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燭高燒,一室靜謐。 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b0eMfU4Q6S
魏襄穿著那件被繡娘搶救回來的嫁衣,頭上的紅蓋頭是她自己繡的——上頭的鴛鴦活像兩隻打架的肥鴨子。任珩一身簇新的喜服,腰間卻彆扭地繫著她當初繡壞的荷包。 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edF6UThjo
「一拜天地——」 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srH779oyf6
她突然變了聲調,捏著嗓子裝成長輩的模樣,自己卻先笑場。任珩原本緊繃的嘴角忍不住上揚,露出難得一見的靦腆笑容。 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RpkjhZgD9Z
「二拜高堂——」 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kRpa04mAN
這回她正經起來,月老的職業本能讓她不自覺挺直腰桿,聲音清亮如殿前誦經。任珩怔怔望著燭光下她莊重的側臉,一瞬間彷彿看見她站在雲端執掌姻緣的模樣。 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RpbJDFEnR
「夫妻對拜——」 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LmKA7iti8
魏襄下意識要往袖口掏什麼,動作卻突然僵住。任珩看見她眼底閃過一絲慌亂,那隻手尷尬地轉而理了理衣襟——像是本該變出紅線與姻緣簿的手,此刻卻空空如也。
她笑了一下,像是怕氣氛尷尬,但那一瞬的落寞,還是被任珩捕捉到了。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6Vc0GkObSB
他忽然覺得有些心疼。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rHZdJhsqtv
那不是普通的笨拙或搞笑,而是……像她本來真的該有什麼能力,該閃耀著某種光,可如今卻努力用人間的方式補齊遺失的每一步。
她好像……真的原本就是什麼了不得的神仙,他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
交拜時,蓋頭下的魏襄突然吸了吸鼻子。任珩還未反應過來,一滴淚就穿透紅紗,落在他手背上。
合巹酒喝到一半,她突然掀了蓋頭,眼睛紅得像小兔子:「我、我忘記準備交杯酒用的匏瓜了……」
任珩直接拿起兩個普通酒杯,與她手臂相纏:
「這樣也行。」 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IhIX0HrjSe
酒液入喉,魏襄嗆得直咳嗽,他忙去拍她的背,卻摸到嫁衣下她微微發顫的肩膀。
這一刻他忽然確信——
無論她是月老還是凡人,此刻這個為沒有匏瓜而懊惱、為交杯酒嗆到、為他穿上歪歪扭扭嫁衣的姑娘,就是他要共度一生的人。
夜深時,魏襄已經睡著,臉上還帶著未卸的胭脂。任珩輕輕拆下她髮間的金簪,發現簪頭刻著細小的「司命」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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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清晨,魏襄醒來時,臉上還掛著甜甜的笑意,身上依舊穿著那件紅得鮮亮的嫁衣,皺皺巴巴地也不肯脫。
「我要穿一個月!」她高聲宣布,整個人像朵正盛開的花。
「胡鬧。」任珩無奈地看她一眼,早已換回素色常服。他拉著她的手,把人按到梳妝台前,親自為她卸下那妝容裡的喜氣與調皮。
他細細描著她的輪廓,忽然愣住了。她的眉眼還是當年模樣,彷彿這些年都沒在她身上留下痕跡;而鏡中的他,眼角卻早已沉了幾分,少年清冷的臉龐如今多了男人的沉穩與痕跡。
他突然問出口:「妳……第一次見我,就知道我是任珩?」
他不知道為什麼會問這句。
魏襄一愣,眼神飄閃了一下,她低頭搓了搓指尖:「不、不知道……」
但語氣太誠實,像是說了半句實話。
「只是……我的姻緣線卻……」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6uP40C2pL
她話沒說完,聲音忽然卡住,喉嚨像是被火燒般灼熱。那灼燒感從胸口一路蔓延,她下意識伸手想抓住什麼,卻只能緊咬下唇忍著。
又來了。
那根被斬斷、又接續的紅線,像是一道禁令,一旦觸碰便會懲罰。
她放棄了,低頭不再說。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d4zPOlv0Gf
任珩見她臉色微白,立刻停下手中的動作,微微皺眉:「不舒服?」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LqN4bGJGpD
「沒事……」她搖搖頭,勉強擠出個笑容,「只是、突然有點困。」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OtiBiRbYb
她不想讓他擔心,不想看到他又像上次那樣手忙腳亂、擔心到眼神都亂了。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ZWZaBogyM1
任珩沒有再追問,只是默默拿起一旁的外袍,披到她身上,語氣溫柔得不像平時那個冷靜克制的軍師。
「妳呀,這嫁衣最多再穿一天,衣服不能胡鬧,嫁人可以。」
魏襄撐著臉笑起來,點頭如搗蒜,像是聽見什麼天大的誇獎。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G6QEFpLTT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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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兩人平靜地過了又兩年。
日子像溫水般緩慢,卻也甜得恰到好處,魏襄不再一日三鬧地嚷著「我是神仙」,而是學人類生活,燉湯、種花、給任珩補衣服;任珩也從冷淡的軍師,變成了會主動為她繫上披風、默默塞糖在她書裡的夫君。
但這天,天色異常陰沉,烏雲密布,風從遠方捲來,像是吹動了什麼被塵封的命運。
魏襄坐在窗前,狐裘包裹著她瘦削的身軀,指尖握著那枚早已蒙塵的命盤。紅線與命格絲絲纏繞,她看著盤中波動,眉頭越鎖越緊。
「感覺有什麼……不對勁……」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yRj04WNJtL
她喃喃說著,輕輕劃過盤面,卻怎樣都看不清未來那一角。她不是天機閣的命師,更不是天道之眼,算不得萬象變動,平日也只為人牽牽紅線、解解情劫。
但此刻,命盤深處有一點黑影晃動,如一滴墨,將那盤中的紅線與紫氣逐步吞噬。
她的心冷了半分。
「是夫君嗎……?」她低聲呢喃,視線不自覺地望向門外的方向,任珩一早出門至營中,尚未歸來。
她輕輕捧起命盤,貼近心口,眼底閃過一抹說不出的哀傷與糾結。
——若他真的是司命星君,要成仙歸位……就得歷盡三劫。
生劫、心劫、命劫。
她忽然感到手中命盤微顫,一道幾不可聞的聲響迴盪在耳畔——
「第三劫,將至。」
她怔住,掌心的紅線忽然發燙,像是當年她斬斷時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