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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術五天後,也是住院結束那天,吳子軒推著輪椅陪著她回到了租屋的地方,用輪椅有諸多不便,他們光是從醫院到租屋處的上下車就花了不少時間,推進推出電梯和過門口的門檻更是一大麻煩。
「吃飯怎麼辦?」好不容易安頓好邱頌然,吳子軒把她的生活用品放進房間的床上問。
「我會叫外賣,每天也會安排順道買一些缺的生活用品,外賣人員還能幫我丟垃圾,你不用擔心。」邱頌然說著推著輪椅到廚房。
「我可以幫妳做。」他出來幫忙推她行動,順便吐槽她,「妳太瘦了,連輪椅都推不動。」
「我推得動。」邱頌然瞪了他一眼,「去幫我把那幾個裝菜的袋子拿過來。」
她在醫院吃那麼幾片葉子就說飽,能有什麼力氣?但吳子軒沒說話,只是拎了兩袋食物過來。
「你過兩天巡迴都要飛去東南亞了,你別來。」邱頌然打開塑膠袋,看著裡面應有盡有,足夠她吃好幾天了,「而且,今天不練習嗎?」
「四點。」吳子軒皺眉。
「兩點,別想騙我。」邱頌然憋笑出聲,「劉宇哲打三通電話了,去吧。」
「……」被這麼點明後,吳子軒也只能皺眉,依依不捨的準備離開。
臨走前她特別走到門口,看著他蹲下身來綁鞋帶的模樣,邱頌然推著輪椅伸手過去摸摸他的頭,讓他安心,「放心,我能好好照顧自己。」
吳子軒的表情這才放鬆了一些,乖乖離開。
直到大門關上,家中只剩自己,終於回到了一個人的生活,邱頌然才覺得自在許多。
最基本的日常起居,從前不過是輕而易舉的小事,現在卻變得複雜而耗費精力,她的膝蓋緊裹著層層繃帶,活動範圍被極度限制,像被固定在某種僵硬的框架中,每一步都必須計算精確。
從床上坐起來這樣的動作,她不再能一氣呵成,而是需要先借助雙手撐著床沿,小心翼翼地調整角度,再一點點把身體撐起來。當腳落地時,僵硬與輕微的刺痛會瞬間沿著腿部傳來,提醒她受傷的地方仍未痊癒。她嘗試用拐杖支撐身體,但拐杖沉重又難以掌握平衡,感覺力不從心。
家裡每一個曾經熟悉的空間,如今都成了挑戰。浴室的濕滑,廚房高聳的流理台,許多看似近在咫尺,卻像隔著千山萬水一樣的家具。
她只能不斷練習,讓自己漸漸熟練這些不方便,慢慢克服。
她會克服的,因為這些事情本就是她該面對的,傷口的鈍痛與麻木感不時交替,讓她難以入睡,但寂寞與絕望更是讓她孤立無援,就連坐下起立都這麼困難的狀況下,舞台更是遙遙無期。
那些過去的日子,她的每一天都與舞蹈相連,閉上眼,她便能聽到音樂,回想過去的這麼多芭蕾舞曲目,日復一日的練習,每一步,每一個跳躍,轉圈,都變成遙不可及的夢想。
面對食物,又是另一個難題。
邱頌然坐在餐桌前,眼前是一個剛剛從微波爐取出的便當,盒蓋掀開,還能看到飯菜上方升起的一絲熱氣。飯盒裡只剩下原本一份的四分之一,但對她而言,這樣的分量依然像是一場戰鬥。
她的手指輕輕敲在桌沿,節奏紊亂,像是無意識地排解內心的焦躁。她緩慢拿起筷子,視線盯著那一小塊雞肉,彷彿它隨時可能變成某種難以應對的怪物般,然後再次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放慢心跳,但胸口依然感覺到熟悉的壓迫感。
曾經,她的過度減肥和壓力,使她經常犯恐慌和焦慮,每次發作時胃部像是被大力攪動,吃下去的食物根本無法停留,不到幾分鐘,她就會跑向廁所,扶著洗手台吐得一乾二淨,那種失控的感覺,早讓她對進食產生了深深的畏懼。
但現在邱頌然不能再退縮,她不能總是喝無糖豆漿解決三餐,她瘦得幾乎沒有體力,頭髮更是大把大把的掉,她需要吃東西,哪怕只有幾口,也必須強迫自己接受。
她用筷子夾起食物送到口中,閉上眼睛彷彿在關掉所有感官的抗拒,食物的溫熱與淡淡鹹味在舌尖蔓延,沒有想像中那麼糟糕,但她的胃卻下意識地緊縮,像是在排斥這個外來者。
不能吐,她在心裡一遍又一遍地對自己說。她努力放鬆喉嚨,將食物吞下,接著用力握住了筷子,好像這樣能給自己更多的支撐。
她等待著,感受那份雞肉慢慢滑入胃部,隨之而來的卻是熟悉的不適感。胃像是翻江倒海般地反抗,喉嚨開始發緊,腦海中閃過無數次逃去廁所的衝動,但她死死咬住牙,不讓自己起身。
二十分鐘後,她滿臉淚水渾身汗濕的趴倒在桌上乾嘔,而碗中還有一口左右的飯量沒有吃完,但這已經是她一個多禮拜來最大的進步。
她要奪回身體的主控權才行,無論是膝蓋還是胃,她都不能認輸,更不能心急,一切都得慢慢來。
她的世界好像縮小桎梏在這個小房間裡,好想趕快回到舞台上,好想自由自在地奔跑跳躍,心急卻又害怕遍布著她的腦袋,悔不當初自己沒能小心重視自己的健康,更痛恨自己控制不了身體的各種本能,但在這些複雜的情緒之後,她只能惋惜後失落,失落後平靜,最後收拾好自己的情緒,重新開始。
她得繼續。
抬頭望向窗外,遠處的天空一片清澈,偶爾有鳥兒掠過,陽光灑在窗玻璃上,模糊成一片溫暖的金色光斑。
她紮起頭髮,去浴室洗了把臉,告訴自己這不過是個過程,熬過去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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