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屋 - 05f.脆弱

「這都是女孩一個人的幻覺？」最先從震驚中回復過來的是林瓖晴。

「我想是吧，」我說：「從一些矛盾的地方來看，例如弟弟消失的暴力、肚皮上消失的傷口、屋頂上消失的女孩，還有車禍前究竟有沒有人推著輪椅……，再再顯示了這些都是幻覺；尤有甚著，這些幻覺的主人，女孩的媽媽、堂哥、弟弟、甚至是弟弟的女友玲玲，恐怕全都是她自己分裂出去的人格。而這些妄想與幻覺還不是最可怕的，因為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這些記憶的大雜燴中，不知道混雜了多少的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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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佛爺捂著嘴：「我的老天鵝啊……。」

我打量著她的神色變化，但看起來好自然……。

「還有……，」林瓖晴幽幽地問：「這些很多都是來自女孩的內心話，所以這些都是她告訴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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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坦承，「考上大學的那年暑假，我遇到她，在玻璃屋。」為了某個原因，我繼續偷偷觀察著老佛爺。

「玻璃屋？」但發問的是林瓖晴。

「嗯，」所以我沒多作解釋，「國小、國中時都見過她，高我兩個年級的學姐。不得不說，她真的長得很好看，但我沒想過會在那裡遇到她，尤其是她的樣子……。」

「怎麼說？」老佛爺問。

「嗯……，」我猶豫著，最後，「她死過好幾次，妳不能預設她每一次都能從重創中復原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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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老佛爺理了理桌上散落的紙頁，「不得不說，這些故事滿精彩的，只是……。」欲言又止。

「做吧。」但我果斷地說。

「嗯？」

「如果妳是在擔心當事人會看到影片的話。」我解釋：「她死了，大概兩、三年前吧。就我所知，直到死前，她一直都是媽媽與弟弟的工具，只是……。」

「只是，」林瓖晴接口：「她不是工具，她是有話想說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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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佛爺看了看資料，又看了看我，「好吧，」她說：「我會稍作整理，也許修改一些地方，例如調整一下親屬關係，或是年紀加大一點，未成年的亂倫有點太刺激了，不是嗎？」

「那是妳的頻道。」我不置可否。

「我也不願意有人看了短片後會對號入座。」

聞到些許火藥味了，是嗎？但是，「那當然，」我退讓，畢竟我只是個說故事的人，「那……這樣一來，就不欠妳了？」

老佛爺燦爛地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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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是民宿的事，那就扯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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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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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對不起，」林瓖晴突兀地起身：「我去一下廁所。」

老佛爺看著林瓖晴轉過層層書架，然後一臉疑惑地問我：【你知道她怎麼了嗎？】

我偷瞄了眼老佛爺波濤洶湧的雙峰，唉……，【大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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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翻了翻白眼，「喂，不管你幹了什麼傻事，都給我處理好，懂嗎？」

「是的……媽……。」

「少來這套。」她繞過來給了我頭上一記爆栗，「不準欺負她，小晴是個……特別的孩子。」

「嗯……。」我看得出來。

「還有？她又瘦了？你們不是交往了一段時間？」

唉，怎麼看不出來？課業繁重，她又花了不少時間做家教，還要省吃簡用地應付各項雜支，卻又不肯收下我買的便當……，「我知道，」我無奈地說：「但她好像不喜歡欠別人。」

老佛爺撇撇嘴，「倔強的女孩，難怪會惹毛張文玉。」

「妳知道她們為什麼會槓上嗎？」我藉機打探。

老佛爺搖搖頭，【不過……，】她靠過來，刻意壓低音量：【我知道你在班上東問西問。】

【嗯……。】我試著不從眼中透露消息。

但老佛爺在意的不是那個，她抓住我領口一把扯近，近到兩人的鼻尖都快頂在一起：【你不知道你惹到的是什麼人物，所以，把話想清楚再說，把事計畫好再做，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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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點點頭。

然後她大力地將我推回椅背，「謝謝你的故事，」老佛爺換上滿面的笑容：「還有，小晴，我有事先回去嘍！」

「嗯，拜。」林瓖晴從書櫃後轉出來。

我看著老佛爺的背影消失，她剛是什麼意思？為什麼要警告我？據我所知，張文玉是有那種能耐，但值得老佛爺特地過來警告？還是海面下的深度超過我的預期？亦或是……混沌不明的水域中，其實潛伏著看不見的巨鯊，而張文玉只是個誘餌，等待著我們大口咬下？該死的，我開始擔心林瓖晴的安危了，尤其是上星期才在路口差點發生的車禍……碰！

是林瓖晴？她跌坐回椅子上，面無表情。嘖，都看到了嗎？「還繼續看書？」我指著桌上蓋著的小說試探地問道。

「我想回家了。」她邊低著頭邊把東西掃進包包。

「我送妳。」我連忙說。

她卻一把將我推開。「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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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很難想像，才這麼短的時間就搞砸了。只因為我瞥了老佛爺一眼？好吧，豐滿的胸部一眼？該死，我不能讓這種事發生！問題是林瓖晴不接電話，第二天沒來上課，第三天？晚上的家教暫停？手機鈴聲的罐頭簡訊沒回應？連在樓下等了四個小時也不行？

