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4:37分，我從一個有關深井的夢中驚醒。夢裡我不斷下墜，井底不是水，而是密密麻麻浮動著的人臉。它們的嘴巴像魚一樣開合，發出沒有聲音的低語。這個夢已經連續造訪我三個夜晚，自從那天從林警官那裡逃離後，彷彿那些臉孔正試圖告訴我某種我無法理解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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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上那道因漏水而形成的、形狀詭異的污漬。有時它像一隻兔子，有時它像一張扭曲的人臉。我住在這個深水埗的劏房已經三年零四個月，但直到今天，我才想到這污漬或許一直在注視著我，只是我從未真正回望過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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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敲門。不是普通的敲門，而是那種急促、混亂、帶著某種不祥預感的敲擊。不知為何，我知道敲門的是輝仔，也知道他帶來的不會是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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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明！阿明！快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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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翻身下床，拖著像灌了鉛的雙腿走向門口。我的身體似乎比我的意識更早覺察到某種危機的臨近，每一步都走得如此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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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開了，輝仔的臉出現在門縫間。他戴著那副標誌性的黑框眼鏡，但眼睛佈滿血絲，頭髮比平時更加凌亂，像是被某種看不見的風暴蹂躪過。他手裡攥著幾份報紙和手機，手指微微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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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大事了，阿明。」他的聲音對於沒睡醒的我來說，就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我們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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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等我讓開，直接擠進我那不足十平方米的房間，空氣立刻變得稀薄。輝仔點開手機上的新聞頁面，螢幕在微暗的室內顯得格外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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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見了自己的臉。不是鏡中的臉，不是照片中的臉，而是被定格在「通緝」二字下的臉。旁邊是輝仔，同樣被扭曲成一種陌生的、罪犯的模樣。標題冷酷而荒謬：《警方通緝兩名散佈謠言擾亂社會秩序人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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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在那一刻凝結成一個堅硬的、無法吞嚥的物體，卡在我的喉嚨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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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這不可能...」我聽見自己說話，聲音彷彿來自另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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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導用毫無感情的語調陳述著：我和輝仔涉嫌散佈有關「寧靜星光互助會」的惡意謠言，嚴重擾亂社會秩序，誹謗知名慈善機構。照片是從我們臥底互助會活動時的監控錄像中截取的，像是從水底拍攝的一樣模糊扭曲，卻足以辨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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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林警官，」輝仔的聲音低沉而沙啞，「他的領帶夾上有那個標誌，記得嗎？他把我們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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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天色漸亮，但光線似乎無法真正進入我的房間。某種灰色的物質籠罩著一切，像是井底的泥沙被攪動後的渾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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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沒想過自己會成為通緝犯，」我說，「這像是發生在別人身上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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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一生中總有那麼一刻，」輝仔在我狹小的房間踱步，像隻籠中困獸，「會突然發現自己站在了界線的另一邊。昨天你還是一個普通市民，今天你就成了逃犯。界線從未移動，移動的是你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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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話不像平常的輝仔會說的話，但此刻的輝仔也不再是那個嬉皮笑臉的輝仔。他突然停下腳步，警覺地將耳朵貼近窗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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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警車，」他說，聲音驟然降至耳語，「我聽得出警車引擎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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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關掉了房間唯一的燈，房間立刻陷入一種詭異的半明半暗。就像現實與夢境的交界處，既不完全屬於這邊，也不完全屬於那邊。我的心跳聲在這片寂靜中變得異常清晰，如同\機械裝置的運轉聲，提醒著我仍然活著這一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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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東西，」輝仔說，「只帶最必要的。你有十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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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點點頭，動作機械而緩慢，像是在水下行走。我從床下拖出一個幾乎從未使用過的舊背包——三年前搬來時帶著它，此後它就一直躺在黑暗中，等待著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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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要的衣物，錢包，證件...我木然地收拾著，指尖卻不由自主地碰到那張會員卡——帶著一點發黃脫落的膠邊，蘇曉珊的會員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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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下真的有警察，」輝仔的聲音從窗邊傳來，「兩個制服，正往大廈門口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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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身體先於意識作出反應，寒意從脊椎底部升起，蔓延至後腦。