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的香信氣交纏,好似莽莽蒼野中生出一株無名香花,在驟雨後飄散芬芳。在極樂過後,難以言喻的安寧填滿心中,卻又比那更多了一點什麼,他們緊擁著彼此,彷彿無論身或心都交託了出去,孤寂的魂魄緊緊相依,成為對方的歸宿。
穆重明大汗淋漓,伏在朝露身上粗喘了好一會,這才捏起朝露的下頷,欺身吻了上去。二人在喘息間唇舌纏綿,宣洩無處可去的綿綿愛意,此時此刻,任誰也不會去質疑這份真心。
半晌,穆重明率先起身,道:「潮期足有七日,趁這會先吃點東西罷,你應該已經餓一天了。」
他的嗓音比平時低沉沙啞,卻也多了一分溫柔,朝露聽得小鹿亂撞,愣了一會才連連點頭,可他剛要起身,卻發覺渾身難受,幾乎無法動彈。
穆重明回過頭按住他,道:「歇著,我去讓人準備熱水和吃食,一會給你擦擦身子。」
朝露感到不妥,卻實在沒有力氣掙扎,只得道:「怎能讓侯爺來做這些。」
穆重明卻對他挑了挑眉,玩笑道:「此時你要是下得了床,本侯豈不是很沒面子?聽話待著便是。」
朝露面上浮現霞暈,羞澀地移開目光,心中卻暖融融的。
果如穆重明所言,朝露才吃了一碗猴頭菇瘦肉粥,體內就再度情潮翻湧,只是飽飯後不宜太過激烈,穆重明便以十分溫柔、卻也無比折磨的方式來要他。
如是情形持續了數日,二人對彼此的身子越發熟悉,朝露待穆重明也沒那麼拘謹了,穆重明要他改口不再以「奴」自稱,朝露也逐漸習慣了。
朝露在這幾日的親密後,更加慶幸自己在美人宴上摔了那一跤,他實在不相信,世上還有人能待他更用心了。
潮期在第三日平息了下來,穆重明發覺之後,立刻請來了太醫。
太醫為朝露診了脈,斷定朝露的潮期被迫提前,因此持續不了幾天,又特地囑咐朝露,讓他知道初潮後的一年裡潮期時間不定,更要多加留意,隨後開了幾帖補身和調理香信的方子,就被孫公公客客氣氣地請走了。
朝露鬆了一口氣,因為他也快吃不消了,另一方面卻又有些失落,畢竟若按一般潮期來算,他應該還能霸佔侯爺的溫柔四天,如今卻要草草收尾了。
朝露小心翼翼地問道:「今日據說是開朝之日,侯爺卻並未上朝,會不會因此被皇上責罰?」
穆重明坐到床沿,輕輕揉了下他烏溜溜的頭頂,道:「今日皇上通融,沒有向我追究,明日自然是要照常上朝的。怎麼?捨不得?」
朝露覷著他,點了點頭。
穆重明笑道:「我是永祿軍統帥,軍營遠在千里之外,我在京期間就是閒人一個。若皇上沒派其他差事給我,那麼我過午也就回府了,又不是開朝後就回不來。」
朝露蹙眉不語,他還是覺得不太一樣,即便往後也天天都能見到,卻怎麼也比不上這三日的親密無間。
穆重明吻向他的眉心,笑道:「怎麼這樣貪心,三天了還餵不飽你?」他頓了頓,轉而道:「話說回來,你想不想要一個正經名份?我沒有妻室,也不曾納妾,名聲卻已經敗得十分徹底,或許此生都不會有正妻了,但若是你想要的話,倒也不是不能為你破例。」
朝露瞪眼望著穆重明,經過這幾日朝夕相處,他逐漸熟悉了穆重明的每個神情,此時卻覺得他眸中有難解的深意,好像一下子又跟自己拉開了距離。
侯爺若是想給他什麼,他又豈會推辭,為何偏偏要問這一句呢?
朝露心裡堵得難受,他不明白穆重明為何要這樣試探他,只能垂眸顫聲道:「侯爺已經待我夠好了,有沒有名份都是一樣的。」
穆重明神色難明,心中暗自後悔。
他還不曾與誰這般親密過,會向朝露提起此事,對朝露自然也是有幾分真心,然而他知道香信能催發愛意,如酒醉一般,得等酒醒了,方能知道其中真情有幾分。
況且有一件事,他實在難以釋懷。當朝露滿身潮紅之時,他後腰處竟浮現了傷疤般的白印,與那江府侍妾的紋身形似,像是曾經有過紋身,又被以殘酷的方式抹去。
穆重明壓下愧疚之情,續問道:「那你可有什麼想要的?比如你親戚父母何在?本侯願意安頓他們,讓他們過得寬裕一些──」他心中想的是:若朝露確實是個探子,那麼他家裡的人很可能正被脅迫,只要能掌握這個把柄,朝露自然就不會向著外人了。
朝露卻抬起眼望向穆重明,穆重明心頭一跳,似乎在他眸底看見了悲傷。
可還不等穆重明細想,朝露卻平靜地搖頭道:「我記不得家人了,只知道我自幼就在百花閣學藝,侯爺不必費這個心。」他頓了頓,這才勉強一笑道:「只要有侯爺,我就什麼也不缺了,就是想學著多認幾個字,侯爺覺得如何?」
穆重明萬萬沒料到,他竟提出了這般上進的請求,心中愧悔更甚,心不在焉地答道:「想認字自然是好,我讓人去給你買幾本有趣的話本子罷,包管比四書五經讓人願意學,只不過府裡除了本侯,也就只有孫公公識字比較全,我再給你請個開蒙先生罷。」
朝露心知讀書人往往自持身份,要給他這樣的人請先生,恐怕並不容易,便道:「我還是識得幾個字的,只是認得不多,只要侯爺偶爾指點我就好了。」
穆重明回過神來,笑道:「你這是想替我省銀子?倒是賢慧,但我也不差這點小錢。」
朝露抿嘴一笑,道:「我哪裡有想那麼遠,不過是想讓侯爺多陪陪我罷了。」
穆重明心裡早就愧疚得沒邊了,立刻伸手攬過他,道:「好。若你還短了什麼,也儘管和我說。我府中只有僕役,除了偶爾來訪的三兩友人,就沒有再住過旁人了,你要是有哪裡住不慣,千萬要告訴我,別委屈了自己。」
朝露聽得百感交集,突然很想向他傾訴百花閣的種種,卻又生怕說出實情後,侯爺會再度疏遠他,甚至就這麼不要他了。
朝露熱淚盈眶,緊緊抱住了穆重明,心道:我確實有事相瞞,侯爺疑心我也是應該的,但是不要緊,我已經遇上了這麼好的一個人,日久天長,侯爺總能明白我的心。
穆重明見他如此,倒有些不知所措起來,只能拍了拍他的背,道:「你瞧你,有話又不說,我都不知道從何哄起。」
朝露道:「侯爺會明白的。」總有那麼一日。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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