《我很擔心妳。》算了，我只好傳真正的簡訊過去。當然沒回音；《好歹出個聲？》通常她不會花這個簡訊錢的；《我怕妳化成屍水了……。》

叮！《閉上你的狗嘴！》呼……，總算……。

《我只是想確定妳沒事。》

叮！《我沒有事，你不能上來，我不想下去，你不準再傳訊息，我要睡覺了。》她打出一連串命令。

嘖，火大，「林瓖晴！」我直接在樓下大吼：「林瓖晴！」

叮！《873幹麻啦》

「幫我開門！」我不理她。

叮！《閉嘴》

「我忘了帶鑰匙！」

叮！《你6776了！我下42開門》

雖然不知道她在打什麼，但看起來是我贏了。果不其然，片刻後，鐵門後傳來腳步聲，開門的是林瓖晴，一臉憔悴，戴著……口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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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感冒了？」我訝異地問，原來，不是生氣了？

她翻了翻白眼，「那天在圖書館就開始了。上來吧，我有點累……。還有，等一下如果有人從門後探出頭，你自己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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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沿路上都沒遇到這種狀況，但這也是唯一幸運的事，因為，「我不知道妳生病了。」為什麼不讓我知道？

「不想讓你知道而已。」

嘖，「為什麼？」

她沒回答，就只是默默也往上爬，直到·樓·頂·不是頂樓，就是·樓·頂，頂樓的再上面？

她轉過高聳的水塔，在冷氣室外機森林中的一扇門前停下，然後低聲喃喃：「……面……有……小……」

「什麼？」

她嘆了口氣，「算了，沒什麼……。」然後，她把門拉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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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熱氣撲面而來，我愣了一下，一部份是為了那股熱氣中的燥鬱，另一部份則是房間的尺寸，大小只夠容下一塊單人床墊……，不，比那還小，因為床墊的一角蜷在牆角，伸進釘在兩面牆間的雙層木板架下；層架隔出的三個空間，最上方堆著少得可憐的家當，中間放螢幕並充當書桌，最下方則用來放橫躺的電腦主機與睡覺時的腳。

但最讓人難受的還是熱，因為整間西晒房只開了一扇窗，沒打開，還掛著厚厚的窗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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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我會錯意了，她是因為不想讓別人看見房間長這樣，才不願意讓我知道自己感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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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便坐吧……。」林瓖晴見我沒說話，便自己趴回床上，把臉埋進枕頭。

「妳這樣怎麼休息？」我語帶責備地說，同時過去拉開窗簾。

「住手！」她的聲音雖然虛弱卻裝滿了威嚴：「外面有男生會去晒衣服。還有，不準罵我，」那聽起來都快哭了，「熱成這樣又不是我的錯。」

我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蹲到她身邊，揉揉她的頭，「我知道妳不願意倚靠別人，但人難免會想要和孩子一樣表現脆弱，這又不是妳的錯，對吧？」

林瓖晴抽了抽鼻子。

我試著讓聲音更有穿透性，「生病了，很難受嗎？起不起得來？看醫生了沒？有沒有吃點東西？」

「別管我……。」

「瓖晴！」

「好啦……，」她開始哽咽，「喝了點水，但一點也不好，還有人逼我下樓開門。」

呿，「來吧，」我輕輕扶起她，「去看醫生？」

「嗯，欠你一次。」

「那原諒我偷看老佛爺的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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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白了我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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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瓖晴不是在生我的氣嘛。既然如此，那還有一件事該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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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診所騎回家的路上，我停在最後一個路口。

「怎麼了？」瓖晴問：「已經綠燈嘍。」

「我覺得……，」我試著鼓起勇氣把話說出口：「我覺得，我不能放妳一個人住在那種鬼地方。」

「稍有不慎就會化成屍水了嗎？」

「不是啦，」我手足無措地解釋：「那裡……這裡……妳……也許……妳可以住我家！」

「呃？」

「我住的地方有個空房間妳可以搬過去！」我一口氣講完。

「先停到路邊吧。」但她的語聲裡卻聽不出喜怒。

於是我只好忐忑不安地將車騎到路邊。

結果瓖晴輕輕地將頭倚到我背上，悶悶地說：「先不要好了，我應該沒辦法幫妳分擔房租。」

碰！我心中的大石落地。「錢的事就不用擔心了，」我說：「也許我們可以來做個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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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瓖晴慢慢地向後退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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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吶！我遲鈍地頓悟！「不是天吶瓖晴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交易的那個交易那個是……」

「車快倒了啦！坐好別亂動，我很不舒服！」瓖晴重新將手環抱上來：「開玩笑的啦，但是……，你得先說，那是什麼交易？」

「呃……，」嘖，那塊已然落地的巨石又重新壓回，「妳跟我要住一段時間，然後這樣……屋子就不算……，」我探吸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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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房子就不是兇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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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還好嗎？」我七上八下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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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早，我來回了三趟，將她少少的家當搬回住處，瓖晴則拖著疲倦的身體稍事整理，吃了感冒藥，然後無力地倒在我床上，只是，眼神中閃爍著淘氣？「你是指我的身體？男生的床躺起來的感覺？還是這間屋子？」

「或許我該這樣問，在兇宅裡睡在男生的床上，會不會讓妳更不舒服了。」

她翻了個身，「好多了，謝謝。」

我看看手錶，都快一點了，「我先把空房的地板擦起來，再把床墊鋪上去。」

「好……」

嗯……，然後呢？喔，睡著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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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床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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