時間突然變得極其寶貴又極其沉重，我只能把東西一股腦地倒進背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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輝仔的嘴唇貼近我的耳朵，他的氣息帶著咖啡和恐懼的味道：「分開走。你走天台，穿過隔壁大廈。兩小時後在李嫂茶餐廳碰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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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塞給我一張磨損嚴重的名片，邊緣柔軟如法蘭絨，上面只有一個地址和一個姓氏：「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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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沒出現，」他說，「就去找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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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相視一眼，在那個瞬間，某種無需言語的理解在我們之間流動。這也許是最後一次見面，也許不是。在這個突然變得陌生的世界裡，任何事都可能發生，也可能不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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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深吸一口氣，感受這個曾經安全的小空間的氣味——廉價洗衣粉、微霉的牆壁、昨晚吃剩的泡麵。然後我悄悄打開門，向天台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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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道裡的燈泡以一種奇怪的頻率閃爍著，彷彿在傳遞某種摩斯密碼。遠處傳來機械而平板的對講機聲，和漸近的腳步聲。我的每一步都像踩在鋼琴鍵上，生怕發出任何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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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達天台後，我推開那扇生銹的鐵門，晨風迎面撲來，帶著奇特的自由感。新港市在我腳下展開，霓虹燈與晨光交織，像是兩個世界的碰撞點。我突然意識到，我對這座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城市一無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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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天台邊緣，看著隔壁大廈的天台。那距離只有一米左右，但在此刻顯得如此遙遠。我從未想過自己會做這種事——從一棟大廈跳到另一棟。這不是電影中的情節嗎？但現在，這成了我必須面對的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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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往下看，」我低聲對自己說，「只要看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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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視線緊鎖在對面的天台，腦中計算著距離、重量、風力、可能性。這一刻，我突然理解了為什麼人們說命運就像擲骰子。你可以計算概率，但永遠無法預知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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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傳來開門聲，我不再猶豫，縱身一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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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在空中被拉長，風聲在耳邊呼嘯。我彷彿看見了所有可能的結局——墜落、受傷、被捕、逃脫。然後我重重落在對面的水泥地面上，腳踝傳來劇痛，但我還活著，我逃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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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時間慶祝或哀嘆，立即向樓梯間移動。每一步都伴隨著刺痛，但恐懼是最好的麻醉劑。我順著消防樓梯向下，樓梯間陰暗而潮濕，每一層都標記著巨大的紅色數字，像是在倒數著我將被獵犬撕咬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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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終於到達地面時，陽光已經變得強烈。我強迫自己放慢腳步，調整呼吸，融入早晨的人流中。我不再是林明光，便利店夜班店員；我是一個沒有名字的幽靈，一個試圖在城市褶皺中隱形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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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上的氣氛出奇地正常，彷彿整個世界都沒有察覺到我生活的崩塌。上班族匆匆趕路，小販擺放商品，計程車司機打著呵欠。這種日常的無知突然讓我感到一陣眩暈——是我的世界變了，還是我一直生活在幻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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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角處，我看見一座巨大的LED屏幕正在播放新聞。畫面上赫然是我和輝仔的臉，像是被定格在一個永恆的錯誤中。我猛地低下頭，彷彿這樣就能讓自己隱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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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輾轉換乘了三次交通工具，故意選擇繞遠路的路線。每一次車門開關，每一個陌生人的視線，都讓我的心臟緊縮。在擁擠的小巴上，一個老婦人的目光在我臉上停留了幾秒鐘，我幾乎要窒息——她認出我了嗎？還是只是偶然的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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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逃亡者的生活，我意識到。永遠的疑心、永遠的警覺，世界上的每個角落都可能藏著危險，每個陌生人都可能是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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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我在李嫂茶餐廳對面的公園長椅上坐下，遠遠地觀察著餐廳的狀況。時間還早，約定的兩小時還沒到，但我已經感到疲憊不堪，彷彿過了一個世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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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餐廳裡的場景如此普通，彷彿來自另一個宇宙。人們吃著早餐，聊著瑣事，為日常生活中的小煩惱煩惱著。我站起來，確認四周沒有可疑人物，才鼓起勇氣推開那扇玻璃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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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油煙味和嘈雜聲迎面撲來，李嫂站在吧台後面，聲音洪亮地指揮著店內的節奏：「加兩隻蛋！A檯的奶茶得未呀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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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選了個最角落的位置坐下，那裡的光線最暗，視野卻最佳。點了杯熱奶茶，然後開始等待。