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不贏就咬你 - 第五十六章被寫入的語氣

第五十六章被寫入的語氣

Jun 20, 2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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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原本以為自己是來洗掉唐曜留下的氣息。

結果呢？

才幾個禮拜，他講話開始斷句精準，回話用冷字收尾，連講幹話時都帶著控制節奏的空白。

有次開玩笑罵人，他聽見自己說出「你這樣也能打？」時，語氣壓得像是誰在計算節拍。

他愣了兩秒才發現——

幹，那是唐曜的句子。

煬呈站在空曠的器材間，額頭輕輕靠上牆面。冰涼的觸感沿著髮際滲進皮膚，像是在幫他降溫，也像是提醒他閉嘴。

他沒說話，只低聲吐出一句：

「……他到底對我做了什麼。」

聲音低啞，像是牙根咬不住的脫序。

那不是質問，也不是氣話，是一種狼狽。

—

拳館外陽光毒辣，地面像在冒煙。

但他沒出去。

他背靠著牆，額頭還貼著冷水管的外殼。沒動，也沒回應任何人的招呼。

像卡在舊錄影帶裡那格畫面，反覆重播、凍在那裡，動不了。

他不想承認這叫改變。

一旦承認，就像他不是為了「離開」才來這裡，而是——

為了接手什麼。

一種從來沒承認過的，該死的接力棒。

—

洗完臉走出更衣室時，天已近黃昏。

走廊角落掛著幾盞慘白的吊燈，把整間館打得像是還沒清場的戰場。

他一度以為所有人都走了，直到背後傳來一聲極輕的腳步聲。

「你剛剛那句話，」

那聲音低下來，像是從地板縫隙裡滲出來的熱氣。

Noel坐在體能區的平衡板上，額頭還冒汗，手裡拿著毛巾擦著臉。

「以前也有人對我說過。」

煬呈停下腳步，沒回頭。

Noel說話的語調和平，但節奏往後拖了半拍，像是怕踩到哪根未爆線。

「不過他是踩著我胸口說的。說我這副樣子還想打拳，太可笑了。」

語氣平淡，卻像刀子剛從冷水裡拿出來，碰到皮膚不會痛，只會猛然抽一口氣。

煬呈手裡的水瓶沒擠緊，指節動了動，差點掉地。

Noel站了起來，走得慢，不急不趕，每一步都像在確認煬呈會不會後退。

兩人之間的距離只剩一個手臂。

他身上的熱氣還沒散乾，混著訓練過後的汗味、膠布的粉塵味，還有一點點像傷口剛貼上消毒水那種乾冷。

這氣味太熟了——

像唐曜某次從地下場回來，身上也這麼重。

「你沒當過教練吧？」

Noel抬眼，正對上煬呈的視線。

他眼神裡沒有敵意，沒有祈求，只是一種說不出口的辨識感——

像是早就看懂你怎麼受傷的人，懶得拆穿，也不會替你包紮，只是站在那裡，讓你自己決定要不要認帳。

煬呈盯著他，喉頭像被什麼掛住。他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

該撇清，該罵人，該掉頭走開。

但他什麼都沒做。

他只是看著那雙眼，回想起那天在酒吧，他沒來得及問名字的人，正是這雙眼從喧鬧裡對上來，把他當場拆了。

Noel開口了，語氣比剛剛輕一點，但比任何一次對話都清晰。

「你剛剛那句話……我會記住。」

說完就轉身離開，腳步輕得不像是剛做完腿部訓練的選手。

像是撤退前，特地留下給你自己聽的那句話。

煬呈站在原地。

心跳落後半拍地跟了上來，像是此刻才明白，那句話——

其實是說給他自己聽的。

「你這樣也想打拳？」

那不是他教別人，而是他拿來測試自己的。

只是那語氣太像唐曜，太像了。

—

他走到器材櫃前，指腹一圈一圈摩著水瓶的標籤邊緣，過了很久，都沒打開。

他不知道自己在等什麼。

是在等呼吸穩下來？還是在等Noel那句話退場？

「你沒當過教練吧？」

這句話還在耳邊繞。聽起來像唐曜會講的，但又不是。

那聲音不帶命令、不帶指控，卻更難頂——因為你沒得頂，只能承認。

他轉過頭，看一眼已空的體能區。

Noel走了。

什麼都沒留下，但煬呈胸口的悶意像是被人塞了沙袋，重得移不開。

他拎起水瓶，走進走廊。

館內笑聲還在，選手群裡有人正討論比賽，聲音斷斷續續。

他不想聽，卻聽見了。

「……Ava又贏了，今天那場有夠硬。」

那名字像是從記憶深處翻出來，鋒利又冷。

煬呈沒見過Ava，但他記得這名字——

出現在唐曜那本訓練筆記裡的頁邊，三次。

他還記得，那頁的邊緣特別皺，像是被翻看過很多次。

當時他以為是唐曜太龜毛。

現在才知道——

有些人會被反覆記下來，不是因為他們漏洞太多，而是因為他們太像一場麻煩。

甚至——是一場，讓人忍不住想親自打上一拳的麻煩。

煬呈沒有再多想，只把那個名字默默記回腦袋最深處。

像是不小心咬破嘴唇的那一點痛，不說、不碰，只等它慢慢滲進血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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