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河的河水無聲無息地流淌在寶藍色的天際下，山牧站在了船頭，南風飄揚著紫花弄影的紫羅蘭色衣襬，徐徐動人。
此時，一道清朗的聲音自背後響起：「山公子。」
山牧驀然回頭，道：「是雲公子啊。」
雲欽道：「在下可否與公子聊幾句？」
山牧擺手，彬彬有禮道：「當然沒問題，公子請。」
山牧帶他來到一間清雅風格的船艙，雲欽坐落在他的對面，兩個清風徐徐的青年面面相覷。2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PYvGtjN2Y
雲欽仔細一端詳，山牧年紀輕輕，卻談吐得宜，一身氣派，再回想一下那時山牧對聶徹嵐的恭謹態度，他覺得山牧極有可能是出自相當不凡的世族。
雲欽道：「既然公子姓山，莫不是中山國後人？」
山牧驚訝道：「公子竟然也知道中山國一二？」
雲欽霎時回想起炎華城。「在下曾偶然到過一回中山國的古城。」
山牧道：「不錯，中山國從前乃因商致富的小國，後來因邊地戰事紛起，中山國的諸侯們為了明哲保身，而選擇附庸於鳳朝。」
雲欽道：「明哲保身並非壞事啊，重要的是是否有存活於這個世間的力量。」
山牧不禁一怔，他聽過最多的是中山國是狗腿子，亡國的後代子孫們在大鳳朝的膝下當舔狗，享盡榮華富貴，因而有些世族始終瞧不起這般的先鳳後裔。
「公子不覺得，我們山氏族人就是一個貪婪無盡的亡國奴？」
雲欽連忙道：「人為名死，鳥為蟲亡，哪有什麼值得嘲弄的？」2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hE4XxRjpZ
山牧只連連微笑道：「說得也對...」2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TUZF8HwN9
隨後，雲欽帶有一絲小心翼翼的詢問道：「敢問山公子，您是否想著故國呢？」
「故國？」山牧淺笑搖首，道：「故，已去也。如今我所效忠的國唯有大鳳，往後亦是如此。」
雲欽道：「在下知道你心無旁騖，一定會是個忠君愛國的好人。」
山牧的紫瞳仿若一雙澄清透明的水花。2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1F70WOkyR
雲欽說話有股神奇的魔力，只是簡單的幾句話，便能看透本質，並且給予溫暖，讓一向戰戰兢兢的山牧不禁眼眶濕熱。
「是啊，吾乃大鳳臣子，吾之性命便是大鳳的。」
雲欽心下莞爾，讓他突然想起蘭心爺爺。「數千年前，日出皇帝尚未降世，諸國崛起，無人知道大鳳究竟在何方呢？直到日出皇帝一統中原，建立大鳳，人們才知究竟何為天下。」
山牧點頭認同，道：「雖說先鳳時期有諸多大小國，可這片數千年來的山川大地，又是豈能被忽略的？」
雲欽哂笑道：「如今的天子英明，為了百家爭鳴，頒行『一家令』，讓天下人暢所欲言，讓各地人才齊聚一堂，共謀天下事。」
「正是因為大鳳的胸襟宏闊，因而讓山氏一族有了一席之地，這一點，我深深地感激......」山牧深深看著雲欽，他覺得比起捉摸不透的武威王，雲欽猶如涼風般的胸懷跟氣度，卻更想讓人多傾向一些。
山牧滿懷好奇道：「公子你究竟是誰呢？」
雲欽拱手道：「在下只不過是南境的一介布衣。」
山牧捻著下頷思忖有頃，「南境...南境...」而後道：「那你可否認識梅國公梅染白？」
雲欽揚揚眉，道：「自然曉得啊，梅國公可是我們南境一等一的大文豪，在下亦對梅國公敬仰萬分。」
山牧的目光一沉，道：「那你是否知道武威王？」
雲欽凝笑不止，片刻後道：「知道啊，現如今朝廷裡的當紅人物無非是平陽王還有武威王，他們志在奪嫡，勢不兩立。」
山牧道：「既然公子對政治頗有見地，敢問你支持誰？」
雲欽有些猝不及防，心道：這話題是如此的艱深啊。
「關於這種事情...」雲欽深吟道：「兩位皇子的相爭，皇帝陛下最終自會有個定奪吧。」
山牧霎時尷尬不已：「啊...」
雲欽緩頰道：「不過這種事情你我靜觀其變，到最後誰都會看得明白的。」
山牧忙道：「是啊，是啊...」
雲欽莞爾道：「今日與公子如此投緣，不妨你我做個朋友？」
山牧悠然一哂，他剛好也想要和雲欽結交朋友，立馬拱手道：「一日相見，便是朋友，雲弟莫要客氣了。」
雲欽亦拱手禮道：「山牧兄也別這般客氣。」
兩人相互一禮之後，山牧道：「雲弟師從何人？我瞧你滿腹胸襟，又有不凡的見識，有沒有考慮要入仕呢？」
雲欽道：「這個嘛，家父乃是一名書生，但小弟資質平庸，才疏學淺，沒有為朝廷盡心竭力的能力。」
