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逆行 - 風火（一）

「各位！快準備！可以進行儀式了！」

聖玄驀地抬頭，剛好與映期對視。

儀式要進行了？突然那麼快？聖玄一直留在房中伴著映期好一段時間，還以為太子會前來解救，結果來人竟又是珍賈坊坊徒，甚至要捉走映期？

映期說：「聖玄，快躲起來。」

聖玄咬著牙，躲在木櫃後去。慶幸的是，映期的臉色不再紅熱，臉容也沒有不自然的地方。

很快地，腳步聲漸近，門被打開。

「那礙人的女人今回不在這裏吵嗎？」佑坊主滿是怨氣道：「她算甚麼？竟敢打我巴掌？之後完了事，我一定會報仇。」

坊徒說：「太后殿下准許了，太子妃殿下才不敢前來說甚麼。」

又一個坊徒說：「因為兩大軍團終於在都中內鬥，太后殿下說，是時候把京川大人送到火重天去。」

內鬥？那麼，第四軍團還好嗎？

太子呢？他不是神通廣大嗎？難道仍被困？

他自己又能做甚麼呢？聖玄心中擔憂地想。

佑坊主一臉狂喜，說：「太好了，我真等不及！快來人，把他帶出去！」

映期沒有任何反抗，被白袍學徒帶離開房間。他們連門都沒有關上，聖玄放輕腳步跟在後方。

他目擊映期被拖到深坑旁的一塊空地上，自己則快步站到一旁的柱後，看到對面的虎口隱門與通風管。

聖玄又回到這裏。

火重天。

原來，這裏就是火重天。

坊徒說：「佑坊主，聽說京川大人的黑袍是防火的。」

佑坊主立刻問：「當真？」

「都中流傳過，京川大人曾在一座陷於大火中的客棧，以一人之力救了樓中所有人，全靠身上黑袍。」

佑坊主抽起高尖鼻頭，哼說：「所以他才如此自負？來，把袍摘下給我！」他接過映期的黑袍，匆匆忙忙披在身上。

映期不單手腳鐵鍊仍繫，珍賈坊擔心他真的會法術，從他的兩肩到腳踝位置，都以粗繩緊緊五花大綁。

聖玄真的氣炸了。這樣的話，說不定還未進入儀式，映期便因呼吸不了而窒息。

坊徒問：「坊主，要為他披上紫袍嗎？」

佑坊主怒道：「這還重要嗎？來，快起火！」

深坑中早已堆滿無數柴枝，數個坊徒把火把擲下。很快地，火被燃點，重重濃煙緩緩從深坑昇起。

然而，不知從哪裏刮了一陣風，吹向深坑去。坑中的火竟然倏地熄了，只剩下白煙緩緩上升。

坊徒著急地說：「快！拿來火把！」火種又被扔進坑中，柴枝很快被點燃，火勢亦漸大。但下一刻，竟又是一陣風，火瞬間再次被吹熄。

火不起，因為總有風吹來。

風又是從何而來？

佑坊主氣急敗壞地說：「風！又是風！總是如此！他們……他們是否耍了甚麼小把戲？」

「京川大人嗎？」

「必定是他！就是他在那晚扮作預知！」佑坊主怒斥：「就是因為他與他的向日國前人們下的小法術！火重天這麼多年來不能重啟，都是因為他！他們……他們居然那麼懼怕這個騙子的謊話，把原來的儀式都廢了！來，把他的雙手斬掉！」

