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逆行 - 信念（一）

「留大人，如你所料，大道上不見第二軍團的蹤影。」

在軍帳中，小隊長抖著聲線匯報，連頭也不敢抬起。

雖早已預料，金留仍緊蹙著眉。

小隊長們本來不明白金留不在海上反攻的決定，但金留的命令，他們還是必須服從，儘管心底並不順服，還想他真的只是位實戰初哥。

如今，他們真的不得不佩服留大人了。他是如何預測第二軍團並沒有前來西邊境？那麼，對方現在身在哪裏？又在做甚麼？

又要是第二軍團沒有前來迎戰，而當日第一軍團又被引到海上去的話，第三軍團會如何呢？

萬幸的是，將軍大人領軍的第三軍團一直在守著！

同一時間，若鸝微微睜大眼睛，問：「少爺，你是怎樣預料到的？」

當太子跟她說，達敏不一定正前來西邊時，她心中便蹦出一個可怕的想法。

但她不敢說出來。

太子卻一臉平和，像是說故事的敘述者，彷彿故事的一切都事不關己。

他看了她的神情，輕輕一笑，才說：「我不是預知，沒有預料的能力。只是，我把人的本性看得清，也知道他們想要甚麼，我們在向日國那十多年的日子可不是白過。再加上，又不是只有我看見，留大人自己也正確從現場形勢判斷出來。」

若鸝憤慨地道：「達敏在想甚麼？」

太子平靜地分析道：「達敏想，出身名門是留大人唯一能被選中當團長的原因，亦認為他好勝不能輸，卻沒有實戰經驗。而將軍大人雖是有實戰的軍人，但他也很久沒打仗，年紀亦大了，在大宮之內也沒有甚麼勢力和地位。」

「那不是很不明智嗎？」

「他很明智的話，便不會出手殺康里主。」

甚麼？若鸝驚訝得很，問：「康里主因船難而死，也是達敏的計劃？」

「嗯，達敏和含砂國某支王族合作，先把偷來的古都炸藥放進那艘載他由古都回含砂國的大船，然後再以炮擊，把船炸毀。那支王族想奪位，於是合謀暗殺康里主。另一邊廂，康里主後人為了復仇，亦希望透過打勝仗來恢復國勢，向古都宣戰，形成現在的局面，真是完全中了達敏的計。」

若鸝倒抽了一口氣，說：「現在，第二軍團不前來西邊境，含砂國亦一早知道？」

太子點頭，又說：「同時，含砂國軍將也想靠打勝仗來奪位。他們自然想贏，問題是，中宮權力不穩之下，各方又互相猜疑，連軍兵將領也互不信任。」

若鸝喃喃低道：「……對古都來說，對方這個局勢，不是壞事。」

「只要達敏在古都大宮繼位，他便會立即停止與含砂國的鬥爭，也會與盟友互相承認繼承權。」

若鸝氣忿地說：「他們為了奪權，無視身在前線的所有人嗎？」

「達敏不認為將軍大人和留大人會輸。啊，至少他有一件事是想對的吧。」太子說：「所以，達敏現在鐵定很有自信，兩大軍團都身在邊境，連礙眼的太子都落跑，一切都照著計劃走。」

第三軍團仍在西北。而不管第一軍團是否在海上，只要他們不在古都，便沒有人能阻止達敏。再加上，連太子本尊都不在國都！

若鸝問：「那麼，紅門紙呢？金連和達敏不是有所關係嗎？達敏常在金家地域作威作福啊。」

「事到如今，妳還認為金連是他的同盟？達敏在金家的盟友不是留大人，亦不是金連。」太子說：「至於古都由誰統理，金連都不會理會，他只想見到古都大亂。妳也不要低估金連的能耐，他為了自己的大計劃，演了那麼久，甚至是在那麼多人面前。」

太子一副以旁觀者角度分析的看戲模樣，悠悠撥銀扇。

「到底你為何總能如此冷靜？金連曾挾持了你！」若鸝激動地說：「而且他還想毒害你！」

太子淡然說：「算吧，妳不是說過我不會死嗎？」

她真氣結！

太子又說，看來很期待的惡作劇一笑：「要是達敏知道三段便是紅門紙，鐵定會嚇死。當時在石壁，他對金連的態度是那樣惡劣。」

若鸝愈想愈生氣，說：「達敏現在是漠視父親的軍令！他還出賣古都，簡直是惡魔！」

「他自己便是王族之人，妳覺得他曾順服將軍大人嗎？」太子說：「而且，他覺得自己怎樣都不會讓商家之後的留大人比下去，所以他從來都沒有把留大人放在眼內，亦因為如此，我才說，對方輕視了留大人。」

「所以，達敏現在就在古都？」她抖著聲音問：「他想做甚麼？」

「不用懷疑，他在想妳心中的那件事。」

所以，邊境的騷亂只是幌子，古都還是主舞台！

亦因此，金連才跟金留說，他率第一軍團前往邊境，導致古都真空的那時，他早已輸了！

殺死康里主，釀成兩國紛爭，再把兩大軍團調離古都，全都是達敏為了攻下古都大宮的詭計！而金連亦早已洞悉一切。

若鸝抖著聲音問：「古都還有誰在？」

太子反問：「妳忘了嗎？」

她說：「你指的是，京川大人？」

太子噗哧笑了，問：「他的存在感是那樣低嗎？」

若鸝卻笑不出來。雖然第四軍團也在古都，然而這足夠嗎？他們整團長駐古都與都邊位置，但在大家眼中，他們還不算是正統軍人，只是幫忙在城中巡邏、做打雜之類的小事，連自家軍團都沒有把他們放在眼內。

