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浸透無花果樹的枝葉,將碎銀般的光斑灑在少女的肩頭。她以羊毛披肩緊裹身體,聽著叔父阿塔羅斯的低語。
「克利奧帕特拉·歐律狄刻,妳將會成為王后。」阿塔羅斯捏住她的下巴,強迫她直視自己。他的目光如同寒冰,透著一絲陰險的光芒。「妳的子宮將孕育真正的馬其頓雄獅,把那個伊庇魯斯的雜種擠下王座。」
克利奧帕特拉垂下眼簾,長睫毛在臉上投下陰影,掩蓋了眼中一閃而過的鋒芒。當她再次抬眼時,眼中只剩下一片少女應有的惶恐與不安。
「但...他身邊環繞著忠誠的將士和…聰慧的王后。」她的聲音輕若蚊鳴,恰到好處地帶上一絲顫抖。
阿塔羅斯鼻腔裡發出一聲輕哼,「奧林匹亞絲?」他踱步到無花果樹下,月光將他臉上的陰鷙刻畫得更深。「那個來自伊庇魯斯荒野的蛇蠍女人,只會用巫術和尖叫迷惑腓力!她生下的那個小子,亞歷山大?」他猛地轉身,眼神銳利如矛,「不過是個被母親操控的玩偶,沉迷於哲學的軟弱之輩!馬其頓不需要一個只會吟誦荷馬史詩的『雄獅』!」他對奧林匹亞絲母子的憎恨如此赤裸裸,幾乎帶著毀滅的狂熱。
「但我聽聞…陛下非常賞識亞歷山大殿下的才華…」
「閉嘴!」阿塔羅斯粗暴地打斷她,眼神兇狠,「那是腓力沖昏了頭腦!一個十六歲的孩子,在父親為他鋪平的道路上成長,有什麼才華可言?腓力年老昏聵了,被那個伊庇魯斯女人和她兒子的虛偽所蒙蔽!他忘記了馬其頓的根本!忘記了我們阿吉德王族純正的血脈!」他的聲音因激動而拔高,隨即又壓低,「而妳,克利奧帕特拉·歐律狄刻,妳是腓力親兄弟佩爾狄卡斯的女兒!妳的血,比那個混雜了伊庇魯斯蠻族血統的亞歷山大,純正百倍!」
「腓力需要清醒,需要有人讓他看清真相。拜占庭的戰果,」他眼中閃過貪婪的光芒,「將是關鍵。當腓力嚐到失敗時,正是他心防最鬆懈、也最容易接受『建議』的時候。」
「建議?」克利奧帕特拉抬起頭,眼中混合著困惑與一絲微弱的希望,「叔父的意思是…?」
「我會在最恰當的時機,將妳獻給他。」阿塔羅斯的語調充滿了不容置疑的掌控感,「不是作為一個普通的侄女,而是作為一份最珍貴的禮物——代表著馬其頓最古老、最純正、最高貴血脈的繼承者。腓力會明白,只有與妳結合,才能生下真正符合馬其頓傳統、能讓所有貴族心悅誠服的繼承人!」
克利奧帕特拉感到一陣寒意,指尖在披肩下悄然收緊。「但是…奧林匹亞絲王后…她不會坐視…」
「那個女人?」阿塔羅斯冷笑,「她的時代該結束了。腓力對她的厭倦早已不是祕密。她的巫術在絕對的權力和純正的血脈面前,不值一提!」
「那…亞歷山大殿下呢?他畢竟是陛下的長子,擁有眾多追隨者…」
「長子?」阿塔羅斯嗤之以鼻,彷彿聽到了最荒謬的笑話,「一個被母親教壞、性格乖戾、視馬其頓傳統如無物的『長子』?當腓力有了更純正血脈的繼承人,當貴族們看清誰才是真正的未來,亞歷山大和他的黨羽,不過是些礙眼的塵埃!」他的語氣斬釘截鐵,「也許一場『意外』的戰役,一次『不幸』的疾病…歷史總是由勝利者書寫的,親愛的侄女。重要的是,妳的子宮裡必須儘快孕育出新的希望,一個流淌著純粹阿吉德之血的王子!」
他凝視著克利奧帕特拉,手指滑到她的頸後,像撫摸一件珍貴的武器。「妳的任務很簡單:取悅腓力,讓他迷戀妳的身體和妳所代表的正統性。懷孕,生下兒子,穩固妳的地位。然後,」他嘴角勾起殘忍的弧度,「看著那些阻礙妳兒子道路的人,一個接一個地…消失。我會處理好其他的一切。」他的承諾如同詛咒。
「取悅…陛下…」克利奧帕特拉重複著,臉上適時地飛起兩朵羞怯的紅霞。「如果……陛下拒絕呢?」
阿塔羅斯冷笑一聲,粗糙的手指撫過她的臉頰。「他不會拒絕的。他渴望成為希臘的盟主,甚至…波斯的主人。拜占庭只是通往博斯普魯斯海峽的鑰匙。拿下它,控制糧道,希臘諸城將徹底臣服。之後,他會召集全希臘的力量,揮師東征。這將是一場持久的戰爭。」他的眼神變得深遠,「而戰爭期間,王國需要穩固的後方,更需要一個確定的繼承人。這就是妳的機會!當他遠征在外,妳和妳的兒子,將留在佩拉…在忠誠的攝政者保護下。」他意有所指地看了克利奧帕特拉一眼,那「忠誠的攝政者」顯然非他莫屬。
「攝政者…」她輕聲呢喃,彷彿在咀嚼這個詞的重量,然後抬起頭,眼中帶著對「保護者」的依賴與信任,「有叔父在,我就安心了。」她巧妙地將話題引向更實際的操作層面,「那麼…陛下…會喜歡我這樣的…順從嗎?」她微微拉扯了一下披肩,露出一點點脆弱的頸項線條。
阿塔羅斯審視著她年輕姣好的面容和刻意流露的柔弱,滿意地點頭。「保持妳現在的模樣就很好,純潔、順從,帶著一絲敬畏和羞怯。腓力征服了無數城邦,他不需要另一個強勢的奧林匹亞絲。他渴望的是臣服,像馴服烈馬一樣的成就感。讓他覺得妳完全屬於他,是他可以隨意塑造的完美作品。」
「我…記住了。」
「妳的命運已經註定了。」阿塔羅斯最後拍了拍她的肩膀,力道沉重,帶著命令的口吻,「回去好好準備。克利奧帕特拉·歐律狄刻。妳的血管裡流淌著佩爾狄卡斯的血,妳的價值遠超妳的想像。」他的目光如鷹隼般鎖定她。
「我明白了…」克利奧帕特拉的聲音輕柔卻清晰,她微微屈膝行禮,姿態優雅而順從。
阿塔羅斯最後睨了她一眼,轉身走入長廊深沉的陰影中,腳步聲沉悶地迴盪,如同命運敲響的鼓點,漸漸遠去。
「純正的血脈…王后…真正的雄獅…」 她無聲地咀嚼著這些詞彙,嘴角緩緩勾起冰冷而譏誚的弧度。
她轉身走向寢宮,不知何時滑落的羊毛披肩,裸露出象牙般的肩。清冷的月光追隨步履,將她的影子拉得極長,彷彿一柄出鞘的利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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