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午後,陽光被層層枝葉柔和地篩落,染在地上的斑駁光影像水面蕩漾。
阿鷹靠坐在帳篷邊的老樟樹下,雖然臉色仍蒼白,但氣息比昨日穩定許多。他剛伸手去解肩頭的繃帶,就被一雙纖細卻堅定的手攔下。
「我來。」詩羽輕聲說。
她的動作溫和,眼神卻專注如常。身上的白色外罩因山風吹動,襯得她如晨霧般安靜潔淨。她坐在阿鷹面前,取出新紗布與藥粉,動作嫻熟地替他更換包紮。沒有急促,也沒有慌亂,每一個舉止都彷彿經過心思打磨,既是醫治,也像是一場深藏情感的儀式。
阿鷹垂眸看著她,嘴角微微動了一下:「妳這樣……我會誤會妳是我老婆。」
詩羽手上的動作一頓,沒立刻抬頭,只是輕輕勾起唇角,語氣淡然中帶著一絲俏皮,卻又掩不住她內斂的情意:
「這整件事情結束了,不就要娶我了?」
她聲音柔得像風,但語意卻清晰如水滴落石,無聲卻篤定。阿鷹一時愣住,望著她側臉那一閃而逝的認真,竟無法再回嘴。
不遠處,雨苓靠在水壺旁,看著眼前這幕,忍不住小聲嘀咕:「這氣氛啊……嗯,好像來參加兩人世界的臨演。」
她把茶壺在石上輕輕一擱,自言自語:「我帶的帳篷根本多餘嘛……下一次記得帶紅毯和花球好了。」
說歸說,她還是悄悄走近,將熬好的草藥茶放在阿鷹身旁。
「喂,大英雄,傷還沒好透就想扛事,行嗎?」又看向詩羽「妳別什麼都接著啊,妳不是白無常嘛,怎麼現在像個管家?」
詩羽接過藥茶,抬眼望著雨苓,語氣輕柔又不失堅定:「不是管家,是……牽掛。」
雨苓聽了頓了一下,嘆了口氣,嘴裡喃喃:「我這命啊,旁人都成雙成對……只有我還單身收刀收劍收帳篷……」
阿鷹和詩羽相視一笑,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安靜地靠在午後微風中,短暫享受著戰後難得的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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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的陽光愈發柔和,像是天地間也知曉此刻不宜驚擾。
詩羽靜靜將藥茶放回石上,坐回阿鷹身前,取出符袋。她手指輕掠過符紙的邊角,白靈薄紙隨著她的靈息顫動微鳴。她選出其中三道淺藍符文,一式貼於阿鷹胸口,兩式依次按在他左右肩脈,動作柔和卻精準。
「這是『淨魂符』與『護元咒』的合用,能穩住你體內還未癒合的氣傷……再撐幾天就能靈氣流轉自如。」
說話間,她指尖綻出一絲柔光,彷彿月色凝成的靈力,從她掌心流入符文。光芒順著符紙蔓延進阿鷹的經絡,溫熱中帶著一種淡淡的涼意,彷彿溫泉中一縷晚風,既能化開瘀堵,也能鎮定心神。
她低聲唸咒,聲音輕得像風中細語,符令則隨咒文節奏一寸寸深沉嵌入他體內。
阿鷹本來還有些撐著坐直的背,在這溫潤靈氣下不自覺放鬆了下來。他閉著眼,眉頭緩緩舒展,氣息明顯平穩了不少。
睜開眼時,他看見詩羽近在咫尺的臉龐,神色專注又柔和,眼中那一抹淺藍光芒漸漸褪去,只剩她自己那雙沉靜清澈的眼。
「這幾天妳沒怎麼睡吧?」阿鷹開口,聲音低啞,但眼神真切。
詩羽沒接話,只是輕輕將最後一道符文收回,將藥粉重新整理好。她動作一貫優雅,像是已習慣壓下疲憊與情緒,只留下從容的氣質。