桌上的電視正播放著晨間新聞，畫面輪換著政治、經濟、社會各類消息，我的心隨著每一個畫面轉換而緊張，生怕下一秒就會看到自己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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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分鐘過去了，奶茶已經變涼，輝仔還是沒有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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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在這種等待中變得黏稠而沉重。我的腦海中浮現出各種可能：他被抓了？遇到了麻煩？還是選擇了另一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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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伙子，」一個聲音突然在我耳邊響起，「你看起來像是整個世界都欠你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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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嚇了一跳，抬頭看見李嫂站在我桌旁，她的臉上帶著一種奇怪的表情，既像是關心，又像是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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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沒睡好。」我說，試圖保持聲音的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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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這條街開了二十年茶餐廳，」李嫂說，聲音壓得極低，「人們的臉就是我的字典。你那臉，寫著『大麻煩』三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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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沉默不語，不知該如何回應。有那麼一瞬間，我擔心她已經在新聞中看到了我的臉，下一秒就會報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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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人？」她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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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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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等的是戴黑框眼鏡的那個記者朋友，」她說，聲音低得幾乎是氣息，「他讓我告訴你，不要在這裡久留。去名片上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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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猛地抬頭，對上她的眼睛。那雙眼睛飽經風霜，卻依然清亮。她知道，她已經知道了，卻選擇幫助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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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迅速塞給我一個紙袋，動作如此自然，彷彿只是例行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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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山叉燒包和八達通卡，」她說，「路上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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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想道謝，她卻已經轉身離去，高聲招呼著其他客人，彷彿我們的對話從未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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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將紙袋塞進背包，放下錢，然後儘可能自然地離開茶餐廳。外面的陽光已經變成一種刺眼的白色，照在街道上，照在行人身上，照在我這個突然變得透明的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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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背包裡拿出那張皺巴巴的名片，地址在九龍城區，那個被稱為「三不管地帶」的區域。在那裡，警察的管轄模糊不清，各種非法與合法的活動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個與主流社會平行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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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向地鐵站的路上，我意識到自己的手還在顫抖。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某種更深層的情緒——我正在經歷一場身份的蛻變，從一個循規蹈矩的普通人，變成了一個被社會排斥的「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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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地鐵車廂的角落，我試圖回想那個改變一切的夜晚——林警官的表情，他無意中露出的徽章，我們倉皇逃離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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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我們只覺得這是一個小小的發現，現在看來，我們卻像是掀開了一塊巨大的地毯，下面藏著的不是灰塵，而是一個深不見底的洞穴。寧靜星光互助會在新港市的影響力顯然不僅僅停留在表面的慈善活動和心靈治療。它的觸手已經伸入了執法機構，也許還有更多我們不知道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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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鐵的廣播提示九龍城站即將到達。透過窗戶，我看到地鐵已經從地底駛出，外面的世界變得明亮而刺眼。陽光灑在我的臉上，恍如隔世。在這個充滿陽光的世界之下，有多少黑暗的秘密在流動？而我，一個不小心掉入這黑暗的人，還能否再見到真正的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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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城站到了，請準備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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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起身，感受到名片的邊緣在掌心留下的壓痕。這就是我新生活的第一頁——作為一個逃亡者，作為一個因為尋求真相而被標記為「危險分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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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吸一口氣，我邁出腳步，穿過車門，走入那個未知的世界。前方是什麼？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無論那是怎樣的深淵，我都必須直視它，因為只有這樣，我才能理解那些夢中的低語在試圖告訴我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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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車緩緩駛離，帶走了我最後一絲退路。在這個陌生的車站，在這個陌生的身份中，也不再是原來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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