聖玄心中慶幸對方也有聽進她的話。

聖玄問：「話說回來，你們為甚麼不繼續走，反而走回來？」

「有位姑娘不見了。」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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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合（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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