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眨一下眼的工夫,絲線竟然越來越多,整個把我的腿肚裹成一大團,拖扯的力道當然也不減反增。
唔……唉、好吧,感覺也不像帶著惡意,去看看什麼名堂就是了……
這才一換了想法,絲線竟然像讀懂我的意思一樣,瞬間加重了拉扯的力道,雪白的絲線繃得像拉緊的弓絃一樣,又狠又快的收了回去……慢、慢一點啊──萬一真的把我拖倒在地,那畫面該是有多難看啊!
我一面穩著身體被這線又拖又扯,但也沒經過太久,眼前出現的是有點眼熟的綠地景觀……嗯?這是昨天才跟著小黑來過的公園……
絲線直把我往公園裡拖,果不其然,那位白衣姑娘站在公園裡的兒童設施外圍,笑盈盈的看著我,雪白的絲線正是從他同樣雪白的袖口和衣襬延伸出來。
「……」
他似乎原本就看著我,察覺我的視線後,迎面送來瞇眼一笑,同時朝著我抬起雙臂,袖裡飛出更多絲線,往我的腰、背、肩膀和手臂纏了上來。
……我是不是該開始掙扎了……?
才剛閃過這樣的念頭,白衣姑娘突然一個飛身。
「嗚……」
──他整個人往我懷裡撲了過來,撞得我差點沒站住腳,耳邊同時一陣陣歡快輕巧的笑聲。
那姑娘一頭撞在我胸口之後,立刻就自己退了開來,但細長的手指卻以毫不留情的力道狠捉上我的手臂,滿是欣喜的仰頭直盯著我看,一臉欣喜若狂的模樣,顯然跟他這張典雅標緻的臉蛋不太相襯。
昨天聽小黑說過,這位的名字應該是……
「你是……芊陌姑娘?」
「嗯!我就是芊陌──」芊陌姑娘笑得花枝亂顫,好像完全沒有鬆手的打算,就這麼繼續大大方方的笑道:「哇啊啊啊──真的跟馨香說得一樣耶!雖然滿頭白髮,但卻是個又俊又雅的土地爺,這麼一看真的──好看、好看耶!我喜歡!」
「謝謝……」
「哈哈哈──好客氣的土地爺!馨香還一直說他很怕你,真是何必呢!明明是這麼──這麼──嗯,反正我很喜歡!」
「……」剛才已經道過謝了,這下該怎麼回應這姑娘的熱烈才好呢……?話說回來,原來那馨香還是怕我?
幸好芊陌沒有太在意我的沉默,徑自再度開口:「我說土地爺、土地爺!」
「……有什麼事嗎?」
「您才剛來吧!如何?還習慣嗎?有沒有什麼需要幫忙的事,別客氣僅管說啊!人家都說土地神就是個地方上的父母官,有您來當芊陌的父母就太好了!只要您願意留下來,不管有什麼吩咐,芊陌一定照辦!」
父母官這說法我還懂,但那個『官』字,是能說省就省的嗎?
「……我就先謝過芊陌姑娘的好意了。」我像平常一樣擺出溫和的微笑,小心的開口提醒道:「那麼……這些絲線……?」
芊陌依然維持原樣,繼續以燦爛的笑臉看著我:「這些?這些是我的絲啊!您聞聞,很香吧?這可是人家的天然體香,自然凝進絲線上,久了也不會輕易散去喔!啊──沒事的,這很安全!我很喜歡您,所以絕對不會傷害您的喔!」
「……」我是希望你鬆開……
而且說到這絲上的香氣……我從剛才就注意到了,不就是……不就是小黑那塊繡帕上的香氣嗎……?
所以說這芊陌……原本跟那個小黑的關係,是親密到能贈送自帶體香的自產絲線製作成的繡帕……然後現在又綁我過來,沒講幾句就拼命強調喜歡我……
這到底算什麼發展啦──!
除了無語問蒼天,我還能怎麼反應呢?我明明什麼都沒做,為什麼總覺得好像已經惹禍上身了啊?
