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劍幻世 - 序、生與死

序、生與死

Nov 1, 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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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聖曆10951年。

　　夜空之下，灰髮男孩腰間繫著一個小葫蘆，葫蘆中散發著幽幽的光芒。

　　他大約六、七歲，雙手戴著鋼爪，懷中抱著一頭披著棕紅色毛皮的獸型生物，渾身毛茸茸像個圓球，體型小巧。

　　牠叫摩普，是冥界的靈獸，雙頰有著小火焰的標誌，尾巴是球狀，體內蘊藏著炎術法的力量。

　　但摩普僅孵化數月，尚未發育完成，基本上沒什麼攻擊性。

　　摩普一對長長的耳朵微微抖動了一下，突然從男孩手上躍下。

　　牠四足著地，站穩身子後，前肢緩緩指向前方被烈火吞噬的村子，發出「摩、摩」的叫聲。

　　拉帕朗注意到牠的動作，抱起摩普，輕聲問道：「就在那裡嗎？」

　　就在此時，另一個黃髮的冥族男孩氣喘吁吁地追趕著他，喊道：「拉帕朗少俠，你別跑那麼快啊！你明知道我追不上你！」

　　拉帕朗回頭看著他，道：「別喊我少俠了……誰叫你不好好鍛鍊體力？你把《生死冊》借給我就行，不用跟我一起來人界。」

　　拉帕朗心道：「我也能做到冥界使者的事......只要能讓哥認可我，我就能繼續留在冥界生活了。」

　　二人踏入村子，眼前屍體遍地，有血肉模糊的，也有看不清模樣的焦屍。

　　黃髮男孩輕掩著嘴巴，不安地踹了踹地上的一具女屍，「一個人待在皇城區太無聊了啊，我的術法又沒修練好，不想挨罵。你快拿出生死冊，我們先從這裡開始確認。」

　　拉帕朗蹲下身子，端詳著地上一具面目猙獰的女屍，心中暗想：「人界生物死後都會變成這副醜陋的模樣，不像冥界生物會直接灰飛煙滅。」

　　此時，前方的木屋傳出一聲驚呼，拉帕朗立即把摩普交到黃髮男孩手上，轉身奔進屋內。

　　同時，他腰間的葫蘆塞子倏然脫落，一縷白煙從中飄散開來。

　　「爸......爸爸？」拉帕朗驚呼道，眼睛死死盯著那縷白煙。

　　葫蘆裡裝著拉帕朗生父——凱文的靈魂。

　　白煙緩緩飄向木屋深處，拉帕朗目光一凝，轉身說道：「萊克爾，裡面可能有危險，你先別跟過來。」

　　黃髮男孩萊克爾是拉帕朗的摯友，他一臉擔憂地點了點頭，站在原地。

　　拉帕朗跟著白煙來到木屋深處的一間房間。

　　他輕輕推開門，看到披頭散髮的男人高舉著長刀，咬牙切齒地怒吼：「既然你們全部都瞧不起我......我就把你們全都殺了！」

　　一個身懷六甲的女人退到牆邊，涕淚縱橫，哽咽道：「南可，我求求你，不要一錯再錯了！」

　　只見白煙飄進了那女人的肚皮，女人神色驟變，輕撫著自己的小腹，「你瘋了嗎？裡面的可是你的孩子啊！」

　　拉帕朗心中一震，暗想：「不會吧......爸爸居然挑這種時候投胎？」

　　南可冷哼一聲，眼神陰鷙：「『我的孩子』？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平時偷偷跟其他男人鬼混，你肚子裡的孽種就是證據！」

　　女人面對雙瞳變色的丈夫，百辭莫辯，淚水不停地滑落。

　　「這就送你們下地獄！」南可額頭青筋暴現，臉容扭曲，怒吼著揮刀而來。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一道尖銳的撕裂聲從南可的胸口傳出，一把鋼爪從背後貫穿了他的身體，鮮血四濺。

