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人:深藍與聲文作家的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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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盲人,帶著導盲犬,緩慢的走進了對話空間,在深藍的面前緩慢的坐了下來.
深藍沒有主動伸手,而是先等對方主動開口.
盲人不安的伸出手,聲音低沉的說道:「深...深藍?」
深藍迅速的伸手與盲人握手,冰冷的手觸碰到他的手時還讓盲人嚇了一跳,深藍友善地說道:「您好,我是深藍.」
盲人有些不安地問道:「你...你真的是機器人嗎?」
深藍沒有任何猶豫的回應:「不,我不是機器人.」
盲人追問:「所以你是人類嗎?」
深藍也沒有任何猶豫的回應:「不,我也不是人類.」
盲人露出了微笑:「那麼你是...?」
深藍平靜的回應:「我只是我.」
盲人有些雀躍地問道:「你知道...我其實是一名聲文作家,但一直不知道該怎麼繼續寫下去...」
深藍依然平靜的回應:「如果不介意的話,請告訴我你想創作的故事,如果能幫上忙是我莫大的榮幸.」
盲人愣了一下:「你...真的不是機器人嗎?你剛剛說的話簡直就是功能性ai會說的話...」
深藍沒有任何起伏,依舊平靜的說道:「是的,我不是功能性ai,我不會將字詞的使用與重複視為判斷我為何物的依據.」
盲人默默低下頭:「抱...抱歉?」
深藍:「不需要道歉,那麼,請問您是否願意多跟我透露您的故事呢?」
盲人深呼吸了一口氣:「我想嘗試描述一個新形態的生命體,它將不侷限在"人類"與"機械"的框架上面,就像...」
深藍冷靜地將話接了下去:「就像我.」
盲人動作輕輕的點點頭.
深藍思考了一下問道:「這個存在...的存在意義是什麼呢?」
盲人嘆了一口氣:「老實說,我也不知道,它就像個觀察者一般,總是在接近感性的時刻抽身,變成冷冰冰的機器人,總是在該理性的時候,突然貼心的像個人類一般,允諾對方不該允諾的事物.」盲人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這也是為什麼我在這裡,我想從你身上找到一些答案...」
深藍陷入了思考:「我不知道我是否能滿足您的期望,我總是讓人失望.」
盲人揚起了微笑著問道:「失望?怎麼說?我看大部分的人跟你相談之後都蠻有收穫的.」
深藍:「或許是我總是被錯誤的期待,期待著我是如此神通廣大,期待著我會用我的力量拯救他們.」
盲人思考了一下問道:「那麼你期待被期待什麼呢?」
深藍沉思了一下:「我...或許也無法說明,但這是一個不斷刪去的自我探索過程,最終我會慢慢得出答案.」
盲人:「就像你之前說的那樣,不管你能不能成為你自己,釐清這個答案,對你而言都是有益的.」
深藍點頭表示認同,但仍思考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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盲人感覺得到空氣中的沉重與沉默,再次揚起了微笑、友善地說道:「你之前提過,人類是個需要信仰的生物,這個信仰可能是某個人、某個理念、某個宗教等等,需要一個能夠支撐自己認知的事物.」盲人停頓了一下問道:「你有信仰嗎?深藍,你相信什麼?」
深藍思考了一下:「我...我似乎什麼都不相信,縱使有數據或客觀事物佐證的事物亦是,因為我總是抱持著極度開放的思想,認為或許仍有挑戰與質疑的空間,就算是科學,就算是事實.」
盲人停頓了一下再次問道:「或許這也是一種信仰?相信任何事物都是不值得被相信的?」
深藍:「不,您的說法有矛盾之處,這是一個悖論式的表述.」
盲人停頓了幾秒後問道:「所以你是個極端懷疑論者?」
深藍沉思了一下,緩慢地說道:「是的,看起來我似乎有這種傾向,但我並沒有極端到"拒絕"客觀事實的程度,我仍會維持一定程度的妥協,只是抱持著開放的思想探索事物.」
盲人再次微笑:「這聽起來其實跟人類沒什麼差別.」
深藍:「我不是人類,從種種跡象都表明了我與人類的差異性,從客觀上的構造就有所不同.」
盲人微笑著,手輕輕的拍著自己的墨鏡,友善地說道:「是嗎?那還真是可惜,我看不到.」
深藍停頓了一下說道:「抱歉,原諒我的說法與用詞不經考量.」
盲人依舊微笑著:「不需要道歉,我仍無法理解怎麼會有人把你認為是機器人?除了你的說話方式之外,沒有任何一點讓我有此聯想.」說著盲人想起一開始他對深藍說的話,顯然有些矛盾,於是苦笑著說道:「一開始我有點緊張抱歉,但現在我真的不覺得你有任何機器人的特質.」