「等你好了,我就可以放心補眠。」她頓了頓,語氣依舊柔淡,卻帶點倔強,「現在不行,我不想再看你傷成那樣……連站都站不起來。」
阿鷹默默看著詩羽以靈力將符紙引燃,符火無聲融入他的胸口,清涼的感覺替代了傷口的灼痛。他看著她半垂的睫毛、神情專注的樣子,忽然輕聲開口:
「該不會是打算以後每天這樣幫我療傷吧?」
語氣一貫的淡,帶著一絲近似調侃的低沉語尾。
詩羽沒有抬頭,手上的動作不停,卻輕聲答道:「你要是再受這種傷……我就天天這樣弄到你不敢再傷。」
她語調溫柔,卻有種微不可察的壓力,像是藏在風裡的刀。阿鷹眼神動了動,終於偏過頭,看著帳篷邊角微飄的陰影,淡淡開口:
「那間店……還等著我們回去開門。」
詩羽抿了抿唇,這才停下動作,抬眼望他,聲音低柔卻篤定:
「嗯,一起回去。」
「回去就結婚吧,我不想再等下一場傷了。」
她說得自然,沒有羞澀也沒有遲疑,就像在陳述一件早該發生的事。這一刻的她,不是白無常,也不是身負靈命的少女,而只是想與戀人走完一生的女人。
阿鷹望著她,眉眼輕柔:「好。」
遠處,風過松林,雨苓站在不遠的坡邊,看著這幕,手裡握著茶壺搖了搖頭,自言自語:「這對人……早該結了。」
兩人對望片刻,那些未說出口的情緒,似乎全藏在這簡短的對話與彼此眼神交會裡。他們都知道,在這場與鬼道交纏的亂局中,唯一能給彼此確定的,正是這份無須多言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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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在山林間漸漸傾斜,午後的風挾著一點初夏的濕氣,吹得帳篷邊角輕輕晃動。
雨苓的身影從後方樹林中晃晃悠悠地走回來,手上提著兩束新摘的草藥,一看見兩人還是那副緊貼療傷的姿勢,腳步頓了頓,隨即重重地在地上一坐。
「喂。」她拖長語氣,語帶幾分懶意,「山林裡陽光正好、藥草也長得肥,我這邊單身一人辛苦採藥,你們這邊談情說愛、靈療加調情兩不誤……這合理嗎?」
詩羽沒有理會她,依舊收拾著剛用完的符具,只是唇邊那道笑意沒壓住。
阿鷹則眼皮也沒抬,冷冷地說了句:「有人要你去摘?」
雨苓哼了一聲,將草藥往火堆邊一擱,坐下揉了揉自己的肩膀,「沒有人逼我啦,但我是心疼你們。總要有個人動動,帳篷才不會被愛的濕氣悶出霉味來。」
她話說得誇張,卻也沒真生氣,只是看著詩羽那認真的模樣,神色一時間有些複雜。隨即她抓起水壺倒了兩杯茶,一杯自己喝,另一杯放到阿鷹旁邊。
「來啦大英雄,喝杯我煮的茶,讓你清清靈,順順火。也讓我們某位照顧過度的白無常,喘口氣。」
詩羽終於轉頭看她一眼,聲音溫和:「謝了。等等再幫你處理肩頸,那裡氣走得不順。」
「唉唷,這口氣啊……」雨苓搖頭小聲嘀咕,「都往人家身上跑去了,我一個人哪受得了。」
她話剛說完,自己先笑了出來,笑聲裡既有調侃,也有一絲坦然的輕鬆感。
阿鷹則無聲地接過茶,看著眼前這一幕——一個嘴硬心軟、一個溫柔堅定,在這山林的靜謐午後,三人就這樣各守心事地坐著,一時間竟讓人幾乎忘了,真正的風暴才剛將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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