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凌晨三點,城市陷入深眠,數據的暗流卻仍在無聲地奔湧。
公寓對面那輛幽靈般的黑色轎車早已消失在夜色中,但它投下的陰影,卻像黏稠的墨汁,滲入了空氣裡。曉陽的視線依然黏在電腦屏幕上,長時間的聚焦讓他的眼底佈滿了血絲。他的直覺——那種基於海量數據分析形成的、近乎冰冷的預感——很少出錯。那個爆料帖,絕對不止表面看起來那麼簡單。
發帖IP經過了迷宮般的多重跳轉,時間戳和文本格式都透著一股訓練有素的專業氣息。一個被怒火沖昏頭腦的前男友,能做到這種程度?曉陽對此持高度懷疑。
他打了個哈欠,生理極限的警告燈開始閃爍。算了,先強制休眠幾小時。明天的直播,才是眼下需要優先處理的戰術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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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真的能行嗎?」若涵對著鏡子裡的自己,第N次撥弄著頭髮。今晚的直播,無疑是一場背水之戰。自從那個該死的爆料帖像病毒一樣擴散開來,他們就必須做點什麼,來阻止聲譽的崩塌。
「根據輿情應對模型的歷史數據分析,直面危機比被動逃避,更能有效降低負面影響的峰值和持續時間,」曉陽一邊調試著直播設備,一邊用他那特有的平靜語氣回答,「維持既定的直播頻率和內容輸出,是當前策略下的最優解。」
若涵無奈地翻了個白眼:「曉陽,你知道嗎?你有時候真的很讓人火大,永遠都是數據、數據、數據!」
曉陽推了推眼鏡,鏡片後的眼神似乎閃過一絲極其微弱的、類似笑意的波動。「這同樣是基於長期觀察得出的客觀結論。」
若涵被他噎了一下,最終卻忍不住,嘴角微微向上揚起。好吧,至少在這種兵荒馬亂的時刻,曉陽這種不合時宜的絕對理性,反而給了她一種…詭異的安全感。
直播準時拉開帷幕。若涵強迫自己擠出笑容,對著鏡頭和湧入的觀眾打招呼,語氣輕快地介紹著今天的主題——她嘔心瀝血構思的最新家居設計概念。曉陽則像個稱職的背景板,安靜地坐在畫面邊緣,只在若涵偶爾拋出問題時,才簡短地應和幾句。
開場階段,一切似乎都在控制之中。彈幕雖然偶爾會飄過幾條關於「爆料真假」的試探性提問,但大部分觀眾的注意力,似乎還是在若涵的設計和他們那略顯笨拙的互動上。
然而,就在直播進行到大約二十分鐘的時候,風向突然變了。
「臥槽這設計不是抄襲XX設計師的嗎?我在INS上見過一模一樣的圖!」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c39GVnKWZ
「聽說這對是劇本情侶啊,為了流量臉都不要了,噁心。」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zvD2ZzxG5R
「設計師?我看是Ctrl+C、Ctrl+V大師吧!笑死!」
負面評論如同事先埋伏好的洪水猛獸,突然之間,鋪天蓋地地席捲了整個彈幕區。刷屏的速度之快、密度之高,甚至讓平台的自動審核系統都出現了短暫的卡頓。若涵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蒼白,嘴上還在機械地講解著設計細節,眼神深處的慌亂卻像潮水一樣快要將她淹沒。
曉陽的眉頭緊緊擰在一起,他在手機屏幕上飛快地點了幾下,確認了某些信息後,迅速湊到若涵耳邊,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音量低聲說:「是水軍。有組織的、針對性攻擊。你穩住,繼續直播流程,我去聯繫平台技術支持。」