山牧道：「英雄不分出身，我相信是你的話，一定會有一番作為而被賞識的。」
雲欽淺笑吟吟，道：「是嗎？那麼欽多謝山牧兄美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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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都是客人熱情的說笑聲，幽燭佔滿整條花廊，兩道身影被拉得很長。
其中一個便是個矮胖青年，舉手投足都是趨炎附勢的奉迎和堆笑。
一個小奴道：「李大人，您不該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咱們怎麼把南燕他們要的貨物補齊...」2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kST5e10s5
「噤了你的舌頭，」李逢吉肅聲道：「一會兒你我要見的人，不是你我能隨意指摘的。」
兩側的拉門敞開，映入眼前的是一間雅麗寬闊的大客房，燈火靡靡，青煙裊裊，一張大屏風繪製著朝歌的山水綺麗，四周陳設也相當有品味。一個俊美的公子埋首啃著一根又一根的羊大骨，羊大骨軟嫩多汁，嚼勁甚好，也因為他的大快朵頤而瀰漫著滿室的羊騷味。2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nDN5MA4xl
李逢吉跪下道：「下人李逢吉，見過平陽王殿下──」
只見平陽王聶煥嵐只顧著享用羊腿肉，根本無心搭理其他事物。
李逢吉道：「殿下，嚐慢一點，不急啊......」
聶煥嵐這時才留意到李逢吉，一邊享用流在手指上的油膩鮮汁，一邊道：「後續怎麼樣了？」
李逢吉道：「這船已經開到了內灣，很快就會抵達指定的碼頭。」
聶煥嵐聞言，很快放下羊骨頭。「你們是想說密不透風？」2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8BHItympW
李逢吉憨憨地點頭。
聶煥嵐突然發飆起來：「我去你的神不知鬼不覺！」
李逢吉把頭整個埋在地下，急聲道：「那個...我們的船還不到烏花港，竟、竟被一幫來路不明的傢伙給攪和了！」
聶煥嵐道：「既然已經知道，你還來告訴本王！」
李逢吉道：「我知道！我知道！那本來是我們的事，但...興許是中間有差池了...那個貨...貨...貨...對！貨全都插翅飛走了！」
聶徹嵐更怒了：「那可不是一隻鳥雀啊！而是數千斤，數萬斤的劇毒！你說它怎麼插了翅膀，不翼而飛啦！」
李逢吉道：「那群江湖人...對！那江湖人應該知道怎麼補齊貨物！」
聶煥嵐道：「來得及嗎？」
李逢吉忙著落汗，道：「只要那莊子繼續種植碧綠粉蝶花，一定來得及，就連神仙的飄羽都追趕得上。」2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ztsPTNx0M
聶煥嵐道：「就算沒有了貨，但契約書總得要得回來吧？」2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4tdq8RzzP
李逢吉更是嚇得近乎要尿失禁，本來不開口，卻被旁邊的小奴開口道：「啟稟殿下，我們找不著那份契約書。」
李逢吉當即尖聲道：「他娘的豬腦子！」
「你才生了個豬腦子！」聶煥嵐怒斥道：「這種事情都辦不好，幹什麼吃的！」
李逢吉失聲道：「殿下饒命！殿下饒命啊！」
聶煥嵐斂一斂袖，緩緩走到李逢吉的面前，陰沉沉地覷著他。2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jdwurb6lp
聶煥嵐生得十分高貴，完全一副享盡一切榮華富貴的模樣，身著一襲華美綠袍，披著深褐色的髮絲，灰綠色的眼眸裡俱是刻薄跟陰鷙。尤為突出的是，他有著深邃端正的異族相貌和膩白如瓷的皮膚，雖然沒有他的三弟聶徹嵐來得俊美，但一點兒也不比眾多公子來得差。
聶煥嵐面露陰鷙道：「你實話告訴本王，是不是就是你私自藏起來了不讓本王知道？啊！」
李逢吉失聲道：「殿下饒命！小的絕對沒有匿影藏形，小的一心向著殿下您，怎麼可能會做出這種背叛您的事情出來？」2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BRcbYzt6o
聶煥嵐又是一腳暴怒的踹李逢吉，怒吼道：「你還敢說沒有？！」
