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山林靜謐如水。
帳篷外,火堆噼啪作響,映出三人輪廓的橘紅剪影。阿鷹靠坐在一旁的樹幹上,雖然動作還略顯遲緩,但與兩日前判若兩人。他右臂仍纏著繃帶,左手卻已能穩穩握住雨苓遞來的竹杯,輕抿一口草茶後,低聲說:
「明早動身。」
詩羽聞言手中動作一頓,抬眼望他:「你確定可以了?」
「不全好,但拖不了。」阿鷹語氣冷靜,一如往常,但話中隱隱透著一種回歸行動的堅定。
雨苓坐在他對側,手中細細修理著一柄小劍的護繩,聞言歪頭道:「還剩四天,月圓之前最好能進陣前一步觀察。敵人會在前夜行動,我們不能再被動。」
詩羽沒有說話,只是輕輕點頭。她的目光落在阿鷹微皺的眉頭上,眼底的擔憂未曾散去。
帳篷邊,一陣風拂過,帶起幾片樹葉掠過火光,雨苓放下手中的劍,轉向詩羽,語氣輕快地打趣:「妳今晚可別又不睡,一直盯著阿鷹。當初住咖啡廳的時候妳都沒這麼勤快。」
詩羽輕哼了一聲,沒正面回應,只淡淡道:「那是家,這裡是戰場。」
「哎呀,說得這麼冷靜,妳剛剛替他畫符療傷時,還一副要把人從地獄搶回來的表情。」
詩羽低頭整理衣擺,唇角不經意勾了一下:「我說過,這件事結束之後……我不會讓他再一個人走進任何危險。」
阿鷹坐在一旁沒插話,只是淡淡地看著那堆火光,微微握緊了茶杯。
雨苓望著他倆,嘆了口氣,喃喃自語:「好啦好啦,我這隻閒人明天還要趕路,今晚先去收劍養精蓄銳……不然又要被當成電燈泡了。」
她起身往帳篷走去,走了幾步,又停下來回頭看他們一眼:「詩羽,別太逼他。雖然他是男主角,但也不是鐵打的身體。」
詩羽抬眸與她對視,那雙眼神柔得如夜霧,又藏著不可動搖的鋒芒:「放心。我會讓他好起來,然後……一起走到最後。」
夜風更冷,火光漸穩。
三人心中各有準備,明日天明,他們便要上山,趕往真正的決戰地。距離月圓,尚餘四日——陰氣將盛。
清晨薄霧尚未散去,林間小路濕潤泥滑,鳥鳴稀疏。
三人踏出山區,在蜿蜒的山徑上緩步前行。阿鷹雖已能自行行走,但行動仍帶著幾分沉重,詩羽始終在一旁緊貼著,眼神不時掃過他的步伐與氣息,像是在默默衡量他是否又硬撐了什麼。
雨苓則走在最前方,步伐輕快,時而用木杖撥開雜草,時而回頭指認方位,似乎比任何人都更熟悉這一帶的山路。
「再過一小時就能到下個集落,那裡有地方可以簡單補給,」她回頭輕聲說道,正準備繼續前行,卻忽然頓住了腳步。
詩羽也立刻警覺,伸手按上符袋。前方不遠處,一隻動物正蹲坐在路中央。
那不是普通的野獸。
它體型比山犬還小,毛色灰白,四肢細長,但最詭異的是那張臉——臉部仿若人形,嘴角咧開到耳際,眼窩卻是空的,兩顆死白珠子嵌在裡面,像是用手硬塞進去的一樣,毫無生氣地直勾勾望著他們。
它不動,只是坐著,嘴角那道裂痕緩慢地張合,發出像是嬰孩吸氣般的「咻咻」聲音,讓人汗毛直豎。
「這是……」阿鷹皺眉,聲音低了下來。
「不完整的靈化獸。」詩羽沉聲道,「有人試圖將人魂與動物屍骨強行結合,卻沒控制好,只成了這種……廢獸。」
「靈氣亂到像被拖過地府邊緣再扔回來一樣。」雨苓皺鼻,手搭上腰間的刀。
那獸似乎也察覺他們接近,緩緩起身,嘴角不自然地咧得更大,動作卻不快,只是踉蹌著往他們走來,像是某種本能驅使它接近靈氣較強的目標。
阿鷹剛要上前,詩羽就已取出一張黃符,符文上還泛著微弱靈光。她口中輕唸:「無常令,斷氣還魂,還未成形者,不得近人。」