若涵幾乎是下意識地點頭,努力維持著臉上那搖搖欲墜的笑容,繼續對著鏡頭說話。但那些惡毒的評論並沒有停止,反而變本加厲,開始從攻擊作品轉向人身攻擊:
「聽說這女的私生活亂得很,經常跟榜一大哥私下約飯呢。」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x6yhMmeh1y
「就這種貨色也好意思自稱設計師?我看一天到晚就想著怎麼蹭男人熱度上位吧!」
若涵握著鼠標的手開始無法控制地微微顫抖。她從未經歷過如此赤裸裸、充滿惡意的公開處刑。每一條彈幕,都像一把淬了毒的小刀,精準地扎在她最脆弱的地方,讓她幾乎無法呼吸。
就在她感覺自己快要被這場網絡風暴撕碎的時候,曉陽回來了。他無聲地坐在她身旁,然後,做了一個讓若涵始料未及的動作——他伸出手,輕輕地、卻異常堅定地握住了她冰冷顫抖的手。
這個突如其來的觸碰讓若涵猛地一愣,隨後,一股奇異的暖流,夾雜著力量感,從他們交握的手掌處,緩緩傳遞過來。
「今天的直播到此結束,」曉陽抬頭,直視著鏡頭,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冰冷和堅決,「感謝各位的參與。但顯然,部分用戶需要重新學習網絡文明的基本準則和法律邊界。」
若涵有些怔忡地看著他此刻展現出的、罕見的強硬姿態,心底那快要崩潰的堤防,似乎被悄悄加固了一些。曉陽迅速切斷了直播信號,房間瞬間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若涵自己那急促而不穩的呼吸聲。
「已與平台溝通完畢。他們確認系統後台遭遇了異常攻擊,存在繞過審核機制的惡意行為。」曉陽的聲音恢復了慣常的冷靜,彷彿剛才那個散發著低氣壓的人不是他,「技術團隊正在緊急處理,並承諾會給出官方解釋。」
若涵木然地點點頭,試圖平復胸腔的劇烈起伏。「是…趙宇幹的,對嗎?」
「高度可能,」曉陽沉吟道,「但攻擊的複雜度和執行效率表明,他很可能藉助了外部專業力量。這不是普通用戶能獨立完成的操作。」
若涵扯了扯嘴角,露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那可真是…『抬舉』我們了。」
曉陽看著她,似乎想說些什麼,但最終只是化為一句:「你先休息一下,我去泡杯茶。」
若涵目送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廚房門口,一股前所未有的疲憊感如同潮水般將她淹沒。這場該死的風波,顯然才剛剛拉開序幕,而她已經感覺自己快要被壓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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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若涵是被噩夢驚醒的。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開電腦,試圖投入工作來麻痹自己。一個極其重要的家居設計大賽,截稿日期就在下週末。那是她夢寐以求的舞台,一個能讓她在設計圈真正證明自己的機會。
過去的兩週,她幾乎是以燃燒生命的方式在工作,每天熬到凌晨,方案已經基本成型。今天,只需要進行最後的細節調整和潤色,然後就可以提交了。
她熟練地登錄了自己的雲端硬盤,點開那個存放著她所有心血的項目文件夾。
「……空的?」
大腦瞬間一片空白。
不,不可能!她昨晚明明還在修改那些文件,它們百分之百就在那裡!
若涵的手指因為恐慌而顫抖,她慌亂地點開文件操作歷史記錄,下一秒,胃部像被重錘擊中般猛地一沉。所有的文件,包括所有的歷史版本,都在凌晨2點37分,被徹底刪除,清空!
