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中說 - 第二十四章、安歌舞（1）

安歌，美如其名，安居樂業，載歌載舞也，更是具有一個縣城繁華綺麗之氣象。

獨空派作風向來以豪邁、霸氣、張揚聞名，安歌的總壇四面輝煌，高舉的十數面金紅旗幟，映在向晚的黃昏中卻是烏黑的。

正廳深幽而遼闊，裡頭光線也不甚明亮。

東方求生滿臉陰鬱，低聲地道：「你們幾個跟了我那麼多年，還沒吃過這麼大的虧吧？」

「晝，您不必放在心上。」柘火道：「即便那些投誠的楊昧、星宿海、海無樂等人戰死，我等還有幾隻任由驅使的精銳。」

東方求生猛地擊案，勃然怒道：「萬萬都沒有想到，那個雲欽竟然是六災中最強的毒災弟子！若不是雲欽，以炎災那種事不關己的態度，根本也不會插手我們一統江湖的大業！」

柘火道：「晝，我們如今該怎麼辦？」

見東方求生沒有回答，於是又道：「晝？」

柘火的目光很快移轉到星火身上，只見星火神情疏離，顯然很是傷心。

柘火道：「晝，請讓其他人一同下去歇息一會兒。」

東方求生隨意的搖搖手，柘火便就帶著星火離開。

外面的晚霞把兩人的身影映照出血紅。

柘火道：「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但是你也得想想我們的大業啊！」

「大業？一統武林的大業？」星火愴然笑了幾聲，道：「可是在這個大業之下，有多少性命慘死？又有多少哀聲遍地？敢問坐在裡頭的那位他看得到嗎？他聽得到嗎？」

柘火道：「星火，你這是因為漁火師姐走了，所以才難過的。」

「是...是...」星火悲傷的哭了起來，「姐姐走了，她很光榮的走了！」

星火知道，漁火心氣高傲，自詡功夫遠勝許多人，即使是面對雲欽這樣強勁的對手，哪怕丟了性命她也要證明自己的英勇，以好讓自己名聲遠傳。

但是即使這樣，默默愛慕著漁火的星火，一想到漁火的戰死，依然不禁淚如雨下。

向來冷靜淡漠的柘火淡淡地道：「眼下咱們是該想著下一步如何攻回武林，並且去復仇。」

「復仇？」星火一下子睜大眼睛，死死咬著牙，蘊著熾熱的怒氣，用力道：「不錯！這個仇我勢必要報！尤其是雲欽......我一定要殺了他！！！」

夕陽爬過朝歌的原野和城鎮，逐漸散溢著的光輝，由綠茵轉為靛青，再變成漆黑。

柘火道：「現如今各幫派已形同散沙，短時間內也難以齊聚，咱們必須得從長計議。」

剩餘的獨空派成員和幾位烏鴉惴惴不安凝望東方求生。東方求生的目光有如火焰一跳，良久道：「柘火。」

柘火道：「是。」

東方求生眉梢一凜，驟然迸發駭人陰森的氣息，沉沉道：「你去替我好好『問候』幫主。」

柘火道：「問候？您這是要去見烏...」

東方求生打斷道：「叫你去就去！」

柘火心頭震懾了一下，道：「此刻就去見幫主，怕是要興師問罪於你...」

東方求生勾起一絲冷笑，道：「就是這樣，你更應該去『問候』他才是。」

柘火霎時瞭然，內心暗笑了幾下，星火卻驚道：「晝！您是認真的？」

東方求生面沉如深潭，道：「烏日陽長年巴巴地跟在我們身後，但他就是一個牆上草，終究不是和我們一條心。」

「是啊...」柘火慢慢跟著冷笑，道：「我們這一仗雖然敗得悽慘，但是烏幫主堅毅果勇，雖死猶生，是我們獨空派上下的壯烈英豪啊！」

烏日陽就是一株牆上草，當年很早便追隨高大山，在討伐夜黃鳥的戰事上，唯一做的便是把夜黃鳥引來，好讓高大山有機會殺死夜黃鳥，所以實質上他可說是占盡了高大山的便宜。戰事結束後，他便和高大山結為拜把兄弟，並把自己的女兒嫁給高大山，後來烏氏成了盟主夫人，他自己便也成了武林盟的高層，多年來他雖擔任武林盟的參謀，但有名無實，聰慧本事不及數人。

後來發現，幫派內的東方求生原來是臥底數年的烏鴉，東方求生便舉劍威脅他，烏日陽迫於無奈，才至今都沒有對外透漏東方求生是烏鴉的消息，也同樣地，整個獨空派盡都被東方求生等人掌控。

