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煦仙君，惜遙可好？ - 第三十三章晨霧微光，暗流涌動

晨霧未散，天色微明，整座城池猶沉於將醒未醒的朦朧之中。

客棧房中尚存暖意。榻上，小曦睡得酣甜，唇邊輕吐幾句含糊夢語：「糖葫蘆……三個……唔，五個……」狐尾鬆鬆地蜷於被裡，隨著她呼吸微微起伏，如雪中簌簌落葉。

惜遙倚於門側，回眸望了一眼榻上。「倒是睡得快。」她低聲自語，語裡帶了點嫌意，眼底卻滿是藏不住的柔光。

她伸手輕掩門扉，指尖緩緩搭上門栓，動作輕得連氣息都不敢大喘，唯恐驚擾室內熟睡之人。關門聲輕若晨風拂簾，無聲無息，竟似未曾來過。

惜遙穿過狹長客棧長廊，晨霧未散，冷意撲面而來。她抬眸之時，只見長廊轉角，一道熟悉的身影已靜靜立於霧中。

玄青長袍隨風微揚，昭懷煦身形清瘦挺拔，靜立霧中，宛如霜晨之松，孤傲卻沉靜。薄霧繚繞間，他半張面上覆著一枚惜遙所贈的銀黑面罩，銀紋於霧氣間隱約浮現，泛著淡淡冷光，映得他整個人都更添幾分疏離與靜謐。

寂靜間，廊道盡頭傳來細碎腳步。他微微轉首，眼神不似往日那般清冷，倒添了幾分不易察覺的溫意，淺淺地落在她身上。

惜遙將披風輕攏，聲音壓得極低：「青羽也睡了？」

「嗯，應該吧。」懷煦語氣淡淡，似有幾分敷衍。

惜遙聞言挑了挑眉，微微仰頭睨他，雙臂抱胸，氣勢不減地逼近一步，狐疑道：「你真的有去看過？」

懷煦輕哼一聲，眼尾一挑，抬手朝另一側一指，語氣間透出些微不耐：「還需要看嗎？」

惜遙正欲探頭查驗時，一陣雷鳴般的鼾聲自青羽的房中傳來。惜遙眸光一閃，頓時了然，唇角隱隱勾起，直起身負手而立:「哦，那走吧。」

語罷，她已俐落地轉身，束起的髮絲在空中劃出弧線，輕輕掃過懷煦的衣領，輕揚，帶著幾分毫不致歉的俠氣與灑脫。

惜遙那副理所當然的態度，讓昭懷煦微微搖頭。袖袍輕揚，兩道靈光悄然沒入小曦與青羽的房門之上，化作隱形靈障，屏蔽聲息氣場，保得兩人一夜安眠無擾。

做完這一切，他才抬步而行，快步跟上那道步履從容的身影。

惜遙甫出客棧，便從懷中取出任務卷宗，低頭細細查閱。待感覺到熟悉的氣息逼近，她頭也不抬，目光仍落在卷軸上，自顧自地開口道：「除妖任務，賞銀三十兩……」

聲音清淡，語尾微翹，像是習慣了有人會來聽她說話。

片刻後，她又淡淡補上一句：「看來這妖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惜遙猛地一轉身，毫不客氣地將卷宗「啪」地一聲拍在昭懷煦胸口，理直氣壯地道：「好弟弟，這次靠你了！」

