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拉在持續不斷的預知負荷之下,她意識如同斷線的風箏,失去了方向,飄忽不定地墜入一個深沈而又神秘的夢境。這個夢境並非一片虛無,而是一個充滿了古老氣息,徬佛被時間所遺忘的異度空間。她發現自己行走在一片被濃厚雲霧吞噬的高原之上,舉目四望,皆是灰濛濛的一片,如同置身於世界的邊緣,感受不到任何生命跡象,只有無盡寂靜和壓抑。
這裡沒有任何現代社會的痕跡,沒有高樓大廈,沒有車水馬龍,甚至連一棵樹,一朵花都沒有。只有連綿起伏的荒涼山丘,和如同凝固的灰色霧氣。沒有東南西北,沒有任何可以辨識的地理標誌,有的只是一種既熟悉又古老的召喚感,如同來自遠古的低語,在她耳邊不斷回蕩,時而清晰,時而模糊,牽引著她不斷前行,探索這個夢境深處的秘密。
她感到自己徬佛變成了一個迷失在時間長河中的旅人,孤獨而又無助。四周的山巒虛浮不定,如同海市蜃樓般,時而清晰,時而模糊,徬佛是不存在的地理記憶,是時間長河中沈澱下來的碎片,不斷地在她眼前閃過,訴說著一個個古老故事,一段段被遺忘的歷史。她感到自己身體輕盈如羽毛,徬佛隨時都會飄散在風中,被這濃厚的霧氣所吞噬,而她意識則如同迷失的旅人,在無盡的迷宮中摸索,尋找著出口,尋找著方向。
她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身處夢境,還是早已迷失在歷史的迷霧之中,分不清現在與過去的界限,也分不清真實與虛幻的邊緣。這裡是崑崙虛——白澤所屬文明的記憶座標。這個名字在她腦海中回蕩,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莊嚴和神秘,徬佛是打開了塵封已久的記憶之門,釋放出無數古老的回聲,在她腦海中不斷震蕩,讓她頭痛欲裂。
她漫無目的地游走在這片虛幻高原之上,濃厚的霧氣如同有生命一般,不斷地在她身邊翻湧,變幻出各種奇特的形狀。有時,霧氣會凝聚成巨大漩渦,如同黑洞般旋轉,發出低沈的轟鳴聲,徬佛要將她吞噬,將她拉入無盡深淵,讓她感到一陣強烈的恐懼和窒息;有時,霧氣又會化作無數細小觸手,如同溫柔的撫摸,輕柔地纏繞著她的身體,帶來一陣陣難以言喻的悸動,讓她既感到恐懼,又感到一絲莫名親切,這親切感是如此的強烈,徬佛來自她失落已久的記憶深處。
她感到自己身體變得越來越輕盈,徬佛要飄浮起來一般,同時,她意識也變得越來越模糊,徬佛要與這片虛幻的空間融為一體,化作一縷輕煙,消散在無盡的虛無之中,再也找不到存在的痕跡。
突然,在夢境的最深處,迷霧的最中心,她遇見了一頭無臉、無聲、無名的巨大異獸。牠的身體如同一個巨大陰影,遮天蔽日,徬佛一座移動山脈,壓迫感十足,讓莎拉幾乎無法呼吸。這異獸身體由無數蠕動的黑色觸鬚構成,這些觸鬚不斷地扭曲,變形,發出令人作嘔的粘液滴落的聲音。牠沒有可以辨識的五官,沒有眼睛,沒有鼻子,也沒有嘴巴,只有一片光滑的平面,如同一個巨大石碑,上面刻滿了她無法理解的符號和紋路,這些符號如同活物一般,在她眼前不斷地跳動,組合,似乎在訴說著什麼古老的秘密。
但莎拉卻能清晰地感受到牠的存在,感受到牠那如同深淵般浩瀚的意識,感受到牠那種超越了語言和感官的交流方式。牠徬佛沒有視覺器官,卻能注視著一切,牠目光如同無形的鎖鏈,緊緊地束縛著她,讓她無法動彈,無法逃脫。牠以純粹的意念傳遞信息,不發出任何聲音,卻能清晰地在她腦海中表達自己的意思,那是一種超越了語言的溝通方式,直接作用於靈魂深處,灼穿思想的迷霧,讓莎拉的一切秘密都無所遁形。
牠的意念如同奔騰的洪流,在她腦海中掀起滔天巨浪,讓莎拉感到眩暈和迷茫,徬佛置身於風暴的中心,隨時都會被撕成碎片。但在這狂暴的意念洪流之中,莎拉也感受到了一絲平靜,一絲來自遠古的智慧,如同黑暗中的燈塔,指引著她前進的方向。
這頭「無面之獸」緩緩地移動到莎拉的身後,用一根巨大的尾部觸角,如同鋒利的匕首,輕柔而又堅定地刺入了她的脊椎底端。莎拉感到一陣輕微刺痛,如同被一根冰冷的針刺了一下,隨即,一股暖流湧入她的身體,如同甘泉一般,滋潤著她乾涸的靈魂,撫平了她內心的恐懼和不安。她知道,這不是傷害,而是一種傳遞,一種來自遠古的傳承,一種跨越了時間和空間的啓示。
