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一聲回應過後,房子陷入靜謐之中,兩人在一時之間想不出話題來打破沉默。這種尷尬的氛圍,坐在榻上的天慧只懂得舉著杯,呷著杯中所剩無幾的清水,雙眼焦點卻移到左邊牆上去,主動迴避著對方的注意。翼天亦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些甚麼,到處張望起來,望了望窗,又望了望旁邊的爐子,眼睛最後又回到了天慧手上的杯子去,發現杯裡的水都被喝光了,但是天慧卻仍然在喝著空杯子。
「來!給你多倒一杯水。」翼天舉起了爐上的水壺,這下子更是讓天慧尷尬了,急忙遞上杯子連聲道謝。水徐徐而下,水杯的水倒了一半,翼天忽然靈機一觸:「話說回來,山上那種神秘金屬,你知道是甚麼嗎?」
天慧當頭棒喝般發出啊的一聲,放下了手上的杯子:「這東西我從來未見過,但總是感覺似曾相識。」
「似曾相識?」
「嗯。」天慧點了點頭:「婆婆已經跟你說過靈晶的事情了吧,每個人身體裡都藏著靈晶。」
「你也能夠看到它是吧?」
天慧卻搖了搖頭:「並不是這樣,我並沒有映使婆婆的能力,但是我能看到它的流動。」
「甚麼意思,那不就是能看到靈晶嗎?」
「不是,婆婆看到的是實體,而我所看到的靈晶,僅是一團不同顏色的煙霧而已,當時孟達將軍身上的煙霧被那種金屬牽引。」
翼天點想起當時的情境,他伸手拉住了呈半透明的孟達,他的狀況也如同天慧所講的一樣,正被牽引,但是在他的眼中,孟達是被一場天慧看不見的洪水沖刷著:「其實我也看到異像,他的靈魂從身體脫離,隨著水流離去,於是我拉住他半透明的手,嘗將他拉回來。」
「而這一刻,我看到你抓住了紫色煙霧的尾巴⋯⋯」天慧一臉驚訝的表情回應著:「我們都能看到靈晶,只是我們所看到的形態不相同而已!」
「是與生俱來的,抑或是後天培育而成。」
「要天生具有這種能力,再加上適當訓練才能夠看到的!」天慧愈說愈興奮,面前的翼天是她多年來,所發現第一個擁有這種能力的人:「你是在那裡學到的?」
翼天猶豫地搖頭,身體不自覺地往後靠,在他認知之中,根本就沒有學過這種訓練。
「不可能的。」天慧仍然是不相信的樣子,追問著本就不相信這般事情的翼天:「你試想想,小時候發生過的事情吧。」
天慧連番追問之下,翼天愈是抗拒,但是他就無法控制自己的思想,漸漸回想起小時候,那些混沌學以及叔叔的事情。這些事情也隨著他的長大獨立,演變成他與叔叔之間關係的巨大洪溝。
「夠了!」翼天一聲罵聲,阻止自己失控心靈繼續回想著往事。
天慧亦被他的罵聲給嚇呆,空間又重新陷入一片沉寂。外面的村民亦聽到他的罵聲,生怕發生事情,亦拉開了門探頭察看,這才使翼天回神過來,忽然發現面前的天慧,竟被嚇得兩眼滲淚。
「那不是罵你⋯⋯」他冷靜過後,又打從心冒出了自責和歉意,卻又怕她繼續問著自己的往事,只好再一次點頭道歉後,便立刻轉身離去。
灰雲在雨後仍滯留在天邊久未散去,晚霞餘暉照出醉人暗紅。最後一線陽光在雲縫間若隱若現,飛鳥成群整齊排列,追逐著陽光,一同隱沒在眾山之後。
夜幕再次低垂,此時風起,樹林迎來一陣清勁的涼風,沙沙作響此起彼落。這一道清風又將天上的積雲給吹散了一點,露出來的空洞變得更為廣闊,星空出現在黑暗的大地之上。
洪水過後,村莊經歷了一次劫後餘生,現在正是休養生息的時刻,周圍遁入一片寂靜。翼天從天慧所居住的房屋步出,與外面的村民寒暄交代兩句,便沿路回去集會所休息。
道路昏黑,就只有他一人仍在外面走動,沿途上房子燈火疏落,亦沒多少聲音在裡面傳出。
心裡自責感又再次出現,擔心著這樣子不歡而散,她會否胡思亂想呢?他愈想愈不對勁,作為男子漢,應該要有點風度氣量才對。想到這裡,他終於鼓起勇氣回頭,要回去好好地解釋清楚剛才的事情。
「喂!赤鳳飛行員,怎麼看到我就掉頭跑了!」孟達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帶絲揶揄。翼天未察其人,僅見前方路邊,孟達倚牆而立,嘴叼香煙,火光微閃。
翼天輕嘆,轉身揮手:「沒跑,剛去看過天慧姑娘。」
「是嗎?她狀況如何?」孟達鼻孔噴出兩道白煙,見翼天走近,手掌探入口袋,掏出一包香煙,遞上前去。
翼天擺手婉拒,與孟達並肩,背靠石牆,長吸一口氣,疲憊未消般嘆息道:「她醒了,身體無大礙。」
「那就好……」孟達叼著半截香煙,點頭滿意,煙頭火光一明一滅。他吐出一圈煙霧,斜瞥翼天:「為何不趁現在回赤鳳國?」
「我正猶豫。」翼天仰望頭頂昏黃路燈,五六隻飛蛾被夜燈吸引,繞光盤旋。他語氣低沉:「赤鳳隱藏的秘密太多,我不想再蹚這渾水。」
「呵呵……竟懷疑自己的國家,準備當逃兵了?」孟達吸盡最後一口煙,指尖一彈,煙蒂飛落路旁,火光一閃即滅。他語帶調侃:「有沒有興趣投誠天龍國?提供有用情報,坐幾年牢,就能成正式移民。」
「我的理想是做飛行員,為國效力。」翼天凝視飛蛾,目光悠遠:「前半願望已成,後半卻遙遙無期。赤鳳的秘密太多,讓我無法全心投入。」
他頓了頓,聲音放緩,身邊這清靜的偏遠村落,他難得地舒一口氣,心神釋然:「如今,既然大家都以為我失蹤,不如學這裡的村民一樣,不問世事,過簡單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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