懷煦垂眸看了她一眼，伸手接過卷宗，語氣平平：「那你幹嘛？」

「嗯……」惜遙抬起下巴，佯作沉思，「幫你撒幾道符咒？」

懷煦面具下唇角一挑，發出一聲極輕的嗤笑。下一瞬，他抬步越過惜遙，動作瀟灑俐落，還不忘將卷宗隨手一拋。

惜遙眼疾手快地接住，抬眼便見他已走出數步，那副背影分明透著一種「你就慢慢玩吧」的嫌棄。她氣不過，像隻炸毛的貓兒般在他身後張牙舞爪地比劃了幾下。

誰知懷煦忽然停步回首，她一驚，動作一收，瞬間換上無辜乖巧的模樣，雙手合十，還輕輕笑了笑，活像什麼都沒發生。

昭懷煦自然將這些小動作盡收眼底，卻沒拆穿，只微微勾了勾唇角。說實話，他就算不看，也猜得到她剛才在背後那副氣急敗壞的模樣。

面具之下，他神色依舊清冷，但心中那絲無聲的笑意，卻如雲煙緩緩擴散。

街市喧囂，人聲鼎沸。

水藍的身影在熙攘人群中穿梭而過，兩三步便追上前方那一襲玄青衣的仙君。兩人並肩行於街巷之中，步伐未停，直往北而去。

而在另一側的天墟南市，雲祁與織月已踏上另一條命線之途。

天墟城的街道彷彿籠上一層厚霧，悶熱中帶著一絲潮濕與躁動。雲祁與織月並肩而行，靈識隨時掃過四周。

市街之上，攤販才剛掀開帆布，叫賣聲尚未響起，卻已可聞爭執喧囂。雲祁與織月並肩走在青石街上，途中不止一次見到人群聚集、言辭激烈。

「你們把藥賣得這麼貴，還讓不讓人活啊！」街角藥堂前，一名身形單薄的漢子怒吼著，臉上布滿焦慮與怒意，聲音嘶啞破碎。

「你們這些黑心商人，全都是奸商！」

藥堂門口立著一名身穿華袍的掌櫃，抱臂冷眼旁觀，眉間盡是不耐。他身後站著幾名壯漢打手，擋在人與門之間，彷彿那藥櫃之後便是仙靈遺寶，不容凡人染指。

「只賣給達官貴人，我昨天問你還說沒藥，結果一轉眼就看到李府的人出來手裡提著整整兩包！你根本就是不讓我們活！」

人群中又有人跟著高喊，聲聲控訴如潮。

在那嘈雜聲中，一位素衣婦人攬著懷中羸弱的孩童，神色蒼白，聲音帶著顫：「他已經發燒三天了，只需要兩錢清靈散……」

藥商聞言卻冷笑一聲：「仙丹靈藥本就有價有市，清靈散如今市面緊缺，貴些也是理所當然。買不起的，莫怪本鋪無情。」

「你——！」

「夠了，鬧什麼鬧？」

那群百姓義憤填膺，卻又無人敢上前，局勢膠著不前，空氣中滿是壓抑與怨氣，似有一絲異樣氣息暗中浮動。

織月站在人群不遠處，望著這一幕，眉間微蹙，腹前的纖手微微收緊，指節泛白。

她沉默片刻，終是轉身離開，身影在晨霧間宛若輕煙，靜靜劃過這片喧囂。

雲祁見狀立刻跟上，一手輕撫玉扇，慢悠悠地走在她身側，語氣似漫不經心，卻透著幾分探尋意味：「那些人看著挺可憐的，織月仙子不覺得嗎？」

織月忽然停步，微微側身垂眸，聲音清柔如風：「雲大哥這麼問，是覺得…方才織月太冷淡，有些……不近人情？」

「那倒不至於。」雲祁聞言一笑，語氣輕巧。

他似有意無意地望著她問：「只是有些好奇，織月仙子面對這般情景……心中作何感想？」

織月望著遠方爭執的聲浪，片刻後才淡淡開口：

「那都是朝廷之事。哪怕今日我出手相助，幾日之後，仍會有新的藥商來，將藥價抬得更高。」

「朝堂混亂，是人間氣運所致，命數使然。我等雖為修者，卻也不能干預太多。再多的憐憫，於世局無補。」

她的聲音清清冷冷，帶著星宿閣一貫的空靈與疏離，彷彿立於雲端之外，看盡塵世風雨，卻從不涉身半步。

星宿閣自古便有教誨，天命之人應觀象測命，不得擅動人因，不涉三界之政。命書在身，輕則改運斷線，重則逆轉生死，干擾天道者，終須付出相應代價。4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fXtsoosSZ

