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不贏就咬你 - 第五十五章也是你

第五十五章也是你

Jun 19, 2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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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煬呈凌晨四點就起床了。

宿舍的水龍頭有些鬆動，煬呈洗臉時水聲特別大，像是刻意提醒他——昨天那場對練不是夢。

他額角的瘀青還沒完全浮現顏色，眼眶下卻早已發紅，擦乾水時他沒有照鏡子，動作像例行公事，不敢停下。

這裡沒有人會等你整理完情緒再出發。

就算昨天教練烙下狠話，他還是去了拳館。

—

結束了一整個早上的訓練，時間來到了中午。

中午的休息區沒什麼人，但氣氛緊繃，像隨時會有人在牆上畫出對戰計分表。

煬呈拿著瓶運動飲料，在長椅邊站了一會兒才坐下，身體依舊僵硬，像剛剛那一拳還卡在他頸椎。他試著跟旁邊的人點頭示意，那人只是眉毛輕輕一動，沒有回應。

另一頭，有幾個選手圍著手機看賽事影片，笑聲壓得很低，不至於打擾到別人，彷彿早就習慣把興奮藏起來。

煬呈聽不懂他們的語言，只不斷聽到同一個名字被提起：「Ava」、「Ava又贏了」。

他轉過頭，看見一位綁著黑色辮子的女性拳手從器材區走來，肩膀包著毛巾，眼神掃過所有人，卻沒有在誰身上停留。

她經過時，一名金髮選手刻意讓位，她沒開口，也沒回看對方，就那麼理所當然地走了過去。

像是在默認——我值得讓路。

煬呈一眼就看出她肩胛骨上有舊傷，但步伐穩得可怕。

有一瞬他想開口問她早上的對練怎麼樣，但對方只從他身邊擦身而過，身上散發的氣味冷得像消毒水——不是排斥，也不是厭惡，而是壓根沒把他當成會再見面的人。

等他反應過來時，手上的運動飲料都還沒開，掌心卻已經滲出汗水。

他忽然想起煬霏罵他的語氣：

——「你以為站上擂台就會有人記得你？」

這裡的人根本不在乎他是哪裡來的，是台灣、亞洲，還是誰的弟弟，全都不重要。他們不關心他的紀錄，也不問他是哪一級的選手。

他不是誰，也不值得成為誰。

煬呈低頭時，目光落在不遠處一位少年選手的手臂上，那人正繫著手綁帶，邊說笑邊露出手臂上的刺青——是一條蛇。

那不是普通的蛇，是某位傳奇冠軍父親身上的標誌。

少年隨口說了句：「你來晚了，這位置本來是我爸的，現在是我的。」

煬呈沒笑，也沒接話。

他突然很想離開，走出這棟拳館，走出美國，甚至走出自己這個名字。

但他知道，就算真的走出去，也不會有誰回頭找他。

他不是誰的兒子，也不是誰的對手。

他是個被送來這裡的，多餘之人。

—

本來只是經過沙包區，想換瓶水，卻在聽見那聲音的瞬間停下腳步。

「夠了，Noel，停下來。」

是教練的聲音，語氣沒有多餘情緒，卻像一發命中中心的槍響。

煬呈轉過頭，就看到那人微斜著身，手臂肌肉緊繃，一拳一拳對著沙包打得像要把骨頭敲進麻布裡。

定睛一看——那不是昨晚在酒吧搭話的那個人嗎？

他整個人一僵，本想裝作沒看見。

如果被發現他去過那種地方，還落荒而逃，那會被笑死。

但Noel的動作讓他移不開視線。對方右腳已經開始往內傾斜，是膝蓋支撐失衡的前兆——他一眼就看出來，太熟了。

教練動了一步，像想把人拉開，卻被Noel自己撐住了。

「……再一下。」

Noel咬著牙，汗水沿著脖子滑進衣領，全身像快炸裂卻還在硬撐。

煬呈原本應該走開，他不是第一次看到這種畫面，也不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對「結束」兩字充耳不聞。

但他沒料到，自己會開口：

「……你已經站不穩了，幹嘛還撐？」

那語氣沒有責罵，甚至沒力氣，像是從喉嚨自己滑出來的。

此話一出口，他像被自己打了一拳，悶、準、沒有預警。

Noel沒有轉頭，只是又揮了一拳，然後停住，好幾秒才低聲開口：

「你不是也是嗎？」

煬呈沒回答。

拳館的冷氣從肩膀灌下來，他才發現自己全身都發熱。

不是剛剛那句話，而是……腦中那個聲音。

——「你能撐住，我相信你。」

那不是鼓勵，是命令。

不是關心，是觀察者的餵養。

煬呈的呼吸亂了一下，他忽然很想打人，也很想跑。

Noel站得那麼直，像是整個人靠著「被承認的痛」才沒倒。

而他忽然搞不清楚，自己看到的是Noel，還是自己。

難道唐曜……一直以來都是這樣看他的嗎？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拳頭，不知何時握緊，指節泛白，額上的汗落進睫毛，視線模糊得像被濃霧攪爛。

Noel已經停下，單手撐著沙包喘息，肩膀微微抽動，彷彿那句話的重量也讓他撐不住了。

煬呈咬牙，轉身，步伐快得像在逃。

他穿過走廊，甩開水瓶，一路撞進更衣室。

門被踹了一腳，震出低響，裡面沒人。

他靠牆站穩，胸口劇烈起伏，像剛打完一場沒有觀眾、沒有對手的賽事。

他幹嘛說那句話？那是唐曜的工作，不是他的。

他不是誰的觀察者，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來這裡是訓練，還是來還債。

『你不是也是嗎？』

那句話還在腦中縈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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