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樣貌猥瑣的中年男子皺著佈滿煤灰的眉頭,那張佈滿皺紋的臉上寫滿不滿:「還差得遠!」他粗壯的雙臂交叉在鍛鐵匠般的胸膛前,面前那團純白聖火映照出他眼中狂熱的光芒。
「這...真的是極限了...」少年伯里斯的聲音從火焰中傳來。令人驚異的是,那神聖的白焰竟是從他單薄的身軀迸發而出,將他蒼白的臉龐照得幾近透明。
「放屁!給我再用力一點!」火神暴喝如雷,震得鍛造間火星四濺。伯里斯咬牙催谷體內魔力,火焰驟然竄升,卻僅攀高一兩尺便後繼無力。隨著魔力枯竭,聖火竟比初時更為黯淡,猶如風中殘燭。
赫菲斯托斯額角青筋暴起:「『魔人』傑森就教出這種廢物徒弟?」這句話如燒紅的烙鐵刺進伯里斯心口。他正欲反駁,丹田卻突然傳來撕裂般的劇痛,整個人蜷縮如蝦:「我...真的不行了...」
就在聖火將熄之際,一隻佈滿灼痕的大掌猛然貼上伯里斯背脊。剎那間,浩瀚如海的魔力奔湧而入,整個鍛造間氣流劇變!白色烈焰轟然沖天,火柱直貫鑄造場穹頂,將數十具懸掛的兵器映照得熠熠生輝。
儘管厭惡這個暴躁神祇,伯里斯仍不禁暗驚:「這就是...火神真正的力量?」
「哈哈!來得好!」赫菲斯托斯狂喜揮手,牆上一柄青銅長矛應聲飛至鍛台。他抄起足有百斤重的神匠之錘,濺著火星將伯里斯拽到台前:「先試火候!」
伯里斯這時才恍然大悟:「原來他要用我的火焰來造兵器!」他晏時感到一股熾熱至極的熱風撲面而來,極為難受。
當灼熱的矛身接觸白焰時,異變陡生!聖火突然褪為凡火,赤紅烈焰將檀木矛柄瞬間碳化。赫菲斯托斯臉色驟變:「怎麼回事?我的神力在你體內竟會降格?」他猛然醒悟:「莫非...唯有你本源魔力才能維繫聖火?」
「住手!我的內臟要燒穿了!」伯里斯發出非人慘嚎。即便身為火系魔法師,此刻也像被扔進熔爐的蠟像。
火神頹然撤力,看著倒地抽搐的少年喃喃自語:「千年難遇的聖火載體...卻弱得連基礎鍛造都...」他魔力一收,伯里斯身上的火勢便即熄滅,他登時軟倒在地,面色發白,全身微微發抖,全身力氣彷彿被掏空一般。
赫菲斯托斯突然揪起伯里斯衣領:「聽著!從今日起,你的魔法課堂就在這熔爐之間!不練到能持續輸出聖火,休想踏出半步!」
「甚麼?」伯里斯一想起每天都要被這瘋子揸乾魔力的慘況,比要了他的性命還要糟,這地獄般的生活,他一刻也不想多留!