當初的協議是，烏日陽只要專心的做好幫主之位。他便一當就是十數年，時不時操縱在東方求生之下，不過只要能活命又能享樂，何樂而不為？當年英姿勃發，如今卻有些發福，雖然沒有高大山生前那樣的高枕無憂，但也依然沒有放過嫖娼玩樂的機會。此刻烏日陽正在總壇的華麗大房中和幾個女郎玩樂在一塊兒，東方求生帶人提著長劍颯颯闖了進來，嚇得女郎們紛紛退散。

烏日陽連忙爬了起來，訕訕笑道：「哎呀...大人，這次又是什麼事啊？」

柘火抽出長劍，直刺烏日陽的心口！烏日陽鮮血噴濺，若如泉湧，難以招架。烏日陽雖是武林人，但已有十數年不曾精進，自然無法和這些日夜殺人為本的暗鴉羽相提並論。

烏日陽瞠大雙目，嘶聲道：「你們...你們竟然要殺了我？！」

柘火再一記心狠，陰毒的一劍割喉，烏日陽慘烈的嘶嘴，喉頭血流如注，汩汩而下，此時一群黑衣人團團圍上。

須臾，柘火轉過身向東方求生抱拳道：「大人，烏日陽已死。」

東方求生從他們背後哼笑走來，見烏日陽已經倒在血泊中，一命嗚呼了，便冷然道：「帶上能用的東西，幾刻鐘後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星火道：「那咱們總壇這兒呢？」

「棄之，遠走高飛。」東方求生望向窗外，彷彿一股決絕劃過晚霞，在安歌的青青高原上空汩汩泣血。他獨自佇立回身，順勢將燭台扔在旁邊的一面獨空派的金紅旗幟，火焰一下竄了起來。

東方求生遽然開窗，風勢越大，火勢越大，直到燒成灰燼，燒完一面接著一面、一面、又一面，地面、樑柱、牆壁俱已燒著。

四下眾人乾巴巴看著總壇不斷燃燒，侷促不安，止步不前，他們更沒見過這番夾雜著鮮血、烈焰與落日的駭人顏色。

「燒吧，燃燒吧，讓這一切在今夜燃燒殆盡吧！」東方求生癲狂的仰天大笑，良久不已。

烏日隱覷著烏日陽的屍體，立刻莞爾道：「終究是我活得比你長久啊！」

赤豹逢迎一笑道：「哎呀哎呀~能為暗鴉羽效忠，是我等的榮幸啊！」

馬漢咧嘴一笑道：「真是興奮啊~」

柘火看向還不知情的獨空派成員，道：「如今汝等將迎來烏鴉盛世，要走什麼道路，由汝等自行決定吧！若是不追隨吾等──汝等必須做好這個覺悟！」

很快地，每個獨空派子弟門生紛紛投效於暗鴉羽。

也很快地，暗鴉羽得到了不少戰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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郗桑本要進屋看望聶徹嵐和雲欽，但見慕嫪一副冰冷沉沉，默然無響坐在院落的華階，便招呼道：「你怎麼在這裡？」