接下來……我看,先拿刺繡當話題好了?至少也要先探清楚,他贈給小黑繡帕到底是什麼心思。
但還沒來得及開口,纏在我身上的絲線明顯一收,突然把我整個身體往一旁的溜滑梯頂端吊了上去。
「……」這倒是不怪芊陌,因為我也已經看見了──
我跟芊陌原本站著的位置,猛然竄出一道赤紅的火舌,靈活的舔拭那片水泥地面,但卻沒有留下一點焦痕。
那是靈火……並不是真正帶有熱度的火燄,甚至在晚上也照不亮什麼,總體來說比較偏向幻影般的存在,當然也不會對凡物造成損傷,但如果有意的話,卻是有可能傷到像芊陌這樣的精怪。
芊陌原本是直接後退閃開,現在已經定住了腳步,只留下一身出塵的白衣飄逸翻飛。
「白痴,你幹嘛!萬一波及土地爺怎麼辦!」芊陌收起了笑容,直盯著火舌就是大聲罵喊,滿目猙獰的罵街模樣也是有聲有色……
說起來,我昨天對他的第一印象是嫻靜秀雅的古典美人,還真是被這地靈人傑的杅郡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啊!
火舌像是對芊陌的聲音有反應,突然直挺挺的竄升而上,並像爆炸一樣突然膨脹了好幾倍,儼然已經化成了一段沖天火柱。
這時,纏繞在我身上的絲線,明顯又加厚了好幾圈……原本還不妨礙動作,這才一轉眼,竟然已經牢牢的把我全身上下捆了起來……
火柱也在這時崩潰散開,一名紅衣女子從中現身,擺著端莊的站姿抬頭看了我一眼,接著便再度看向芊陌:「土地爺是神,才不怕我這虛火!倒是你,隨隨便便就綁著人家,像什麼樣子!」
「我是在保護土地爺!袁大人說過,我們這位土地爺挺虛弱,你才不要沒事亂燒啦!」
……嗯?誰誰誰說過什麼?
接著,我的視線便被一片片白絲快速的覆住。
「……」
手……腳……身體……嗯,果然完全動不了。
這位芊陌姑娘手腳還真快,我還在猶豫要不要介入,就已經整個被他活生生的捆成了一個人繭。
外頭兩位姑娘打得火熱,隔著這道絲牆仍然不斷聽見他們叫囂互罵,但音量似乎也越來越小……因為絲繭本身還在繼續變厚嗎?
……紅衣的那位姑娘,是叫做熾琉吧……?小黑說總是在吵架的兩位……而且照昨天聽說的內容,就算我放任不管,小黑應該很快就會趕來勸阻了。
或許……這是個好機會?那麼,就這樣決定了。我就先以逸待勞,乖乖的待在這絲繭裡吧。
但維持這個一開始給絲線綑出來的直挺挺姿勢,實在不太舒服……
我聚精會神,專心的以靈體作為媒界,釋出我天生所擁有的『平靜』之力,讓原本牢牢綑在我身上的絲線稍微鬆一鬆。
雖然擁有這種天賦的神靈不算多,但可別以為是什麼好用強大的能力。雖然最終的效力是讓事物回歸靜止狀態,依此被稱為是『平靜』之力,但詳細的運作原理卻是『抵消』──也就是以自身消秏龐大的靈力去抵消作用力,藉此讓事物回歸靜止,所以效果微弱得可憐,一點都不實際,平時幾乎也完全派不上用場。
就拿眼前狀況來說,我只是拿來抵消這緊束的絲線,持續綑束的力道已經被外圍越漸厚實的繭壁大量分散,絲繭封得越是厚實,芊陌所施加的力道就越是落在外側,直接繞在我身上的絲線也會變得相對好處理;但如果是剛才,芊陌還直接扯著絲線綁我的狀況,就會來不及抵消這道持續拉著絲線的力,而造成平白浪費靈力的徒勞。
把絲線鬆開至雙手能移動的程度之後,我收起『靜』之力,直接動手把絲線撥鬆,慢慢清出一塊能夠換成坐姿的空間──沒錯,如果能做到的話,就連直接用手鬆線,都比動用這能力還要節省快速!