「甚麼「甚麼」?臭小子,你以為我想教你嗎?多少人想跟我學我也不願呢!」赫菲斯托斯放聲罵道。
伯里斯絕望地瞥見腕間火焰錘印記——那道代表「匠神契約」的烙印正閃著詭異紅光。
「獨眼!」赫菲斯托斯的怒吼仍在石室中迴盪,獨眼巨人已推開沉重的玄鐵巨門。那扇門重逾三噸,卻在他手中如輕薄木板般滑開,震得地面微顫。伯里斯抬頭望去,只見那巨人巍峨如山,身高近五米,肌肉虯結如岩塊堆疊,每踏一步都彷彿能撼動地脈。
而更令伯里斯驚訝的是,巨人面上只有一隻眼睛,就在鼻樑的正上方,這是他從沒見過的「物種」。
獨眼巨人的瞳孔如熔岩般泛著暗紅微光,正死死盯著伯里斯腕上的火焰錘印記。
「帶他去地火寢宮。」赫菲斯托斯不耐煩地揮手,像丟棄一塊廢鐵般將伯里斯甩向巨人,「明日破曉前,我要看到聖火重燃。」
伯里斯踉蹌幾步,勉強站穩,還未抬頭,便已被巨人粗如樹幹的手指拎起。「跟我來。」那獨眼巨人轉身邁步,震得地面隆隆作響。
穿過迷宮般的熔岩迴廊,伯里斯緊跟在巨人身後,四周火把搖曳,將他的影子拉長又壓縮,彷彿有無形之手在玩弄光與暗的界線。
通道錯綜複雜,岔路無數,牆上刻滿古老符文,偶爾閃過詭異紅光。有些房間半掩著門,裡頭傳來金屬撞擊聲、火焰嘶鳴,甚至低沉的呻吟,但獨眼巨人腳步不停,彷彿早已將這座地下宮殿的每一寸烙進腦海。
終於,他們抵達一座由黑曜石砌成的大廳。這裡雖經過加工,但仍保留了原有的自然感,改建得頗為雅致。
穹頂懸掛著巨型吊燈,中央囚禁著一顆掙扎的火球——它像活物般扭動,卻被魔法鎖鏈束縛,只能迸出微弱光芒,將整個空間染成血橙色。
走了半晌,獨眼巨人彎身打開了一道房間的門,因為那道門對他來說太小了,他沈聲道:「在這裡睡。」說完便頭也不回地離去。
房間比預想中舒適。
伯里斯一踏入,壁上的火把便自動燃起,暖黃火光驅散寒意。房內陳設簡單卻精緻——一張鋪著魔獸毛皮的大床、一座鑲嵌火焰晶石的書桌,甚至角落還有一池冒著熱氣的溫泉。
但此刻,他連驚嘆的力氣都沒有了。
赫菲斯托斯幾乎榨乾了他的魔力,丹田如被火鉗翻攪,四肢沉重如鉛。他踉蹌撲向床鋪,臉剛埋進柔軟的皮毛,意識便如斷線風箏般墜入黑暗,已睡得人事不知。
地底不分晝夜,伯里斯醒來時,只覺精神飽滿。他環顧石室,發現除床鋪外,角落立著一個黑鐵衣櫃。櫃中整齊疊放著幾套與安卓斯所贈同款的灰袍——樸素卻暗繡火焰紋路。他迅速換下汗濕發臭的舊衣,推門而出。
「您醒了!」一張幾乎貼到鼻尖的臉,嚇得伯里斯倒退三步。
眼前是個與他年紀相仿的少年,正以誇張的九十度鞠躬姿勢凝固在門前。當對方直起身,伯里斯才注意到他鼻樑上那顆猩紅的獨眼——比火神的巨僕小得多,卻同樣令人不適。
「你是…?」
「很抱歉,我是米高斯。」少年聲音輕得像怕驚擾空氣,「奉火神大人之命來接您前往鍛爐。」
伯里斯注意到他每次提及火神時,手指都會不自覺地揪緊衣角。那件粗布短衫上滿是灼燒的痕跡,袖口還沾著金屬粉末。
伯里斯鞠躬回敬道:「好的…謝謝。」米高斯恭敬地道:「先生,請不要向卑微的我鞠躬,這會讓我非常為難。」伯里斯奇道:「為什麼?」米高斯道:「先生貴為火神大人的學生,而我只是這裡的僕役。」說著又鞠了個躬。
伯里斯伸手把他托起,說道:「別…你別這樣…我現在就跟你去找那個老頭子。」米高斯問道:「你要找那個老頭子?」伯里斯道:「沒有,沒有,你剛才是說火神要找我嗎?」米高斯道:「沒錯,請跟我來。」
「對了,叫我伯里斯就好。」他試圖緩和氣氛,「你也是獨眼巨人一族?」
米高斯的獨眼突然黯淡下來。「是的,先生。不過我...是個殘次品。」
轉角處傳來金屬撞擊聲,幾個足有六米高的獨眼巨人正扛著通紅的鋼坯走過。米高斯立刻貼牆縮成一團,等他們遠去才敢繼續前行。
「你剛才說殘次品...?」伯里斯忍不住問。
「成年賽克洛普斯至少要有五米高。但去年測量時,我只長到一米七就停止發育了。」他的獨眼突然泛起水光,「連熔爐的風箱都踩不動,只能做些打掃熔渣的雜活。」