慕嫪沉沉抬眼，道：「我要留下來看顧小欽。」

郗桑道：「雲弟很強的，無須擔心他啦。」他緩緩蹲在他的旁邊，細細地凝視著慕嫪。

是如冰霜般的驟寒。

有頃，郗桑開口道：「你說，咱們是不是見過你？」他這一說，徐葛也徐徐走了過來，不冷不淡地看著慕嫪。

慕嫪沉沉瞟著二人，道：「我隻身寥寥，涉入江湖之廣，卻不曾見過你。」

徐葛道：「你們用著一本正經說謊的樣子還真像。」

慕嫪索性道：「還想活命的話，就最好安靜一點喔。」

不覺間，幾條藍色的絲線早已輕輕纏上郗桑和徐葛的脖子，郗桑怵惕難安的吞嚥幾下口水，不過徐葛卻依然一副平淡無常，他知道慕嫪肯定不會殺了他們的。

徐葛道：「你要瞞著小欽到何時...」

話音方落，就看到雲欽從門邊探出來。「咦？你們都在這裡啊。」

慕嫪霍地站起，晦暗無彩的午夜藍眼瞳瞬間綻放心悅的光。「小欽，我在這裡。」

郗桑心道：差別未也太大了！

慕嫪道：「那個不三不四的男人死了嗎？」

雲欽卻知道他所指何人。「他好好的呢。」

羨慕嫪很顯然擺著一張不悅的表情，不過很快道：「小欽，我想要你和我一起去安歌逛逛。」

郗桑心道：這、這死皮不要臉的傢伙，怎麼能用一種無畏旁人的目光說這種話！而且你這樣講，雲弟肯定會尷尬的！

豈知，雲欽道：「嗯，好啊。」

郗桑、徐葛同時震撼心道：居然同意了！！！

接著，慕嫪的眼神明擺寫著「我要跟小欽在一起」，雲欽便也莫名被他拉走。

極為清澈的夜幕倒映在深青藍的河面上，如繁星般的野花隨風起舞。

雲欽道：「慕嫪兄，你現在這是帶我去安歌嗎？」

慕嫪道：「不只如此。」

慕嫪原本想就帶著雲欽一走了之，雲欽卻道：「慕嫪兄，不好意思，我不想丟下其他人不管。」

慕嫪聽聞，便只能緩緩撒手，露出一抹無垠的繁複情緒。

雲欽道：「你說你來到了安歌，為的就是調查硝石？」

慕嫪點頭。「沒錯，」他道：「從我現有的查出線索，這硝石的販賣路線廣闊，有的走陽關道，有的走地下渠，似乎就是有人刻意而為之。」

「刻意而為之......」雲欽思忖片刻，凝重道：「這時候應當沒有人刻意拿硝石哄抬物價，是不是近來會有戰事爆發？」

慕嫪點頭，道：「很有可能。」

雲欽心道：如若是這樣，會是哪裡發起戰爭呢？不會又是鳳燕的邊境吧？

慕嫪道：「我還查到，在夢東也有人掏出三千兩黃金參與這樁交易。」

雲欽卻奇道：「等等，你看似是興致寥寥的江湖人，可你卻時常在細細觀察著這江湖上的動靜。」

慕嫪雖然面無表情，但他的眼睛卻騙不了人，他的眼睛是燦亮的。「你這是讚美我嗎？」

雲欽一愣，忙點頭道：「是啊，是讚美沒錯。」

雲欽看著慕嫪的表情，心道：如果他能笑，肯定會笑個不停。

雲欽道：「能知道出這三千兩黃金的是什麼人嗎？」

慕嫪道：「我查出，那個出三千兩黃金的夢東人是一個名叫阿霞的牙郎。我想，找到這個牙郎，應該就能找出這硝石交易的脈絡線索。」

雲欽道：「那你知道這個阿霞去了哪兒嗎？」

慕嫪道：「據我所知，她正好來到了安歌。」

雲欽道：「她來到安歌為的是什麼？」

慕嫪搖頭，道：「這我就沒打探清楚了。」

雲欽道：「總之，咱們就是先找到這名牙郎。」

慕嫪的雙眼微微一亮，道：「你願意幫我嗎？」

雲欽點頭，道：「是啊，剛好我也挺好奇這是怎麼一回事。」

見慕嫪眼神灼灼如焰，雲欽便好奇道：「話說回來，慕嫪兄，你以前有跟我見過面嗎？」

慕嫪用一種動情的目光看著雲欽，鄭重地道：「你就是我的命。」

雲欽卻是一愣，心道：我跟他...分明認識不久啊。

雲欽雖然還是覺得慕嫪很陌生，但不知為何，卻有一種熟悉懷念的感覺。

「那個......慕嫪兄，我......」

慕嫪卻柔和的打斷道：「小欽，你不必急著回答我。」他的目光放柔，好像穿過暖光的雲流，「我，也只是想向你表明我的心意。」

「哎呀，這是打哪來的閹貓啊~」

但見聶徹嵐披著厚重的外袍，臉色漸漸幽暗，黑瞳裡透著幾分陰戾。1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7dcJ7feaL

慕嫪的目光似冷箭般直瞪聶徹嵐，聶徹嵐幽然道：「沒聽出來小欽是委婉地拒絕你嗎？」

慕嫪道：「你滾，這裡沒你的事！」

千帆喝聲道：「大膽！」

雲欽惴惴不安地望著雙眼都噴出殺氣的兩人，忙道：「你們都別吵了！」

慕嫪控訴道：「小欽！我不喜歡這個傢伙！」

聶徹嵐以袖遮住表情，露出一抹看螻蟻螞蚱的眼神道：「小欽，我也不喜歡他。」

雲欽無奈地道：「那我該怎麼辦呢？」

慕嫪道：「小欽，你剛剛答應過我，要與我一起去的安歌。」

聶徹嵐道：「這麼巧？我恰好也想去呢~」

雲欽左看慕嫪，右看聶徹嵐，覺得場面很是僵持。1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floTCtgrP

「慕嫪兄，我讓子夜兄和我們一起同行，可好？」他說完的剎那，就看到慕嫪的臉沉了下來，一臉極其不情願的樣子，而聶徹嵐一邊以袖遮面，一邊露出得意的蛇尾巴。1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U0rsgDS6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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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安歌舞（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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