「不…不…不…」她的聲音帶著哭腔,手指瘋狂地在鍵盤上敲擊,試圖執行任何可能的恢復操作。但無論她怎麼嘗試,那些文件都如同蒸發了一般,了無痕跡。
她猛地想起自己的外接移動硬盤——那是她最後的希望,她一直有備份關鍵文件的習慣。但當她顫抖著將硬盤插入電腦接口時,屏幕上彈出的提示卻像一盆冰水,將她從頭澆到腳——「此驅動器需要格式化才能使用」。
若涵的臉色瞬間褪盡了所有血色,蒼白得像一張紙。
「曉陽!」她失聲尖叫,聲音裡充滿了瀕臨崩潰的恐懼,「曉陽!!」
幾乎在她聲音落下的瞬間,曉陽就從他的房間衝了出來,臉上帶著極其罕見的慌亂:「怎麼了?!」
「我的文件…」若涵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在眼眶裡瘋狂打轉,「我所有的設計稿…全都不見了!雲端的被刪了,備份硬盤也…也壞了!」
曉陽箭步衝到電腦前,手指在鍵盤上快速飛舞,檢查著系統日誌和硬盤狀態。他的眉頭越皺越深,臉色也隨之變得無比凝重。
「是惡意攻擊,」他最終抬頭,給出了冰冷的判決,「有人入侵了你的賬號,執行了徹底刪除操作,並通過技術手段損壞了備份硬盤的文件分配表。」
「是誰?!」若涵聲音嘶啞,像被扼住了喉嚨,「是不是趙宇那個混蛋?!」
曉陽沉默了片刻:「時間點高度吻合。就在我們昨晚遭遇水軍攻擊之後。」
「你…你能恢復嗎?」若涵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聲音裡帶著一絲絕望的希冀。
曉陽盯著屏幕上那些混亂的底層數據流,沉默了令人窒息的幾秒鐘:「我可以嘗試進行數據恢復,但是…」
「但是什麼?!」
「攻擊手法非常專業。對方不僅刪除了文件,還可能執行了數據覆蓋操作,以增加恢復難度。硬盤的問題更棘手,文件系統被蓄意破壞,常規恢復手段成功率極低。」
一股滅頂般的絕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若涵。那些設計稿,是她用無數個不眠之夜,用咖啡和心血澆灌出來的夢想。現在,它們就這樣…消失了。在她距離夢想只有一步之遙的時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我只能重新開始了,」她喃喃自語,聲音空洞得像個沒有靈魂的木偶,「從零開始…」
「若涵,」曉陽似乎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道,「從時間成本和成功率角度評估,在一周內重新創作一個達到參賽標準的完整方案,可行性低於5%。現階段,或許我們應該優先集中資源嘗試數據恢復——」
「不可能?!」若涵猛地抬頭,眼中燃燒著被絕望點燃的怒火,「你是在說我做不到?!在你眼裡我就是個廢物嗎?!」
曉陽被她突然的爆發驚得愣住了:「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從統計學概率分析——」
「夠了!」若涵猛地站起身,積壓了太久的壓力、恐懼、委屈和絕望,在此刻如同火山爆發般噴湧而出,聲音因為劇烈的情緒波動而顫抖,「我受夠了你的統計學!我的心血被毀了,我的夢想可能就這麼完了!而你只會站在那裡,像個局外人一樣冷冰冰地分析什麼狗屁可能性?!」
曉陽皺緊了眉頭,似乎想辯解:「我只是想幫你…」
「幫我?!」若涵的情緒徹底失控,眼淚不受控制地滑落,「你知道這些設計對我來說意味著什麼嗎?!這不是你那些可以隨便複製粘貼的代碼,丟了就丟了!這是我的命!我的全部!」
曉陽的表情變得異常複雜,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所有的邏輯和語言,在若涵此刻洶湧的情感洪流面前,都顯得那麼蒼白無力。
「你是不是從一開始就覺得,我做的這些東西根本就不值一提?」她的聲音哽咽,帶著濃重的鼻音,「你那麼聰明,寫個代碼就能賺那麼多錢,肯定覺得我這些畫圖的玩意兒,都是小孩子過家家,都是垃圾吧!」
「我從來沒有這麼想過…」曉陽被她的指控震懾住了,話語卡在喉嚨裡,艱澀無比。
若涵自嘲地慘笑一聲:「我知道,你跟我合租,不過是在履行合約。你根本就不在乎我的死活,不在乎我的感受!」
空氣仿佛凝固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開來。曉陽站在原地,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茫然和一絲…受傷。他似乎第一次發現,世界上有些問題,是無法用代碼和邏輯來解決的——比如,若涵此刻眼中那破碎的信任和燃燒的絕望。
