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正緩緩的收回視線,立刻發現站在我身旁的小黑,還是黑著一張烏煙瘴氣的臉直盯著我看。
「……」
對了,顧慮到巫易竹平時忙碌,由我來負責向小黑報告詳細情況,好讓小黑判斷空間內部是否安全。
……雖然我總覺得只是藉口,那是小黑親自創造的異空間,他會不知道裡面是什麼情況嗎?
「你狀況如何?」沒想到小黑一開口,竟然是關心……雖然那沉重到地心裡的語氣,實在比較像是壓抑了滿腔怒火蓄勢待發……
「先謝過你的關心了。待在那個空間裡,感覺實在非常奇妙,明明已經事先隱去氣息,應該沒有被發現,卻還是持續的感受到強烈的壓迫。或許那整個空間的現狀就是如此吧?」
小黑那張另一種意義上非常可怕的帥臉,以真正恐怖的方式扭曲了起來,很明顯的表達出了『我不是要聽這個!』
……這確實是我的狀況沒錯啊……真是、我果然還是搞不太懂,這個小黑到底想幹嘛!
好吧,詳細報告是嗎。但我剛才看見的情景,或許並不適合由我四處張揚啊。如果那真的如我所想、也就是呂奕和何書尋拒絕負責探查的理由的話……
「雖然只是依狀況猜策,但我想,我和易竹大人可能一起看見了──來自常月大人記憶片段的情景。」
雖然隨便定論也不太適當,但總比直接說出詳細內容好一點。
我對簡常月是只聞其名、不知其人,不小心看到他記憶的牴觸感,會比實際認識簡常月的地神們輕微許多。但神靈之間向來不探究彼此過往,就算我無意間得知他人過往,只要沒有本尊直接首肯,我也不應該將這些私事四處談論。
……對了,以現代來說,這叫做個資問題……
「易竹大人並沒有與我多作交談,但他應該比我更早察覺了什麼,於是一度把我推開,似乎不想讓我看見『那些』,但卻失敗了。在那之後,易竹大人認為今日到此為止,我也同意,就通知你、讓我們離開了。」
我極為直白的避開『看見的內容』,希望小黑想得通箇中道理,不要對這個部份窮追不捨。
可惜小黑不滿的神情一點都沒有鬆懈下來,加重了語調再度問道:「易竹說『你的狀況』不佳,怎麼回事?」
……原來是問我的狀況嗎,那至少就能放心的說了。
「這個……或許是因為在那個空間裡倍感壓力,所以總有種力不從心的不協調感……」我仔細的回想當時的感受,最後也只能做出這樣的形容。
但這個小黑、還有呂奕剛才都以自己方式,分別察看過我的狀況了,有必要這樣再三追問嗎?
「這麼說來,易竹大人的臉色看起來也不太好。他的狀況或許和我一樣,在那個空間裡感受到了相當大的壓力……?」
唔、不過巫易竹對小黑簡短報告的時候,語句雖短但鏗鏘有力。似乎學過醫術、自告奮勇說會注意我們狀況的呂奕,剛才也說了會去追巫易竹。想來應該不至於出什麼問題吧。
「……」結果小黑沒有回應,只是持續擺著擰緊了眉尖的陰鬱神情,一臉沉重的看著我。
好吧,保險起見,我再度仔細的感受自己靈體的狀況。
半晌之後,我再度抬起頭看向小黑,認真的說道:「我認為沒有異常。離開那個空間之後,雖然需要時間緩一緩,但確實沒有再出現不適了。」
「……好。」小黑看起來有點無奈:「此事行動必須隨時警戒,對自身狀況的變化也須嚴謹看待,絕對不能有一絲鬆懈。」
「我明白了。」我微笑回答。畢竟同樣的內容,小黑從一開始就反覆叮囑過好幾次了。
回到土地廟的路上,我一面開始思忖接下來的行程。
杅郡之前由何書尋等鄰區土地神們代管,之前為了討論妖異一事、與鄰居們齊聚一堂時,當然也趁機處理好交接、並收回先前由鄰居們分別保管及處理的各式文件、文書。