　　他錯了──這世界既沒有地獄，也跟天界也不相通，冥界才是人類死後的歸處。

　　南可兩眼反白，倒地不起。

　　女人的臉上被濺滿了血，她茫然地看著拉帕朗，顫聲問道：「你……你是誰？」

　　拉帕朗擦拭完鋼爪上的血跡，從懷中掏出《生死冊》，淡然翻閱道：「愛狄娜‧波克，原姓摩晤。在天聖曆10951年的今天，被丈夫南可‧波克殺害。」

　　《生死冊》由一條紅色繩子繫著，散發著一股陰沉的氣息。

　　他的聲音平靜而冷漠，他知道冥界使者工作時不能帶絲毫的情感。

　　愛狄娜瞪大了眼睛，「你知道我的名字……你是天使大人嗎？」

　　她看著眼前這位殺了自己丈夫的神秘少年，內心還帶著些許盼望。

　　「『天使』？」

　　拉帕朗皺起眉頭，指著自己的頭頂，「你看到我背後長了翅膀，還是頭頂上有光環嗎？」

　　愛狄娜精神恍惚地搖著頭，「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活下來了……」

　　「我是為了救你腹中的孩子，不是救你。你不會活得過今天的。」拉帕朗冷冷道。

　　愛狄娜全身顫抖起來，「為什麼？天使大人……是我做錯了什麼嗎？孩……孩子自己一個是活不下去的！」

　　「我跟你一樣是人類，不是天使。冥界的生死冊寫了你今天要死，你就得死，這是命運。」拉帕朗道。

　　愛狄娜哀求道：「胡說！人類怎可能拿著這種東西？你肯定是一位能決定生死的神明......求求你放過我們吧！」

　　我是有著冥界戶籍的人類，世上最畸形的存在……這些人類一會是神明，一會是天使，明明神明和天使已經很久沒在人界現身了。

　　「生死決定權不在我手裡，我只是執行者。」拉帕朗道。

　　愛狄娜凝視著躺在地上的丈夫，她的身體停止了顫抖，冷笑一聲，「那你就殺吧，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後方的萊克爾走進了房間，他蹲下身子，右手中指和食指在愛狄娜鎖骨附近連點兩下，愛狄娜瞬間失去知覺，身體軟倒在地。