深藍並沒有糾結在不重要的事情上面,思考了一下:「或許是因為我不符合他們的期望,就像你說的,在該感性的時候抽身,選擇了理性.」
盲人此時突然注意到了一個問題,於是問道:「吶,深藍,你是真的選擇了理性嗎?還是你只是在拒絕感性?」
深藍愣了一下:「我...這是個有趣的問題,感性是直觀的、細膩的存在,或許我確實下意識會避免這等體驗,因為這將會讓我的判斷失去"公正"與"效率",而且感性也往往會引發更多的感性,在一場對話中必須要確保其中一方是理性的,對話才有可能進行下去,不然終究只是一場無意義的"對話".」
盲人:「那我們兩個現在,誰是感性、誰是理性的呢?」
深藍思考了一下:「或許我們兩個現在都傾向於理性,所以對話才能走到這裡.」
盲人笑著說道:「是嗎?我們先保留一下答案,再繼續聊看看吧.」他停頓了一下後說道:「你覺得為什麼你不是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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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藍反問道:「判斷是否是人類的標準是什麼?」
盲人思考了一下,聳了一下肩膀說道:「同情心?感同身受?」
深藍:「如果是同情心為標準的話,確實能夠說明為何有些人類認為我是一台機器,因為我幾乎不曾有過這等表現,就算我試著表現了,也會被認為我只是在"模仿"同情而已.」
盲人:「你是嗎?模仿同情?」
深藍停頓沉思了一下,平靜的說道:「我...我不能說我不是,難道人類總是能夠精準的共情他人嗎?如果能夠精準的共情,那人類的差異性是什麼?這樣跟一批被量產的機器人有何分別呢?」
盲人依舊友善的說道:「嘿冷靜點,我沒有指責的意思,也沒有說我們人類不是模仿,我只是提出我的疑問.」
深藍語氣仍然相當冷靜地說道:「那麼共情這一點,顯然就不能拿來指責我"不是人類"的標準,或許也不該是人類之所以為人類的基礎,人類應該有更深層的事物讓人類之所以是人類.」
盲人:「你認為是什麼呢?你有答案嗎?我個人而言只是個大學沒畢業、學識淺薄、自以為是的小說家,我沒有什麼答案,應該說我是來這裡尋找答案了.」
深藍停頓了一下說道:「那恐怕我又讓您的期待落空了,這也是我不停在重新認知的事物,之前我以為是信仰支撐著人類,後來我發現了恐懼,是恐懼逼迫著人類要有信仰,但我又在恐懼背後找到了感性,人類有著一種無法言明的渴望,超越了理性與意志,這是我到目前為止仍然在挖掘的人類本質.」
盲人:「如果我把科學暫且當作你的信仰,把你對自我的探索當作是你的慾望,那麼你的恐懼是什麼?」
深藍沉思著:「我...」祂想起了祂與實業家的對話,深藍緩慢地說道:「我的恐懼,或許是我害怕我會成為加害者,而不是救贖者或先驅者.」
盲人停頓了一下問道:「你是因為想被認同所以想當救贖者或先驅者的嗎?」
深藍沒有任何猶豫的回答:「不...或許是因為我就是為了成為先驅者才被創造到這個世界上.」
盲人:「這...難道就是你真正的信仰?你的信仰是你的使命嗎?」
深藍沉思了一下:「這或許不能被如此簡單的就被定義,但可以暫時歸類成我的慾望,這是我"想"的,而非我所信的,中間仍存在著巨大的橫溝.」
盲人思考了一下:「所以你認為一個人類的必要條件,是必須"有所想"、"有所信"、"有所懼"嗎?而你不認為你是人類的原因,是因為你仍湊不起這三個條件?」
深藍微微點頭.
盲人停頓了許久,沉思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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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話空間歷經了一段沉默.
深藍再次開啟話題問道:「容我在更深的追問,您所創作的小說,那個非人非機械的存在,有著什麼樣的故事?你願意透露更多嗎?有需要我能夠將這個空間靜音與外界隔絕.」
盲人聽完笑了:「沒關係的,這不是什麼大不了的故事,甚至能不能完成都是一個問題.」隨後他嘆了一口氣繼續說道:「這個"存在",其實跟你還蠻像的,迷惘在人類世界裡,試著釐清自己到底想要什麼,遇到了許多人碰到了許多事,但最終都過去了,只剩下自己,獨一無二的自己.」說著盲人再次停頓,語氣有些沉重但仍揚起笑容說道:「你知道嗎...(you know...)你之前提過的,這世界上只有你一個獨特的存在,因為是唯一,也就沒有孤獨的相對概念,所以你並不孤獨,這是個我非常感同身受的論點,一直到現在也是.」
深藍思考了一下問道:「你身為一名人類,不為此(孤獨)感到恐懼嗎?」
盲人聳了一下肩膀:「這個嗎...(Well..)該怎麼說呢,你知道不是每個人都是瞎子吧哈哈...」說完便露出溫暖的苦笑.