「你永遠…永遠也不會明白的,對吧?」若涵最後看了他一眼,聲音低得像嘆息,眼淚終於徹底決堤,「對你來說,這個世界上的一切,都只是冷冰冰的數據和算法而已。」
說完,她轉身,像一隻受傷的困獸,逃回了自己的房間,「砰」地一聲用力甩上了門。那聲沉悶的巨響,像是為這場突如其來的爭吵,也像是為他們之間那點剛剛萌芽的、脆弱的關係,畫上了一個沉重而決絕的句號。
曉陽獨自一人,如同被遺棄的雕塑般,僵硬地站在客廳中央,手臂無力地垂在身體兩側。他失神地盯著若涵那台顯示著空空如也的文件夾的電腦屏幕。他的人生中,可能第一次遇到了這樣一個難題——一個遠超他計算能力和邏輯範疇的難題:如何修補若涵那顆破碎的心,以及那幾乎消失殆盡的信任。
他緩慢地、如同機械般地轉身,走回自己的房間,輕輕關上門,隔絕了外界的一切。然後,他坐在電腦前,屏幕的冷光映亮了他毫無血色的臉和反光的鏡片。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手指懸在鍵盤上方,停頓了幾秒,然後,開始飛快地敲打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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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涵把自己埋在被子裡,淚水早已將枕頭浸濕了一大片。她知道,自己剛才的爆發太過分了,像個失去理智的潑婦。但當親眼看到那些承載著她所有夢想和汗水的文件化為烏有時,那種從天堂墜入地獄的絕望和憤怒,根本無法控制。
更讓她感到窒息的是,她竟然將所有的負面情緒,都傾瀉在了曉陽身上——那個在她最無助的時候,唯一有可能伸出援手的人。可偏偏,他那該死的冷靜和理性,在那個瞬間,卻像往火堆裡澆了一桶油,讓她感覺自己的痛苦被輕視,自己的夢想被踐踏。
她拿起手機,本能地想找朋友傾訴,卻發現自己的社交媒體私信已經被徹底轟炸了。點開一看,全是各種質疑和謾罵——「爆料是不是真的?」「假情侶滾出直播圈!」「抄襲狗還有臉哭?」
連最後一個可以喘息的角落,都被剝奪了。
她絕望地將手機扔到一邊,像個嬰兒一樣蜷縮在床上。這一刻,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獨和無力,彷彿被整個世界拋棄。
外面傳來曉陽回房關門的聲音,很輕,但在此刻的死寂中卻格外清晰。隨後,是那熟悉的、微弱卻持續不斷的鍵盤敲擊聲。他大概…又在忙他那些重要的代碼了吧,若涵苦澀地想。也許對他那種超級大腦來說,她剛才的歇斯底里,不過是一次「非理性情緒波動事件」,一個可以記錄在他那本神秘的「人類行為觀察數據庫」裡的典型案例。
想到這裡,她的心臟又開始隱隱作痛。曾幾何時,她竟然開始奢望,那個理性到近乎冷酷的程序員,能夠真正理解她的感受?那晚溫熱的菊花茶,那句堅定的「有我在」,難道…都只是她一廂情願的錯覺和幻想?
若涵閉上沉重的眼皮,試圖用疲憊來麻醉痛苦。明天…不,從現在開始,她就必須從零開始,為了那個渺茫的比賽機會,重新戰鬥。時間緊迫到令人絕望,但她寧可在畫板前熬到猝死,也絕不放棄。
至於曉陽…也許,他們之間的關係,從一開始就不該越過那份合租合約的界限。
門外,鍵盤的敲擊聲仍在固執地持續著,規律,穩定,堅定,像是某種無聲的、不被理解的承諾,在寂靜的夜裡頑強地迴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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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時分,若涵終於從斷斷續續、充滿不安的淺眠中徹底醒來。頭痛欲裂,眼睛因為長時間的哭泣而腫脹酸澀。房間裡一片漆黑,只有窗外永不熄滅的城市燈火,頑強地透過窗簾縫隙,在牆壁上投下扭曲的光影。
她掙扎著坐起身,摸索著打開床頭那盞昏暗的小燈,決定去廚房喝點水。無論如何,她必須強迫自己振作起來,為接下來的地獄式趕稿做好準備。
輕手輕腳地推開房門時,她注意到客廳裡同樣一片漆黑。曉陽的房門緊閉著,但門縫底下,卻固執地透出一線微弱的光亮。他…竟然還沒睡?