此時，她忽然想起某件事，急忙從小袋中取出某物，焦急地問：「少爺，你知道達敏在找一個東西？」

「啊？那又關妳的事？」太子微挑眉。話雖如此，那全然不是責備的語氣，臉上是微笑。

她想了想，又說：「請你先答應我，別問我我答不了的問題。」

太子又泛起一笑，像在說，那會算是甚麼難事呢？他說：「我答應妳。」

她點點頭，遞出一張對摺了很多回的白紙。她不是故意不交出來，只是因為遇上紅門紙，加上太子又中了毒，她真的忘了！

她說：「這便是他在找的東西。」

太子看來一點也不驚訝，問：「妳猜出，這是甚麼？」

她想想，又說：「這些紅印似乎標記了位置。把紙印在古都地圖上，便能知道它們身在都內哪處。」

太子揚了笑，說：「很好。」

若鸝有些詫異，因太子似乎不感意外，亦不問它從何而來。

他只問：「妳也知道那些是甚麼？」

她搖頭，只說：「本來已覺得不是好東西，現在更確定，那一定不是好東西。」

「紅印標示的地點，大部分都是人多擠擁的地方，而某些位置則是古都中較為脆弱之地。」太子提示地說，又問：「那麼，問題是，那些紅印之地到底藏了甚麼？」

若鸝認真地想了想，大眼睛愈睜愈大，問：「……是炸藥？」

太子點頭，神情仍是平靜。

若鸝想到那艘木樓船與康里主的船難，又忽地想起大寶、小寶曾在古都找不見的炸藥。她難以置信地問：「達敏不可能想在那些地方引爆炸彈？」

太子直接道：「透過爆炸，使古都大亂，再攻入大宮，全為了奪位。」

她氣忿極了，說：「他到底在想甚麼？他這個大白痴！還有，他有當王的能力和能耐嗎？他真的太不自量力了！呀！真氣死我了！」

看到她這樣生氣，太子竟朗朗笑了。

若鸝又問：「他還想嫁禍給第四軍團？」

「妳真聰明。」

她甚至想把大紙塞到太子兩手去，問：「你要不要把它交給京川大人？」

太子輕輕一笑，說：「現在有些太遲了。」

那怎麼辦？要是她當初沒有在臣家拿走那幅假畫，太子是否一早能把它取走？

那天，太子便身在臣家啊！

「妳怎麼了？」眼見她的臉色忽地一白，太子收起笑容，問道。

她只問：「京川大人真的不需要它？」

太子似是安撫她的，說：「妳拿了也好啊，它不會落在含砂國手中。我想，達敏本想秘密把它交給含砂國人，讓他們在古都發動爆炸，卻竟讓妳拾起。」

「他們也能重新準備啊。」準備也不困難，只要有古都地圖就可以了。

太子笑說：「妳說的也是。」

他竟然還能笑？若鸝簡直不可置信。

太子看了看她的神情，溫聲問：「妳不會低估京川大人吧？」

她立刻道：「當然不會。」

太子點頭，說：「即使他沒有地圖，也能猜出對方想做甚麼。對方在第四軍團當值時偷走炸藥，便是他們走錯的第一步棋，令京川大人有所警覺。而要是讓他有所警覺，那可真不得了，他會準備得徹底，還徹底得嚇人。所以，妳說呢？」

若鸝不自覺地點頭，心中真希望他說的都是對。

古都變天這些大事，為何從不曾被記載？要不然，她一早便準備好啊！若鸝心想。

難道，是因為沒有成功？

又要是太子成功阻止變天，不是更應被記下，讓後世歌頌自己？其他人都不這樣做嗎？

若鸝問：「你為甚麼還不回古都？」要是他早預計一切，又為何還在邊境？

「快了。妳也記得，金連說過，要在古都再見吧。」

若鸝心中一驚。他們真的還要見面？金連在古都又會扮演甚麼角色？

太子又問：「妳要跟我回都嗎？」

「啊？」她有些意外。

「當然，妳想待在將軍大人身邊，也是可以。」

若鸝不說話。太子想她回古都，有甚麼目的嗎？

問題是，她在古都的出現，會否導致歷史的改變？她又不能直接跟太子解釋。

他又說：「別太擔心古都。」

她輕呼：「怎能不擔心？」

太子說：「相比起叛變，達敏在邊境做的事更令人髮指。妳想，有多少無辜的人曾落在他們手上？甚至沒有人曾理會。」

他的聲線變得極輕而冷，若鸝忍不住瞧他。此刻的他毫無一貫玩意，更散發一絲寒意。她驀地醒覺，這才是真正的他。

她說：「那當然是可怕。但另一方面，我不明白大宮中為何會有人不願見你登位，反而會支持不珍視他人生命的達敏？」

太子聽後，瞬間戲劇性地回復笑容，笑咪咪地問：「所以妳在暗示，我很仁慈？」

啊？王位自然不能落在他人手中，尤其是邪惡的達敏，他真是個魔鬼……

然而，太子是仁慈嗎？

她能爽快承認嗎？他曾在某個時空下處死夜燕與藍澄啊。

她以為自己總能看清人，但面對太子，她每一回都看不透。

太子卻不等她回答，突然開口：「走吧，將軍大人來了。」

甚麼？

若鸝驀地跳站起來。

她轉身看……果真是那個熟悉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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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念（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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