黃符一揮,靈氣如微風般掃過,那獸身子一震,發出難以分辨是嘶吼還是哀鳴的聲音,四肢顫抖了幾下,便僵硬地倒在地上,整張臉皮如紙糊般裂開,露出裡頭乾癟的骨架與被繡線縫合的人牙。
雨苓走上前,蹲下來翻動獸屍,表情沉重:「這是給靈獸灌錯魂了。泰系降術才會這樣搞,將怨魂跟畜骨混煉,養成的東西很快會反噬……這應該是試驗品。」
「他們在調整陰魂的相容性……要培養更高等的靈體。」詩羽眉頭緊蹙,眼神越發凝重。
阿鷹沒說話,只是目光掃向山道的盡頭,沉聲道:「我們得快一點。他們可能已經成功了。」
雨苓拍了拍手起身,望著遠方即將亮起的天光:「好啦,打掃完小型菜鳥練功點,走吧各位,我們還有一場大戰要趕場。」
三人重新整隊,步伐比剛才快了些,靜靜地朝山外前進。而那地上未完全腐敗的獸屍,在他們背影消失後,突然微微抽搐了一下,空洞的眼窩中,似有什麼細絲蠕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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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路漸轉陡峭,周圍的林木也開始變得濃密。太陽已完全升起,但陽光照進這片林間卻異常無力,像是被什麼籠罩著似的,照不出暖意。
雨苓忽然停下腳步,蹲在地面前,一手撥開灌木與枯枝,另一手指著地面幾處焦黑的痕跡:「這裡……有東西動過。」
地面隱約刻著複雜的圖紋,似是某種臨時布設的法陣。符紋大多已被破壞或自行崩解,但中心還殘留著微微蠕動的黑氣,像墨汁滴入清水般一縷縷擴散開來,滲入周圍泥土中。
詩羽走近一步,站在那破碎陣紋邊緣,眉頭緊鎖。她微微閉眼,靈識輕探,卻立刻像被什麼撕咬了一口似的睜開雙眼,額角沁出一絲冷汗。
「不是單純的靈陣,裡面有……降頭術混合的構式。」她聲音低沉,「他們不是在召喚什麼,是在「釘」什麼,這地氣已經被扭曲了,怨煞被強行鎖進陣中煉過一次。」
雨苓蹲在另一側,手掌貼地,一絲青光自掌心探入土層。過了幾息,她抬頭:「殘留的氣流還在逸散,時間不久……最多三個時辰。」
阿鷹默不作聲地掃視周圍,他眼神如鷹,早已察覺數十步外的幾處落葉有被人踩過的痕跡。他抬起下顎,朝一個方向指了指。
「他們走那邊。」
詩羽也點頭,望著山徑斜前方:「那裡有股氣……混濁得不自然,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前頭等著我們。」
風,忽地靜了一瞬。林間枝葉微顫,空氣中瀰漫著一種說不出的壓迫感,就像有人在遠處注視著他們。
阿鷹站直身,雖然氣息未復全盛,但眼神冷定:「再遇上這種陣,不用多想,直接破了它。他們的準備越多,代表我們離正面接觸越近。」
雨苓站起來,咬著茶草梗輕笑了一聲:「那可得多帶點香火,這些泰系玩意兒最煩人了,一個不小心就連夢裡都來纏。」
「四天。」詩羽望著遠方幽暗起伏的山路,「距離月圓,還剩四天。我們得在他們完成之前,把一切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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