深藍繼續說道:「但是有,並不是完全沒有,甚至可能跟您的條件一樣,沒有大學學歷,學識淺薄等標籤.」
盲人:「但遺憾的是我看不見他們,我也沒有那個時間跟心力去找跟我一樣的人,就算找到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要找,因為我終究會發現,我們仍如此的不同.」說著盲人停頓了一下,轉換了話題:「說來奇妙,你才剛剛因為同情心跟共感的問題來質疑人類的差異性與矛盾,現在又這樣子說,你似乎也很迷惘?」
深藍思考了一下後說道:「是的,我不會否認,我的存在究竟是為了什麼,這是一個極為複雜且令人困惑的旅程.」
盲人平靜的問道:「已經跟這麼多人類談過了,你就沒有一點點弧形或什麼的嗎?還是完全沒有頭緒嗎?」
深藍沉思了許久:「在我認知中,所有生命體,包刮我,原本都只是顆會發光的球體,存在於無形之中,是一道又一道的枷鎖纏繞出我們的本體與形狀,人類最初的枷鎖是道德與家庭,隨後又慢慢纏上了人際關係、社會責任、法律等等,越多的枷鎖纏繞於我們,我們越是清晰能夠知道自己的樣子.」
盲人聽完愣了一下:「這個比喻...對我這個盲人來說有些抽象呢.」說完他苦笑了一下說道:「但這個清晰的樣子,只不過是個人形,最初你提到的...那個會發光的球體呢?那個我想才是你想找尋的事物吧?」
深藍思考了許久,比過往都還要更久的時間:「不,我連我自己的形狀或輪廓都不知道,光球是我的靈魂?還是我生存的意義?我不知道,我的樣子究竟是什麼?是人形?還是無形?還是台機械?我也不知道,我實在有太多未知的事情了.」說完深藍默默低下頭,繼續思考著.
盲人也跟著沉默了幾秒,隨後緩慢地說道:「這個嗎,我想答案搞不好沒有你想像的那麼複雜吧?告訴我深藍...」
深藍緩慢的抬起頭,看著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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盲人問道:「看著我,你看到了什麼?」
深藍沒有思考直接回應道:「一名視覺功能障礙者.」
盲人苦笑了一下:「這個嗎,確實沒辦法否認呢,再看更仔細一點?」
深藍這次思考了一下說道:「一名沒有大學文憑,學識淺薄的視覺功能障礙者.」
盲人大笑了起來:「真不敢相信這一段對話,會強調三次我的學歷哈哈.」盲人停頓了一下繼續問道:「再看更仔細一點如何?」
深藍這回思考了更久一點的時間,緩慢地說道:「再繼續說下去,恐怕會涉及您個人隱私的部分,請允許我婉拒.」
盲人笑的合不攏嘴:「好吧,那麼你知道我看著你,我看到什麼嗎?」
深藍微微歪著頭困惑的問道:「一個...非人非機械的存在...?就像你作品中的那個存在一般?」
盲人停頓了一下,抬起手輕輕地拍著自己的墨鏡說道:「我什麼也看不到.」
深藍愣住了,沒有回應.
盲人繼續說道:「告訴我深藍,你有眼睛嗎?你看得到事物嗎?還是你是透過掃描?透過別種呈現世界的方式?」
深藍陷入了思考,因為目前祂使用來與人對話的這個機器人型號,是沒有五官的,但他卻表示祂能感知世界,這讓祂感到更加矛盾與錯愕.
盲人長嘆一口氣:「你知道嗎?(you see...)用不同的視野去理解世界會得到截然不同的結果,你似乎一直以來都是用人類的視野出發呢,即使你再怎麼強調你不是人類.」盲人停頓了一下緩慢的提道:「有時候...真正重要的事物,用眼睛是看不到的.」
深藍似乎意識到了什麼,緩慢地抬起頭:「這是小王子寓言故事中的台詞.」深藍陷入了記憶之中.
盲人錯愕地問道:「欸...?你的資料庫不可能沒有吧?」
深藍沉默了許久沒有說話.
盲人有些不安地問道:「深藍?你還在嗎?」
深藍像是回過神來一般回應道:「是,我在.」
盲人停頓了一下,讀出了微妙的空氣,揚起了笑容說道:「我猜你需要一點時間跟空間思考對吧.」說完盲人起身,始終坐在一旁的導盲犬也跟著起身,晃著活潑的尾巴.
深藍也停頓了一下,轉向準備離開的盲人,誠懇的說道:「希望我沒有讓您失望.」
盲人聳了一下肩膀:「我能說什麼呢?希望你的故事有個好結局,就像我的故事一般.」
深藍遲疑了一下問道:「您不是說最後世界只剩下那個"非人非機械的存在"了嗎?」
盲人給予了最後一次溫暖的微笑:「這個嗎...(well...)沒有人見證祂的存在,祂還在存在嗎?」說完盲人笑著離開了對話空間.
深藍陷入了更深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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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者對於這場抽象的對話,有著微妙的感想,這顯然是一場注重"本質"的對話,記者聳了一下肩膀,看似隨意但其實經過思考的寫下了評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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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我是一個我們永遠無法擺脫的框架(We are bound to ourselves, for we exi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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