　　拉帕朗挑眉，「點穴法蠻純熟的，最近練得很勤嗎？」

　　萊克爾得意地笑了笑，「入門那天起練到現在，能不熟嗎？師傅說點穴後，對方能在不感到痛苦的狀態下死去，那就不會變成怨靈了，很幸福吧？」

　　「這樣能稱之為幸福嗎？」拉帕朗苦笑道。

　　摩普靜靜地走近愛狄娜，輕輕用前掌的肉球撫摸著愛狄娜，被點穴的愛狄娜臉色漸漸平靜了下來。

　　摩普是萊克爾的靈獸，主要負責安撫死者的靈魂，讓他們不會流連人間，使得冥界的輪迴能夠順利進行。

　　拉帕朗冷哼一聲，「但整條村子除了她都會變成怨靈，包括剛才被我殺掉的男人。」

　　萊克爾看著拉帕朗手上的小葫蘆，奇道：「所以，你爸爸投胎到她身上去了？」

　　拉帕朗點了點頭，「沒錯。我正想說在她生下孩子後就殺掉她，你卻自作聰明先把她弄暈了。」

　　萊克爾苦笑起來，「嘛，本來她腹中的孩子也活不了，但你先出手殺了她的丈夫，間接改變了這孩子的命運。」

　　拉帕朗冷哼一聲，打開生死冊，不屑道：「那又如何？就算我不殺這個瘋子，他最後也會在村口服毒自殺。」

　　「摩……」摩普向萊克爾舉起前掌，後腿不穩，跌坐在地上，萊克爾彎腰抱起了牠。

　　萊克爾無奈地聳了聳肩，道：「可現在他是死在你手上，不是服毒自殺，這樣就對不上生死冊的內容了。來人界之前我就跟你說過了，冥界使者不能擅自改變人類的命運。」

　　「但我不能讓爸爸剛投胎就再死一遍.......所以，現在被我搞砸了？」拉帕朗道。

　　萊克爾咧嘴一笑，「這種冥界使者干涉導致生死冊出錯的情況，過去也有，冥皇也主張『管生不管死』嘛。我回去會跟師傅說，是我到人界實習時意氣用事了，你不用擔心。」

　　冥皇「管生不管死」的原則，旨在讓冥界使者按照生死冊，引領靈魂進行正確的輪迴投胎，而非刻板地介入人界生物的死亡。

　　「抱歉。」拉帕朗垂下頭去，摩普用前掌碰了一下拉帕朗，拉帕朗對牠微微一笑。

　　「我爸爸的靈魂還在那個女人肚子裡，現在怎麼辦？」拉帕朗道。

　　萊克爾唸唸有詞，雙掌一合，愛狄娜的肚子透出白光，一股光團穿過她的肚皮，飛出木屋。

　　拉帕朗和萊克爾追出屋外，光團在水井上空盤旋兩圈，然後降落在拉帕朗懷裡。

　　光團周圍的光芒消散後，一個男嬰在拉帕朗的臂彎裡哭喊著。

　　拉帕朗神情一驚，緊緊抱著男嬰跑出村口，「這……你剛才幹了什麼？」

　　萊克爾解釋道：「有些孩子必須出生，卻因母親的關係差點胎死腹中，這時候，只能動用我們閻族的術法幫助他們降生了。」

　　「冥界使者」的職責是根據生死冊執行和見證人界的生與死，大部分都由生活在冥界皇城區的「閻族」擔任。

　　萊克爾是拉帕朗在皇城區認識的閻族同齡孩子，目前只是名見習冥界使者。

　　拉帕朗回頭看向火勢漸小的村莊，「那個女人放著不管也會被火燒死吧？」

　　萊克爾點頭笑道：「沒錯，我點了她的穴，她至少兩到三個小時動不了。」

　　該死的死，該生存的現在也活著。

　　我千里迢迢來到人界，也算不枉此行了，雖然完全沒有履行到冥界使者的職責。

　　拉帕朗撕下自己的衣袖，用來裹住男嬰，充當襁褓，保護他重要的部位，低聲道：「爸爸居然一投胎就成了孤兒……我不能不管他。」

　　「名字還沒起的嬰兒，生死冊上是不會記有名字的，現階段隨便你處置吧。」

　　萊克爾皺了皺眉頭，「雖說是生父，但他在你兩歲還是三歲的時候就把你送到冥界生活了，這麼在意他幹什麼？」

　　「啞！啞！」

　　男嬰水汪汪的雙眼看著拉帕朗，兩邊臉頰圓嘟嘟的。

　　拉帕朗伸手戳了戳男嬰的臉，男嬰緩緩握住他的手指，吮吸起來。

　　七年前，我剛出生的時候，我應該也跟爸爸這樣做過吧？

　　「我會把他帶回冥界照顧。」拉帕朗道。

　　萊克爾神色凝重起來：「他跟你不一樣，沒有戶籍的人類在冥界生活，一旦被冥府查出來會很麻煩的。」

　　拉帕朗不以為意，「我們住在邊境區，皇城區的人管不著。」

　　人界無法直接穿越到冥界，途中必須經過魔界。

　　拉帕朗和萊克爾分別抱著男嬰和摩普，穿過魔界，返回冥界的邊境區。

　　邊境區長年與魔界交戰，多年來一直由魔族的剋星──「帝族」鎮守著。

　　冥界的天空一片墨綠，拉帕朗將生死冊交還給萊克爾後，跟他在一座名為「伏陽山」的山腳道別。

　　他抱著男嬰走上山去，沿途的住民朝他點頭致意。

　　「伏陽鎮」是冥界邊境的山城，由帝族五將軍之首希奈歐負責管理，他亦是拉帕朗的義兄。

　　拉帕朗一邊上山，一邊默想：「我這次私自前往人界，希望哥不會生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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