「抱歉,我對這裡的事還不太了解,沒有其他意思。」
「不,那是當然的。我們一族是為火神大人效勞的種族,終其一生都要在這裡進行鍛造的工作。」
「原來是這樣,那麼你的鍛造技術一定也非常出色了!」卻見米高斯面色微微一沈,別個臉來,淡淡地道:「不,一點也不…雖然我很喜歡鍛造,但以我的素質,可能連碰錘子的機會都沒有…對不起,先生。」
伯里斯不知這樣說會觸碰到對方的情緒,便以關心的語氣問道:「為什麼?」
米高斯的獨眼中閃過一絲苦澀。「在我們族裡,只有長到五米以上的巨人才有資格碰觸神錘。」他摩挲著自己佈滿灼痕的手臂,「像我這樣的...連靠近熔爐的資格都沒有。」
伯里斯突然抓住他粗糙的手掌:「既然這樣,那就跟我出去外面的世界!難道沒人想要離開這裡嗎?」
米高斯的嘴角微微抽動:「凡人看見我的眼睛就會尖叫逃跑...」他下意識摸了摸臉上的獨眼。
伯里斯一時語塞,原無心的無知提問竟成了諷刺,正尷尬之際,米高斯卻繼續道:「就連同為神族的奧林匹斯眾神也不願接納我們。唯有火神大人願意收留。這裡是我們僅有的歸宿,離了此地……我們還能去哪?」
伯里斯沉默片刻,突然反問:「所以你從未見過外界?」見米高斯點頭,他猛地拍膝道:「若因這種理由就放棄探索世界,這輩子豈非白活?」當即繪聲繪影描述起市井巷弄的晨昏光影、自己穿梭城邦的冒險見聞。23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ztEb1oxPiM
米高斯聽得目眩神馳,二人笑談聲在甬道迴響。但說著說著,米高斯卻突然嘆了口氣。23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8bMy1TOJb
米高斯聽他說得新奇有趣,二人一路上大聲說笑,但說到後來,卻不禁歎了口氣。
「下次帶你親眼瞧瞧!」伯里斯勾住對方的肩膀。米高斯卻搖頭:「恕難從命。火神大人嚴令,未獲准許前不得帶您離開地城。」
伯里斯早料到此節,灑然笑道:「那就等我重獲自由時!」見米高斯低頭不語,他識趣地轉開話題。23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SQaZ2hvtS
米高斯突然停下腳步。他們面前出現一道鑲嵌著熾紅符文的鐵門,熱浪從門縫裡滲出,把空氣烤得扭曲。「我們到了。」
伯里斯強撐笑容:「多謝。」想到待會兒抽乾魔力的痛楚,後背已沁出冷汗。
「臭小子!」火神的聲音夾雜著火焰燃燒的畢剝之聲,「老子等得鎔爐都要結冰了!」。
踏入室內卻不見人影。驀地爐火裡傳來腳步聲,赤紅身影踏焰而出,火星如披風般從肌膚剝落,現出跛足神祇的真容。
伯里斯並未過度驚詫——畢竟眼前是鍛冶之神赫菲斯托斯。
「脫衣服!」火神打了個響指,伯里斯身上的衣物瞬間灰飛煙滅,「換你進去了。」
伯里斯被這輕飄飄的指令嚇退半步:「什麼?」火神挖著耳朵道:「不進熔爐怎麼修煉?」盯著那張血盆大口般的爐口,少年乾笑:「這和自殺有什麼區別?老頭子你耍我呢?」23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2cEoNh2F7
「死不了。」火神不耐煩地揮動鐵鉗,「連蒸汽山谷都熬過來了……嘖,膽小如鼠的臭小鬼!」23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BHpueDXpAK
被激怒的伯里斯咬牙邁步。熱浪襲來時他本能運轉魔力,高溫稍退。但當他踏入爐心,烈焰驟然兇猛,魔力消耗頓時加劇……23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X05jfBW4H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