「哎哎哎~殿下莫要生氣啊~」聶煥嵐的近身中官中官緹道：「不管是不是真的，總之那重要的契約書跟貨物都已經沒了，殿下再對李逢吉窮追猛打也無濟於事，奴婢會加緊派人去偵查武威王那邊的動靜，現在首要之急便是去找梅大人。」
「對！對！」聶煥嵐拂袖轉身，道：「本王得找梅國公去！」
中官緹連忙跟上：「是！是！」
李逢吉似乎想起什麼，連忙叫喚道：「殿下！等一等！等一等！」
聶煥嵐驀地回頭，道：「你又有什麼事？」
李逢吉道：「殿下，難不成您這是要前往南境？」
聶煥嵐道：「是又怎樣？」
李逢吉道：「各個部落間正在兵馬集結，南境各地上下浮動，此刻並不是去南境的時候呀。」
中官緹眼睛睜得一亮，道：「你是說，南境又要打仗啦？」
李逢吉微微點頭，道：「而且此番規模恐怕不小...」
聶煥嵐並不以為然，道：「怕什麼？本王有梅染白在，那些南蠻豈敢肆意妄為？再說了，即便是南燕軍隊攻打過來，那些人多少得看本王臉色呢！」
聶煥嵐說得沒錯，他不僅是如今大鳳的皇長子，其母更是南燕國公族貴女，地位高貴，南燕人確實不能輕易動他。
中官緹道：「殿下，此刻動身前往南境，未免倉促，還需花些時間準備準備，在這段時間裡，殿下不如多多留意武威王的動靜之外，也要持續納些人才到我們麾下。」
聶煥嵐道：「本王如今已經有一品梅國公、禮部、吏部和戶部的支持，另外還有芷陽徐家等幾個世族也都歸順於我們，這些人還不足以讓本王登上太子之位嗎？」2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xPUZQnRT4
李逢吉道：「固然您有眾多世族支持，但這些人向來都是看皇子們的眼色行事，瞧他們的態度，隨有都有可能易主，您瞧那戶部侍郎山牧，不也是態度曖昧不一嗎？他的心思根本就沒在您身上。」
聶煥嵐同意點頭，道：「嗯，十分有道理。本王要的就是這些人的忠心，若不忠於本王，還要等著他們反過來咬本王？」
中官緹道：「據奴婢得來的消息，在夢東有一才子，經綸濟世，才華橫溢，人人稱之為『夢東鬼才』，至今尚未出山，只要我們搶先一步攏絡住他，哪一日就會成為我們的一大戰力！」
李逢吉道：「可是聽說那夢東鬼才性格孤傲，剛直不阿，如若殿下說服他納入麾下，還不如去找其他人，那樣應該更快。」
中官緹有些為難，道：「嗚...難道你要讓我們殿下去討好那些中下品級的朝中官員嗎？」
「不，」聶煥嵐擺手道：「本王心意已決，改變一下計畫，我等動身前往夢東。」
李逢吉霎時詫然，道：「為了順利成為東宮太子，攏絡住朝中的幾大勢力乃重中之重，難不成您要因小而失大，眼睜睜看著朝中幾大要員向武威王靠攏...？」
中官緹啐聲道：「既然殿下已有決斷，你還囉嗦什麼呢？趕緊安排讓殿下即刻動身！」
李逢吉心下一團惱火，只得拱手道：「得嘞──」2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95bQE5JIj
他頭始終不抬，連忙匍匐退出。2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7kV3yu7rT
李逢吉恨恨心道：究竟最後是誰坐上了東宮之主，未知鹿死誰手！你別太得意忘形了！
聶煥嵐走出富麗堂皇的驛站，許久甩袖怒罵道：「哼！看別人臉色...李逢吉那個吃裡扒外的混帳居然還有臉說？！」
「就是說就是說，」中官緹連忙扶著聶煥嵐，道：「一早就被梅大人查出李逢吉的底細，還事先叫我等提防他，若不如此，殿下您就會被那小人誆騙陷害了！」
聶煥嵐哼道：「幸虧有梅染白站在我這邊，否則我怎麼死了都不知道！」
中官緹看著聶煥嵐的臉色躊躇有頃，道：「殿下，賢妃娘娘讓奴婢帶話給您...」
聶煥嵐猛地偏頭，道：「什麼？」
中官緹道：「娘娘說，希望您別全然相信了那個絕頂聰明的聰明人，娘娘深怕您被這種人到最後捅刀子，使得您遍體鱗傷，滿身是血...」
聶煥嵐不以為杵地道：「哎唷，母妃多慮了！」他道：「梅染白心裡在想什麼，難道本王還會不知道？再說了，母妃也是個絕頂聰明之人，她會不知道長他人志氣，滅自己人威風嗎？」他鄭重的拍了拍中官緹的肩膀，「此時能團結起來的，只有我們幾個了，我們絕不能在這種時候敗下陣腳！」
中官緹猛然生出一種被重視的感覺，於是喜笑顏開道：「是！殿下說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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