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神們離開之後，最後當然就剩下──這裡是他的地盤，他當然不用離開的小黑，他那一臉陰鬱黯淡的表情，還有直勾勾的盯著我看的模樣，不用想也知道他有很多話要說……
我在心裡悄悄的嘆了一口氣，小心的坐起身體，斟上一杯呂奕準備的茶……或者是藥？淺色的液面泛著令人安心的香味，我深吸了幾次細細品味，並趁著這段小小的空檔做好心理準備。
輕啜了一口茶之後，我再度抬起頭來看向小黑，好好的擺出平常的溫和微笑……來吧，小黑的叨念！
「你到底在想什麼！易竹不需要你的迴護，也不需要你擋在他面前！你很清楚自己有多少能耐，無論天生資質、後天歷練，你沒有一點比得過易竹。耳提面命要求你們一起行動，正是為了讓易竹能夠保護你，怎麼輪得到你逞強逞能，自以為能夠擋在易竹面前，自詡應該保護他？」
嗚哇……這是在講異空間調查時的事？那他還真的忍了很久啊……但畢竟這種話，也不適合在巫易竹面前直接說出來，還真的也只能忍到現在才說……
「你言重了。我當然知道易竹大人的能耐，也知道自己的斤兩。而我會走在前面，純粹只是效益考量。畢竟你也知道……」
……啊，這樣繼續說下去的話，又會講到關於簡常月的記憶……唔唔、必須把話控制在心照不宣的範圍裡，盡量略過記憶的內容……
「……你也知道，回收常月大人的靈魂碎片，對易竹大人本身來說，非常容易造成精神壓力。但對我來說，卻並非如此。就算看見了常月大人的記憶片段……說實話，那對我來說只是毫無意義的影像，並不會特別造成壓力……」
「但結果完全不同，你承受的壓力，遠比易竹強上許多。」
「……那是……我也沒想到，竟然會出現那種的……」
「哪種？」小黑一臉認真的詢問。
但我也不願意再回想細節，便照舊避重就輕的說道：「我不懂細節，只能看出是某種儀式，以活人為祭、非常血腥的那種。」
「活人祭品的儀式？」
……畢竟我說不懂細節，還真不是客套話，在那個陌生的詭異儀式裡，到底哪些範圍屬於簡常月的個人隱私，我真的抓不準啊……
「是啊。實在太過血腥，我就被嚇著了。還因此被易竹大人取笑了一番呢。」我只好故作輕鬆的笑笑帶過。
「讓你有這種反應……大抵是剜心一類，確實並不常見。」
小黑聽起來像隨口一說，但我卻暗暗地大吃一驚，怎麼會如此神準……？難道小黑對那些明顯並非賢良的術儀也頗有心得？
「你還研究起來了啊！就算你有興趣，我也恕不奉陪喔。」我故作誇張口吻的打趣說道：「好了，別提了。我可不想再三回味那種場面。所以說，我只是完全沒料到，竟然會是那麼罕見的血腥場面啊。否則讓我走在前頭，才是最佳的做法沒錯喔。」
小黑不太明顯的輕嘆了一口氣：「剛才也是。你沒有明說，但不願暫緩調查是為了易竹。以我看來，擅自為他著想，只是多此一舉。」
……這小黑喔，對巫易竹也太有信心了吧！就不能把這些信心分一點給我嗎……
「以易竹大人的狀況作為主要考量的，並不是只有我。書尋大人想必也有著同樣的思維，只是跟你一樣，不好在易竹大人面前直接說出來罷了。」
至於呂奕……怎麼感覺、他應該只是很有自信，能讓我在休息一天之後就完全恢復？
「我明白易竹需要稍作休息。跟你必需休息的原因不同，他或許……」
嗯？還真難得小黑會用推論的角度說話？
「……他或許還沒來得及釐清想法，只是急於逼迫自己行動……」才說完沒多久，小黑輕輕的搖頭：「不，這只是我單方面的猜測。看來我沒資格說你。」
先不提小黑對自己嚴格個什麼勁，被他這麼一說……
雖然我才剛被小黑劈頭蓋臉的大罵逞強，但巫易竹自從涉入此事以來，才真的是一直都在逞強。只是他並非能力上的逞強，而是精神層面上的……是了，他一直都是一副被逼到絕境、巍巍顫顫模樣……
唉，大概就是因為這樣，我才下意識的想盡可能幫巫易竹多分擔一些，結果回頭就被小黑罵了。但這次真的只是意外！整體來說，我的行動不算有錯！
我繼續喝著被勒令一定要喝完的茶，遲遲才發現話題已經結束，但小黑好像也沒有離開的意思，就這樣繼續站在房間正中央看向我。
……說起來小黑真的一直都很擔心我的狀況，今天的情況又完全是另一種程度，就算我說了會好好休息，他大概也非要親自照看才能安心。再加上呂奕都特別交待過了，嘗試請他離開也只是白費唇舌吧。
「呂奕大人要你看著我休息，你真的就這樣呆站著看，還讓我怎麼休息啊？」我輕笑著詢問。
不知道是茶還是焚香的功效，我確實感覺身體和心情都放鬆了許多，就連面對小黑那張恐怖的嚴峻神情，也能稍微輕鬆的談笑了。
小黑對我的笑語毫無反應，依舊一臉嚴肅的看向我：「在廟裡你倒是很自在？」
……是啦，自從夜玖山妖異一事之後，小黑老是跑到我廟裡來當門神，我不習慣也得習慣。但我那是……那時剛受了小黑的救命之恩，對於他跑來廟裡這種小事，總不好多說什麼……
這茶還是焚香的效果還真過頭，這種情景下，我竟然還能覺得好笑。
「我在廟裡大多是忙著，分了神就不會特別注意你。但現在是讓我休息，你這樣一尊大人物站在那裡，小神我不敢怠慢，更別提放鬆心神好好休息了呢？」
我努力維持住溫和的微笑，但卻是為了克制自己不要大笑出聲……呂奕！你到底給我弄了什麼啊？讓我突然間心情好到浮躁的程度，這真的沒問題嗎！
小黑稍微皺了皺眉，但最後也只是輕輕的搖了搖頭。是想表達他也沒辦法，就是得站在那裡看著我嗎……
「嗯……我明白自己的狀況和休息的重要性，今天不會再做多餘的事了。倒是讓你就這樣一直枯站著，才會讓我過意不去。就當作是為了讓我安心休息，你也稍微找些事做吧？」我只好繼續委婉的勸說。
「……好。」
小黑稍微思考了一下才回答，接著便走回前廳打開幾個櫃子查看，似乎在找東西。
「能否接受笛音？」
「當然。這是我的榮幸。」我輕笑著禮貌回答，真不愧是小黑，連吹個笛子都要這麼認真的問我能不能接受。
於是小黑就真的坐在前廳吹奏笛子。雖然不太懂什麼樂器啊音樂的，但聽起來很舒服，我十分享受的聽著，照著呂奕的吩咐慢慢把茶喝完後，不知不覺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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