……先前也提過,土地神就只是個不起眼的小小文職,平常的工作內容,就是些這文件對照來、那文書對照去等等,極其枯燥乏味,但並不困難。
也就是說,我最初的工作,除了四處走訪熟悉當地工商環境之外,其實就只剩下乖乖坐在桌邊,依序閱讀我手上的各式文件。
「……」
應該在我廟前榕樹上慵懶窩著的榕神祁祝香,今天依然不見蹤影。
似乎是從我和鄰居土地神們開始討論妖化常月一事之後,樹上就經常空著了,我雖然詢問過小黑,但他也只輕描淡寫的說不用管。但是以我的立場,好像也不能輕易說不管就不管,而就算要管,我也不知道該從何下手啊……
「祝香?」
我輕輕撫著樹幹表面,試著輕喚著理論上的從屬……
……沒有回應呢。這樣真的沒問題嗎?我想想……循著地氣找出祝香的去向?作為土地神遲早該學會這麼做,但目前還是先用老招數吧。
正要拿出收在錦囊裡的玉石,突然竄進視線角落的白影,讓我不由自主的全身發毛。
「土地神黎溫玉。打擾了。」
聽起來就崇高聖潔的輕柔嗓音,就連這樣普通的打招呼都像是在詠唱詩歌一樣,這聲音和語調在各種意義上都很令人難忘……唉,不想面對……但這並不是對方的問題,純粹是我自己……
我深呼吸了幾次,才回過頭作揖回應:「花園天使席諾爾。幸會……」
……沒問題吧?只不過是打招呼,聲音有沒有好好地保持平穩溫和……?
「……咦?」
好不容易抬起頭,眼前的畫面卻詭異至極,瞬間壓過了我對西方天使的恐懼。
就跟上次見到時一樣,金髮的天使穿著一身近黑的深藍華服,纖弱的體格明顯偏向女性化,但此時他那雙看起來手無縛雞之力的玉臂,竟然穩穩的橫抱著榕神祝香……
……這傳說中的公主抱,還真的已經晉升到另一種程度的傳說了……祝香光是這種縮在天使雙臂上的模樣,看起來都比天使單薄的身形還大上兩圈。而且就實際經驗來看,我動用全身的力氣大概也搬不動祝香,更別說是這樣輕輕鬆鬆的以手臂將他抱在胸前……
「祁大人近日經常東奔西跑,似乎非常勞累,今天在我的教堂裡睡著了。雖然我沒關係,但祁大人離開太久或許會造成困擾,只好冒昧將他送回來。」
席諾爾一臉純潔無瑕的直視著我,明知他正在好聲好氣的解釋狀況,但那雙鮮豔晶瑩的紅色眼眸、那對不時輕輕擺動的潔白羽翼,還是只會讓我寒毛直豎……
我戰戰兢兢的再度行揖答謝:「是嗎。真是有勞你了。我作為祝香的上司,在此謝過你的幫助。」
……太不自然了。人家好心送祝香回來,我這種態度未免也太失禮……但這種深入骨髓的恐懼感,竟然事到如今還是這麼難以壓抑……
「不會。我才是突然來訪,對黎大人您多有冒犯。請問……應該將祁大人放在哪裡?」
這名天使果然溫柔得過頭了……我順著席諾爾的話,努力的把注意力放在該將祝香放在哪裡這件事上……
「……爺……?」
「祁大人,您醒了。」
嗯?結果在我還反應不過來的時候,席諾爾便小心翼翼的彎下腰,把祝香放在地上讓他自己站好。
「祝香……」
「……」
雖然我的腦袋還在一片空白,也不知道叫住祝香要說什麼,但顯然祝香也沒這心情等我思考,輕瞥了我一眼,便以看起來輕飄飄的腳步『飄』回廟前的榕樹下,轉眼就俐落地爬到樹頭,像隻特大型的貓兒一樣蒙著臉窩在枝椏間。
「……」
「看來我順利將祁大人送到了。那麼,黎大人,不打擾了。」
席諾爾也非常體貼的什麼都沒說,簡單道別後就揚起白翼,直接飛走了。
……啊啊、沒來得及替祝香的失禮致歉,還讓這名單純溫柔的天使處處顧慮……唉,我這地主實在當得太不像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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