沒花上多少時間,我改以抱著膝蓋的姿勢繼續窩在絲繭裡,繼續靜等小黑來勸架順便救我出去。
這繭已經厚得完全聽不到外面的動靜了,不知道外面看來是什麼樣子?
小黑那傢伙,有可能慢慢在那裡抽絲剝繭嗎……?唔、當然不可能,勸下芊陌讓他直接給我撤掉就行了吧。如果不行,也是直接一劍砍開比較快……但、但我還在裡面啊!萬一小黑一個沒注意,不就要連我也一起剖半了?
「……」
他、他看起來那麼肅穆的一個神……應該……應該不會犯下這種錯誤吧!拜託千萬不要犯啊……他的劍可沒那麼好接,四天前初來乍到被砍的那一下,可是讓我到現在都還要算半傷未癒……
沒讓我胡思亂想太久,就感覺裹著我的繭體似乎正緩緩的墜下,穩穩當當的落在地面,沒有受到一點撞擊。
「……小心啊!」我輕撫著絲面,感受外頭傳來的力道,忍不住喚了一聲。
眼前似乎有一道絲牆突然變薄了許多,還稍微透進一些光暈,幾道斑斕晃動之後,一雙厚實的大手終於把絲繭撥開一道缺口。
當然如我所料,確實就是小黑在外頭忙著拆解絲繭,終於看見我的時候好像還愣了一下。
「……感謝兄台搭救之恩。」
我趕忙撐起像平常一樣的微笑,抬起袖子蓋住自己的頭髮,免得同樣的一片花白,萬一被小黑順手扯了又要白白吃痛。
幸好小黑還算小心,也相當俐落地就把絲繭扯開,然後直接捉住我的手腕就拖出繭外,大概是看我沒什麼事,讓我站好之後很快就鬆了手。
我一邊整理儀容,一邊繼續對小黑客套著:「有勞了,萬分感謝。」
「不……」
小黑稍微用視線掃過一旁,我順著看過去,馨香背對著這邊,正在跟芊陌和熾琉交談,後者雖然外貌看起來較年長,但現在卻在嬌小的馨香面前一副抬不起頭來的模樣,這情景實在有趣。
大概是注意到我的視線,馨香拉著兩位姑娘的手臂,一同朝著我這邊規規矩矩的鞠躬。
我習慣性的回以微笑,並輕招了招手表示並不在意,只見三人好像又拉扯了一陣……主要是芊陌好像想過來我這邊,被熾琉一阻,兩人便拉扯了起來,最後兩人一起被馨香連拖帶拉的走出公園了。
「咦,這就走了嗎?他們……」
「……抱歉,他們沒有惡意。」
我維持著親切溫和的微笑:「我知道。」
「我會跟他們談談,改日再正式登門道歉。」
「不用、不用!」看他還是一臉認真嚴肅的模樣,我差點笑出聲,趕忙拉著袖口掩住嘴角:「只不過是小輩們胡鬧,也沒出什麼嚴重的亂子,不需要勞師動眾啊。畢竟以後我也是要照顧這些孩子們,等他們冷靜些,我會再找他們聊聊的。」
小黑沒有再說什麼,但果然還是明顯的一臉愧疚。
……連這麼點小事也要耿耿於懷,太誇張了吧……唔,雖然也不能說是壞事,我正好要利用一下他這種愧疚感……
「這個……實不相瞞,我正好也有點事要去找你。你剛好出現在這裡,真是幫了大忙呢。」
「什麼事?」
「……前幾天,你帶我去過的那座土地廟,能否請你再帶我去一次呢?」
小黑大概只當我還沒記住路,點了點頭就轉過身,踩著極慢的腳步,等我跟上之後才恢復成正常的行走速度。12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5KqMWO2Ym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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