坊徒們聽後卻很遲疑。終於，有人敢開口說：「但是，要是這樣的話，不是要先解開繩嗎？他是京川大人，不是有機會讓他反擊？」

那人說得有道理，佑坊主一時氣結，才又說：「別吵！我要將他一劍接一劍刺死！」

有人急急拿來一把長劍，說是京川大人的，佑坊主把它接過來。然而，不論佑坊主如何用力從劍鞘抽劍，還是抽不出甚麼來。

「怎麼可能？」佑坊主有些慌張，也覺得面子盡失，指著映期道：「這個人，真是卑劣的妖術師！」

坊徒看見也覺得不可思議，急忙從某處找來一把劍，遞給坊主。

佑坊主拿起劍，走向映期身前。後者沒有抬頭，也沒有任何動作想要反抗。

不會吧！騙子坊主真的要刺映期？聖玄心中把所有會的髒話都唸過一遍，最後決定，他才不要甚麼都不做！

他會來到這裏，便是要救他的朋友！聖玄拿起置在一旁的粗木條，直衝向映期！

「是誰？」

一名白袍坊徒見到他突然出現，一時嚇得不能反應。聖玄認出，他便是不久前與徐夜燕母親闖入將軍府的男人。

同時，四、五個坊徒也朝著聖玄跑來，想阻止他前進。

聖玄兩手握著粗木條，準備高舉攻擊！

突然，前方的白袍人們全都竟然平空飄起。

聖玄驟然停步，眨了眨眼睛，不得不驚愣。那數個人竟像是氫氣球，愈飄愈高。

珍賈坊難道真的會法術？甚至會飛？但是，不止是聖玄自己，地上的白衣袍人全都很驚訝的抬頭看著。

「甚……甚麼回事？」

「怎……麼可能？」

「我們怎麼了？」

不管是仍在地上的、或是在飄的坊徒，全都驚慌又驚訝。空中的人兩手兩腳在划在踢，卻是甚麼都沒有改變，依然停留在空中。

既然不是他們做的，又難道是……

映期還是那個平靜的模樣，但他沒有抬頭看飛飄著的人，迫切眼光只落在聖玄身上，說著唇語要他趕快離開。

聖玄堅信，不是他做的，繼續走近他。

佑坊主一時也反應不來，道：「日京川，快停手！」又轉向聖玄，怒道：「抑或，你才是會耍法術的那個同黨？」

「哎！」

突然，半空上方傳來尖叫聲。飄在半空的數名白衣袍人一時朝天飛上，一時往地墮下，似是被無形的手抬起又放下，極為觸目驚心。

「呀！」

「救命呀！」

下一瞬間，半空的人竟然同時飛向同一方。下一秒，他們全墮進深坑之中！

叫喊聲驟然消失。

……

到底……火重天是甚麼一個地方……

雖然聖玄嚇壞了，但他沒有再多想，趁著這個時候，跑過去幫映期鬆綁。沒有人前來阻止他，因為看到這個情形的其餘人等，都開始急忙逃跑。

聖玄筆直地走近，映期急道：「你別過來！」

「別傻了，我當然要來幫你！」

在這個時空，或許真的有人會法術吧，聖玄不敢想像。他自己也會被拋起嗎？但他把所有疑問先置之不顧，專心跑向映期去。

這便是他前來行宮的目的！

此時，一道風又不知從哪裏直吹過來。風的強度極大，聖玄的全身力量都敵不過它，雙腿支撐不了，倒在地上。

他以為自己也要被吹走。那麼，他要被直送進深坑去嗎？

然而，風只是飛速擦過聖玄，沒有把他捲到半空中。

風是無形的，自然不被看見，但聖玄卻能清晰看出，風要對付的是誰。

這一陣神秘的殺人風暴，正在撲向四處逃跑著的白袍坊徒。有些人想循通道逃走，風自然比他們快，把他們吹回來火重天後，也令他們飄留空中。

「救命！」

「發生甚麼事？」

同時，有些坊徒想循階梯爬上行宮地面，大門被風重重關上。數名坊人驀地被石門撞倒，後腦倒在地上，再不能動。

大家都看不見風，那才更可怕。聖玄雖然沒有直接受到攻擊，但風不斷在火重天移動和旋轉。他想直走向映期，仍受到它的外圍影響，明明路程不長，卻走得很吃力。幸好強風似忙著對付坊徒，沒空理會他，而映期也沒有被風吹上天，依舊坐在地上。

聖玄以手擋風，朝著映期一撲，躍在地上。他像握著救命稻草，握著映期的腳，爬了上前，坐在他身旁。

「全聖玄！」映期看來真的氣壞了。

聖玄聽見，竟然笑了，然後兩手兩腳爬到他背後。他卻發現，映期身後的繩子早已鬆開。他被綁在背後的雙手原來一直忙著，一手拿著小銀刀。

映期一向沉穩的臉色竟然帶著數分氣急敗壞，說：「你不知道這有多危險嗎？」

聖玄比他更氣急敗壞，雙手急急忙忙的解著繩索，道：「管他的！難道我要看著你被扔進坑裏嗎？自然不行！」

所有粗繩都被解開，然而映期的手腳仍繫上鐵鍊，聖玄真要咒罵出聲。

聖玄說：「我幫你斬開鐵鍊！」

「沒事的。」

聖玄才不聽他的話，拿起映期手中銀刀，但無論如何用力，小刀都劈不開鐵鍊。

映期又說：「不用斬，我好多了。」

聖玄氣結道：「那該死的鎖匙在哪裏？在那個騙子身上嗎？」

聽到他在咒罵，映期微頓，然後，他竟然揚起微笑。

「白映期，你就別笑了。」聖玄學了他，喚他全名。

誰料，映期的微笑揚得更高，說：「不用擔心，我會解鎖。」

哦？也是了，他是軍團團長，自然會解鐵鎖，聖玄倒是沒有想過。但映期也沒有一絲暗示聖玄竟會看不起自己的意思。

聖玄點點頭，讓映期從手上拿回銀刀。他轉首，發現身後不知何時，竟然陷入一片平靜。

無人在半空飄，沒有人逃跑，也沒有人尖叫。只有佑坊主一人看來驚慌得很，踉蹌後退，半跪在地上。他臉向映期，吼道：「你這個向日國的殺手！除了用法術騙人，竟然還殺我坊的人！」

此時，映期站了起來，他的手腳仍繫鐵鍊，但至少他能隨意走動，似乎也不急著要解鎖。他並沒有理會地上的佑坊主，而是半仰著天。

他開口，說：「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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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火（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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