牠在她尾椎骨節之中,種下了一段未曾存在於任何語言中的預言——一段「即將發生」,但不可說的知識。這段知識超越了時間和空間的限制,無法用任何已知的語言來描述,只能用意念去感知,去體會,去用靈魂去共鳴。它如同一個種子,被深深地埋藏在她的意識深處,等待著生根發芽,破土而出。它也像一個詛咒,一個甜蜜的詛咒,讓她既渴望瞭解,又害怕面對,害怕這預言所帶來的巨大衝擊。
醒來後,莎拉發現自己躺在床上,全身都被冷汗浸透,身體劇烈地顫抖著,徬佛經歷了一場生死搏鬥,一場靈魂的洗禮。她並未受傷,但卻感到自己的身體內部,多出了一塊「活的信息」。這信息不是記憶,因為它不屬於過去;不是夢,因為它太過真實;更不是幻覺,因為它如此的清晰和強烈。而是一種模糊但確實的「未來實感」,一種對即將發生之事的預知,但這種預知卻無法用語言來表達,無法用邏輯來解釋。它如同一個謎團,一個永遠無法解開的謎團,讓她陷入了深深的困惑和迷茫,不知道自己該如何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變化。
她的身體開始發生異變,她的感官開始扭曲和變形。她的眼神變得越來越敏銳,徬佛能夠穿透時間的迷霧,看到那些尚未發生的場景片段,看到隱藏在未來深處的秘密。她開始能夠「看見」一些模糊的影像,一些未來的可能性,如同碎片化的電影預告,在她眼前不斷閃爍,讓她分不清現實與虛幻的界限。
她的耳朵也變得越來越靈敏,能夠「聽到」一些低語,一些未說出口的語句,如同來自另一個世界的召喚,在她的腦海中回蕩,讓她無法擺脫。她甚至開始能夠聽到別人心中的想法,感受到他們隱藏在語言背後的真實情感,讀懂他們眼神中的恐懼和渴望,這讓她感到無比的恐慌,她害怕自己會失去隱私,害怕自己會變成一個透明人。
莎拉開始懷疑,這一切都與自己的血統有關。在公司的基因檔案中,她曾查到自己擁有極低濃度的白澤混血因子,但這種因子一直處於休眠狀態,從未被激活。如今,她開始懷疑,崑崙虛的夢境,是否是一種激活過程,一種來自遠古的呼喚,喚醒了她體內沈睡的力量,讓她體內的白澤血脈開始覺醒。
而那頭「無面之獸」,或許正是記憶碎層中的守關者,牠將語言尚未完成的預言,植入人類的意識深處,這是一種來自過去,卻直指未來的儀式,一種古老而神秘的傳承,一種白澤文明的遺產,一個種族延續的希望。
她試圖向他人解釋這段感知,向她的朋友,向她的同事,甚至向那些她並不熟悉的人,傾訴她內心的恐懼和不安,分享她所經歷的奇特體驗。但她很快就發現,所有的語言,所有的詞彙,都無法準確地描述她所經歷的一切。她的語言在空中飄散,如同無力的嘆息,無法引起任何人的共鳴,無法傳達她內心的震撼和迷茫。她感到自己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徬佛成為了一個異類,一個無法被理解的怪物,一個被放逐者。
莎拉開始意識到:語言將逐步失效,它將無法再承載她所感知到的未來,而她的身體,將變成一部「提前接收未來」的翻譯裝置,一個活生生的預言機器。可問題是,這些未來是如此的模糊,如此的碎片化,它們無法被翻譯成清晰的語言,只能被她被動地承受,被她用扭曲的感官去體驗。
她不再只是被動地預知未來,而是將自己變成「即將發生」本身的一部分,成為一個活生生的預言,一個不斷變化的時間容器,一個行走在時間邊緣的幽靈。這種轉變讓她感到恐懼和無助,她害怕自己會失去自我,害怕自己會迷失在時間的洪流之中,永遠無法找回真實的自己,永遠無法擺脫這預言的詛咒。
就在她思索這些異變的本質時,預知日誌悄然跳出了一句新的語句——這一次,不是時間的預告,不是人物的行動,而是一行難以辨識的古語樣句。這語句的字形扭曲而怪異,如同某種古老的象形文字,充滿神秘的符號和紋路,散髮著一種令人不安的氣息。莎拉從未看過這種語文系統,但她卻能隱約感知到其意涵,感受到其中蘊含的某種力量,一種超越了語言本身的力量。
「語言崩潰之前,聲音將自行出走。」
這句如同詛咒般的預言,敲擊在她的心頭,讓她感到一陣眩暈,徬佛被閃電擊中一般。莎拉意識到,她不再只是一個被動接收預言的人,而是即將成為語言消逝時的第一位「見證者」,一個時代的終結和另一個時代開端的見證者,一個語言死亡的殉道者。她將親眼目睹語言的死亡,親耳聆聽聲音的離去,她將成為這個過程的參與者,也將成為這個過程的犧牲品,被永遠地銘刻在時間的墓碑之上,成為一個永恆的符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