若涵的腳步頓住了,心裡湧起一股複雜的情緒。想去敲門,想為白天的失控道歉,但那點可憐的自尊心最終還是佔了上風。她咬了咬唇,選擇了繞開那道門,悄無聲息地走向廚房。
就在這時,眼角的餘光瞥到了茶几上似乎放了個什麼東西。走近一看,是一個白色的信封,上面用一種異常工整、像是打印出來的字跡,寫著她的名字。
她疑惑地拿起信封,拆開,裡面是一張折疊起來的便簽紙:
「若涵: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AQ1yVhNTj
我對你的電腦及關聯雲端賬號進行了深度掃描和日誌分析。攻擊者的操作極為專業,且具備反恢復意識。但我發現了幾處可能的系統底層緩存殘留和數據碎片。我會盡一切技術可能,嘗試進行最大程度的數據搶救。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rUBcl9rbvM
關於日間發生的衝突,我對未能有效管理你的情緒波動表示歉意。我承認,在理解和表達人類複雜情感方面,我的處理能力存在顯著缺陷。但這並不等同於我不重視你的感受和夢想。你的設計才華是客觀存在的、毋庸置疑的。基於你過往的作品水準和學習曲線,我相信即便從零開始,你依然有能力創作出更優秀的作品。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iT8nsg1zo
如果你在任何方面需要協助,我的計算資源和邏輯分析能力隨時待命。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jFLIaaX73r
—— 曉陽」
若涵一個字一個字地讀完,讀得很慢,胸口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樣,一陣陣發緊。曉陽的字跡,和他的人一樣——工整,清晰,冷靜,卻又在筆畫之間,透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笨拙的溫柔。
她輕輕嘆了口氣,將便簽紙仔細地折好,放回信封裡。也許…明天早上,她應該鼓起勇氣,去跟他道個歉。但現在,她需要立刻、馬上,回到戰鬥狀態。
回到房間,若涵重新打開電腦,準備迎接一場註定艱苦卓絕的戰鬥。電腦啟動後,她幾乎是出於習慣,無意識地點開了那個空蕩蕩的雲端硬盤圖標,卻在下一秒,猛地愣住了。
原本空無一物的根目錄下,不知何時,多出了一個新建的文件夾,命名簡單直接——「設計備份_可能不完整」。
她的心臟狂跳起來,手指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顫抖,點開了那個文件夾。裡面…裡面竟然靜靜地躺著幾十個文件!正是她之前那些設計稿!雖然明顯不是全部,有些文件圖標顯示著損壞,有些預覽圖殘缺不全,但這…這至少是一個看得見摸得著的開始!
文件夾裡,還有一個孤零零的txt文檔。她顫抖著點開,只有一行簡短的文字:
「以上為通過扇區掃描和文件頭信息重組恢復的部分內容。後續恢復仍在後台進程中。這些碎片化數據或許能對你的重建工作提供部分支持。如遇任何兼容性或數據錯誤問題,請及時告知。」
若涵死死地盯著屏幕上的那行字,眼淚再次不受控制地洶湧而出。但這一次,不再是因為絕望和憤怒,而是一種五味雜陳的、混雜著極度感激和深深內疚的複雜情緒。曉陽…這個不解風情的木頭,這個只會用數據說話的傢伙…在她對他歇斯底里地發泄了那麼多惡毒的情緒之後,竟然…竟然一直默默地,在通宵達旦地,為她搶救那些幾乎被判了死刑的文件。
她下意識地回頭,看向門外。曉陽房間門縫下的那線燈光,依然頑強地亮著。他可能…還在和那些損壞的數據扇區戰鬥。
這一刻,若涵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強烈的情感衝擊著她的心臟——那不僅僅是感激,似乎還有一些更深、更複雜、更讓她心慌意亂的東西,悄悄地生根發芽,她甚至不敢去仔細辨認。
她深吸一口氣,用力抹去臉上的淚水,開始逐一檢查那些被恢復的文件,準備投入工作。窗外,夜色依舊濃重,但曉陽房間裡的那點燈光,卻像一座矗立在黑暗中的燈塔,給了她一絲微弱卻堅定的指引。
而在無人注意的公寓樓下,那個黑暗的角落裡,那輛不祥的黑色轎車再次悄然降臨。車內那個模糊的人影,如同最有耐心的獵手,靜靜地潛伏著,守候著,彷彿在等待著下一幕戲劇的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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