而這代價，永遠都是報在天命人身上，所以織月自幼就被要求清心寡欲，不可動情，但誰能想到，正是這份恪守本分，反而招來了當年那場無可挽回的悲劇。

街巷間的喧囂聲愈演愈烈，那對母子被擠至街角，孩子虛弱地咳嗽了兩聲，聲音細若蚊鳴，婦人急得直掉眼淚，卻只能緊緊抱著他不斷低聲哀求。

「求求你們，只要一點藥……我可以多給些錢，真的……」她聲音微顫，帶著絕望的顫抖。

「你那些小錢，能買什麼啊?」藥商冷哼一聲，眼神滿是不耐。

周遭百姓面露不忍，卻無一人敢上前。怨聲不斷在市井間迴盪，壓抑得像要凝住空氣。

藥商臉色一沉，猛地一拍掌，喝令道：「給我趕走他們！」

幾名凶神惡煞的下人聞聲應令，立刻抄起棍棒，惡狠狠地朝那一家人逼近。其中一人高高揚起木棍，眼看就要砸在男子背上——

忽然，一道銀光破空而至！

「啊！」下人痛呼一聲，手腕被重物擊中，木棍「咣噹」一聲跌落在地。眾人定睛望去，只見那地上滾出一錠銀子，在陽光下閃著耀眼寒光，亮得刺眼。

藥商眯起眼，聲音一沉，厲聲喝道：「誰？！誰敢多管閒事？」

織月指尖尚留著銀兩的觸感，聽得此言，下意識往雲祁身後一躲。她沒說話，只低垂著眼，氣息都收斂得極輕。

雲祁心領神會，悠然搖著玉扇，還裝模作樣地四下張望：「咦？誰這麼眼快手快？出手不凡啊～」說著還故意抬高了聲調，語氣驚嘆，演得分外認真。

藥商見眾人目光紛紛投來，周圍百姓又低聲指指點點，面色一變，終是沒再鬧下去，只悶聲罵了句：「算了算了，今兒個真他娘的晦氣！都給我滾！」

他一擺手，幾名下人便不情不願地收了棍棒，那一家人被驅離，周遭百姓也漸漸散去，只留下一地落塵。

織月仍立在原地，手中緊攥著數錠碎銀，指節泛白。她望著那一家人的背影愈行愈遠，腳步卻像被什麼拽住般沉重，星宿閣的戒律在耳邊低語——

「不可動情，不可涉命，不可妄起側憐之心。」

可心中那一瞬湧動的情緒，如潮水般洶湧，難以壓抑。

雲祁瞧著她眉眼微蹙、唇角無言的模樣，終是歎了口氣，伸手取過她掌心的銀兩，指腹貼過她泛冷的指節。

他抬手，用玉扇朝她眼前一指，嘴角微揚，笑意裡帶著三分調侃，七分「早就看穿妳了」。

織月怔了怔，剛想張嘴時，雲祁已來到婦人身前，將銀兩放在她的手裡。

「我們不知你們買藥要多少銀兩，但——」雲祁一手將碎銀遞出，語氣溫和，「我家小姐說，希望這點心意能幫得上些忙。」

話一落，織月耳中那句「我家小姐」卻如平地一聲雷，叫她心頭一震，耳根頓時染上幾分熱意。她偏過頭去，總覺得臉上也有些燙。

那對母子聽聞此言，忙不迭地跪地叩謝，眼含熱淚。

織月略顯拘謹地抬手虛扶了下，只輕聲道：「不必如此。」

雲祁看著那一幕，輕搖玉扇，回到她身側，語氣似笑非笑：「銀兩是我給的，這樣應該不算違你宗門戒律了吧？」

織月一時不知該看向哪兒，只低低「嗯」了一聲，轉身便走，幾步便沒入人群之中，像是被人點破了什麼，逃得飛快。

雲祁望著她倉皇的背影，嘴角止不住地上揚，輕聲道：「嘴上一套，做又是另一套……還真是個有趣的姑娘。」

而在他們身後，市街一隅，幾道不懷好意的目光正悄然聚焦而來，神色陰沉，語聲壓得極低。

「不就是他們？」一名戴著銅環耳飾的青年側首低語，指向前方二人，「白衣、命書，還帶著個姑娘……全對得上。」

旁邊一名壯漢咬牙切齒，嗓音低沉卻壓不住火氣：「上回的賞銀百兩，就是被他們攔了！現在風頭都快蓋過我們......」

話沒說完，「啪！」一記響亮的耳光就扇在他臉上。為首的刀疤臉陰沉著臉：「放屁！就憑他們也能蓋過老子？」

那聲響在巷中回盪，幾人齊齊噤聲。

刀疤臉怒目掃過人群，沉聲道：「盯緊他們。老子總得找個機會，讓這些外來的修士知道......」

「這天墟城，誰說了算。」

一語落下，氣氛驟冷。幾人互換眼色，便悄聲散入人群之中，氣息漸伏如潮。

風平浪靜的街道上，暗流已然翻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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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晨霧微光，暗流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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